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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治理邺郡

31.一月以后,白日,郡守客厅内

西门豹与韩章一边饮茶,一边商议治理漳河的计划。言谈之间,韩章发现西门豹仍有忧虑之色,乃问道:“如今巫风已绝,一月以来,逃亡之人多已返乡,荒芜农田得以耕种,人民安居乐业,大人理应感到欣慰才是。吾观大人仍面带忧愁之色,不知是何缘故?”

西门豹:“巫风虽除,水旱之患仍存,安得无忧。”

韩章:“大人一月以来亲自爬山涉水,观察地势水情,遍访民意,吾想大人一定已有成竹在胸。”

西门豹:“吾观邺郡地势,西高东低,漳河之水落差较大。城南地势平坦,有利于灌溉,但又有水涝之忧。城西地势偏高,多为梯田或台地,地高水低,虽无水涝之患,干旱之灾实难幸免。如何治理,尚无良策,安得无忧。”

二人又陷入深思之中。

片刻之后,西门豹对韩章道:“吾来邺郡途中,已访得汾阳郡内有史起、史平父子二人,精通水文地理,擅长治理水患。欲烦汝辛苦一趟,去汾阳郡重金聘请此二人来邺,共同治理漳河,不知汝意下如何?”

韩章起立拱手道:“蒙大人派遣,焉敢言苦。在下就此告别,明日即刻起程。”

32.白日,郡守客厅内

西门豹身穿便服正坐在几前仔细阅读史书。

忽然,一府役匆匆来报:“禀大人,韩大人已请来史起父子到大门之外。”

西门豹闻言大喜,急忙放下书籍,来不及更衣,匆忙疾步出迎。

韩章陪同史起父子刚刚跨进大门,西门豹已迎了上来。西门豹见史起布衣葛巾,年约五十开外,精神矍铄,仪表不俗,其子正值壮年,身体结实,朴实无华。赶快上前拱手相迎道:“有劳先生远涉千里,光临敝邑,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史起亦拱手答谢道:“区区草民,焉能劳郡守大人亲自出迎,实不敢当。”

西门豹携史起之手,共同步入客厅,分宾主而坐,府役献茶,饮茶中间,西门豹道:“豹不才,承蒙主公不弃,委以大郡。到任以来,见邺郡旱涝频繁,久为民患,每思至此,夙夜忧心。久闻先生精通水文地理,擅长治理河患,故冒昧请先生辱临敝邑,共同治理漳水,事成之后,定当重金相酬。”

史起拱手道:“大人初到邺郡,雷厉风行,根除巫患,惩治豪绅,招抚流亡,恢复农桑,邺郡之民莫不视君如及时之雨。大人之名,家喻户晓,名扬列国。草民乃区区一介村夫,焉敢烦劳大人相请。为治理漳河,造福百姓,但有用草民之处,尽管吩咐,草民岂敢望报。”

西门豹闻言大喜道:“先生真乃高义之人也!先生以为治理漳河,目前首当何为?”

史起:“草民以为,当先请一名本邑向导,共同勘察水情地势,绘出山水地形图,再议根治方案。”

西门豹:“就依先生之言。”遂即吩咐府役:“速请史先生父子沐浴更衣,回房歇息。”

33.白日,漳河沿岸

画面之一——西门豹布衣葛巾,挽起衣裤,足登草鞋,在赵成老人的指引下,与韩章陪同史起父子在城南平坦之地勘察。此处地势低平,他们在田地里来回步量,以手势比划过来比划过去,似在商拟何处开渠,何处挖沟。

画面之二——西门豹一行溯河沿岸而上,一边观察南北两岸梯田、台地,一边勘察河水深浅,边走边议,虽汗流满面,亦顾不上擦拭。

画面之三——西门豹与史起诸人站在城西最高处沾岭之上,山上树木葱浓,脚下漳水湍流直下,俯瞰漳河两岸,只见西北部层层梯田,块块台地,平平整整,逶迤不断。下游地势平坦,一望无垠。西门豹与史起不时以手指指点点,其他人投以赞许的目光。

旁白:“在赵成老人引导下,西门豹、史起诸人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半月之中,足迹踏遍了沾岭上下,漳河两岸,实地察清了邺郡的地形地貌,勘察了漳河走势水情,为制定治水方案打下了可靠的基础。”

