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全外出采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萧萌决定从《梦溪笔谈》的倒数第二章,即第二十六章:《药议》开始看起。他从中挑选出一篇专门关于“采药”的文章,试着强记并背诵下来。由于萧萌的古文功底实在不咋的,结合电子书软件里自带翻译工具也只能看个一知半解,背诵起来自然大感吃力。在太阳落山前,萧萌只背下了百余个字。
萧萌暗想,毕竟那个时代的书籍属于奢侈品,特别是这种非四书五经的百科类书,更是流传甚少。如果背诵下来的内容能将安道全唬住,那自然最好;如果唬不住,也让安道全知道自己是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好歹能获得多些的尊重。
傍晚,安道全采药归来时,萧萌立马唤住他,趁着记忆还新鲜,将白天强记下的《梦溪笔谈》的内容背给他听。
“敢问安大夫,上山采药最佳的月份是几月呢?”萧萌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是二月或八月了!”安道全随口回答道,“怎么?小子你又想寻老夫开心?”
萧萌一听,心中暗喜,脸上却佯装失望,叹道:“我还以为安大夫乃是不出世的神医,谁知也不过如此……”
安道全勃然大怒:“臭小子,老夫好心将你救下,你却这样消遣老夫!你倒是给我说说,上山采药最佳的月份是几月?”
萧萌见安道全果然发怒,便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开始摇头晃脑故弄玄虚的背诵文章:“古法采草药多用二月、八月,此殊未当。但二月草已芽,八月苗未枯,采掇者易辩识耳,在药则未为良时。大率用根者,若有宿根,须取无茎叶时采,则津泽皆归其根。欲验之,但取芦菔、地黄辈观,无苗时采,则实而沉;有苗时采,则虚而浮。”
这篇文章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讲的是采药之道不能只凭经验,必须结合实际情况,根据气候、温度、湿度、环境和植物的生长周期,选择最佳的采药时机,才能采到最优质的草药。
安道全在一旁聆听时,眼神由不屑到迷茫,由迷茫到深思,由深思到顿悟,由顿悟到惊喜!待萧萌背完后,安道全忍不住击掌长叹道:“无苗时采,则实而沉;有苗时采,则虚而浮。好!好!这十六字完全阐明了采药的至理啊!老夫采药行医数十载,却参透不破,实在令人汗颜啊!”
萧萌还是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好说,好说,安大夫只是缺少名师调教,过于强调实践经验而忽视了理论指导。”
“实践……理论……”安道全认真分析后,品味出这两个词义的具体含义,更是一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模样。安道全抱拳问道:“萧公子聪慧过人,才识渊博,真乃不世之才。请教萧公子,平日在何处行医?师从何人?请对安某多多提点!”
萧萌连忙说:“安大夫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但我曾立下重誓,不得将师门告知他人,更不能将师门的秘籍传授于他人。”
安道全眼中满满的都是求知欲,急切的说,“萧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如今萧公子你身受重伤,如果我能得到萧公子在医术上的些许指点,对萧公子你伤情的恢复是大有裨益的啊!萧公子切莫为了狭隘的门户之见,耽误了病情啊!”
萧萌见安道全情真意切,倒也有些动容。古人对于知识的渴求果然执著,孔子不也曾经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
萧萌灵机一动,决定用特殊的手段来拉拢安道全:“安大夫说得非常在理,何况我的小命是安大夫救下的,如果可以,我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可惜师门戒律甚严,除非……”
“除非什么?”安道全见萧萌吞吞吐吐,着急的发问。
“除非安大夫您愿意拜入‘玄天殿’门下,并发誓永远效忠。”萧萌明白,拜师和誓言对于古人意味着什么。
安道全显然没有拜师入派的心理准备,瞬间愕然沉默。他思量着,自己虽然出生于医学世家,但所有的知识都是从长辈和实际采药行医过程中得来的,很多东西都是经验之谈,并没有一个系统的理论知识作为框架。正因为此,到二十多岁的时候,自己医术便