34.白日,郡守大厅内

桌案上铺着史起父子绘制的《漳河治理图》,史起站在图前,一边指点,一边讲解,西门豹、韩章、史平等人站在周围边看边议。

史起:“以勘测的数据来看,邺郡田地梯田,台地约占七成,平原田地约占三成。西北梯、台之良田,终岁常患干旱之苦,任漳水白白流去。东南平原之地,土地肥沃,产量甚丰,然常有水涝之患。为今之计,应变水害为水利,使上游之田常年有水灌溉;下游之田,干旱时可引水灌溉,水涝时开渠排洪,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说到此时,史起略略停顿了一下,西门豹频频点头,表示赞赏。

史起接着说:“从实地勘察之情况来看,吾意应在漳河之上分段修筑六道拱水坝,坝堤为缓坡形,内低外高,堤堰高不盈尺,堤内蓄水不多,平时河水可漫过堤堰而下,其目的只为提高水位。如此则把漳河之水上下提高为六个水平段。每坝南北两侧,各筑闸门一座,外接总干渠共十二条。每条干渠依地形走向直达远处,最终返回漳河。每条干渠连接支渠、分渠、小渠,形成“井”字形水网,直通田间。水涨之时,十二道闸门一齐打开,一半河水分流到干渠之中。如此则刹住了洪水之势,下游不致成灾。干旱之时,可轮流每日打开一两座闸门,分批灌溉,则可使沿河之田皆免干枯之患。诸位以为此方案若何?

围观之人,有的频频点头赞许,有的默然思考。

西门豹沉思片刻道:“细观先生治水之图,深谙邺郡水文地理之奥秘,构思之奇巧,测算之精密,实非常人所想。先生真乃当世治水之奇才也!此项工程告成,邺郡将永无旱涝之患矣!”

环顾周围之人,西门豹接着道:“但吾心中尚有几点疑虑,望先生赐教。邺郡境内,一连修建造如此众多之水坝、闸门、干渠、支渠,吾虑工程浩大,耗资巨万,延时日久,邺郡之民能否承受得起?敢问先生,得有预算否?”

史起:“大人果然预事精深。工程经费,吾已与小儿做出预算。水坝、闸门皆以巨石砌成,吾视察沾岭,乃石山也,石料可以就地取材,故耗资不致过巨。各条水渠,主要以人力挖掘为主,耗材无多,如此大郡,群集万名民工,恐不甚难。总体预算工程经费六百万钱足矣,二年半时间定可全部竣工。”

西门豹闻言,顿时心中如一块石头落地,双眉舒展,频频含笑点头。

韩章笑道:“一年半的河伯娶妇钱足够全部工程经费,又可永保邺郡旱涝无虞。如将此理晓喻百姓,邺民安得不拍手称快乎!”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35.夜,郡守客厅内

西门豹与韩章正在仔细商议征收捐赋、招集民工、组织施工的具体方案。

夜深了,西门豹站起来道:“就这样定了吧!每户按地亩多寡征收水利捐,无钱者,可以工代捐。不足之经费,由府库调拨。明日汝即下发告示,晓喻全郡百姓。”

36.次日,邺郡城内

邺郡城门、城中醒目之地多处张贴着《郡守告示》,周围站满了观看的人群,一个识字的老者为大家边看边念:“郡守告示:察吾邺郡之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高亢之地终年干旱之灾难免,低平之地水涝之患常存。本郡守为从根本上治理漳水,变水害为水利,特聘请治水专家共同勘测议定,拟在漳河上筑坝开渠,以解除邺郡旱涝之患。因工程较大,每户按田亩多寡征收水利捐,亩均十钱,田多者多交,田少者少交,无钱者可以工代捐。半月之内,交清捐赋,届时奠基开工。”

听完老者朗读,围观者皆议论纷纷,多数人面带笑容,表示赞同。有人道:“西门大人为吾等百姓想得太周到了,只要此项工程建成,吾邺郡则永无水旱之虞矣。”

赵大山、大川兄弟二人听罢非常激动,大山对兄弟道:“只要能治理好漳水,就是拆屋卖房吾等亦心甘情愿!”

一位老者激动得不断以扙击地道:“吾活了一辈子,从来还没见过如此为民办事的好郡守啊!”

人群中两名身穿彩缎长衫,满脸横肉的富家子弟对“田多者多交”的规定连连摇头,表示不满。

37.漳河沿岸

治河工程开始了,漳河上下一片沸腾。

沾岭上,年轻力壮的民工们正在半山腰采掘石料,大山兄弟一个持定铁钎,一个双手抡动铁锤,正在拼力挖掘,个个汗流浃背。

漳河上,史平正在带领民工测量堤坝的坡度及高度,这是工程质量的关键。西门豹与史起二人站在岸边,一边观察,一边指导。

河岸两边,韩章正带领民工拉着长绳,规划丈量干渠渠道,做出标志。已规划好的地方,已经开始挖掘。

在河岸一块高地上,搭着一顶简易帐蓬,里面用木板搭成一张简易的床铺,床前支着一块木板为桌案。这里就是治河工程指挥部,西门豹吃住就在这顶帐篷里。

厨役在帐篷旁边垒起一座简易炉灶,午饭时刻,端上了两盘素菜,一碗稀饭和几个玉米面窝窝头。西门豹、史起、韩章几人围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还讨论着堤坝的修筑问题。

黄昏时,西门豹命令府役送史起回郡府歇息,史起坚不肯回,一定要和西门豹同住帐篷,西门豹边推边扶,硬是把史起扶上了坐骑,道:“先生年事已高,经不起风霜之苦,此项工程须臾离不开先生,望先生每日回府歇息,千万要保重身体。”

转身对牵马的府役道:“汝每日负责接送史先生,不得有半点差池!”

府役拱手道:“是。”

38.沾岭上下,漳河两岸

镜头推出西门豹一年四季,顶风冒雪,日晒雨淋,常年与民工们共同辛劳在工地上。

镜头之一——冬天,北风卷着飞雪,纷纷扬扬。沾岭上,赵大山兄弟与众民工仍在采掘石料,他们仅穿件短褂,还热得头上直冒热气。山下积石场,堆满了许多石条、石块。西门豹与民工们在山路上垫上了一排木棒,把石块抬到上面,用绳索拉着向前缓缓滚动。

镜头之二——春天,漳河两岸一片翠绿,西门豹、韩章正抡起铁镐,与民工们一块挖掘渠道。

镜头之三——秋天,漳河涨水,浪滔汹涌,西门豹与史起站在已筑好的一座堤坝边,观察河水高度,考察开渠后可达到的分洪量,脸上流露出信心十足的表情。

镜头之四——夜深了,漳河两岸万籁俱静。西门豹披着衣服,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指着桌案上的《治河图》,还在认真思考着施工中的一些具体问题。

旁白:“治河工程开工一年多来,西门豹仅留府丞与十数名府吏在郡府办公,自己带领其他吏卒积年居住在工地上,夜以继日,风餐露宿,与邺郡民工奋力拼搏,辛勤劳动,从而保证了工程的顺利进展。”

39.二年以后。春天,沾岭上

工程进展的十分顺利,两年时间,已完成了全部工程的八成以上,现在仅仅剩下部分田间支渠仍在继续挖掘、沟通。

西门豹消瘦了许多,但显得的格外精神,他正与史起、韩章站在沾岭上,身后林木茂盛,眼下一片青翠,道道闸门矗立在漳河两岸,绿油油的麦田在微风中碧波荡漾,层层梯田像铺上了一条条绿毯,下游一望无际的田野,被网络密布的水渠分隔成井字状,有几条干渠正在引水灌田,渠水给一块块麦田镶上了条条银边,在阳光下粼粼闪光,煞是好看。西门豹看着眼前江山如画,心潮起伏,转面对史起道:“先生果然计算精确,按照目前进度,吾看赶在雨季到来之前,一定能全部提前竣工。”

史起欣然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突然一名府役跑上山来,气喘吁吁地报道:“禀大人,观察御史巫仁已率众到达邺城之外,府丞请大人火速回府,出城迎接。”

西门豹略略楞了一下,深思片刻,平静地命令道:“汝速回报府丞,请他代吾出城迎接,安置巫大人一行在驿馆歇息,明日上午吾亲去驿馆拜谒。”

府役回头刚走了几步,西门豹道:“回来,回来!汝转告府丞,膳食除按上司规定标准外,再用吾俸金另加肉羹一盆。”

府役站着不动,极不情愿的咕哝道:“大人俸金,一半都捐到工程上去了,常年粗食素菜,几个月不知肉味,哪里还有什么俸金招待他人?”

西门豹微笑着,以手示意道:“去吧,去吧!别罗嗦了!”

府役悻悻地转身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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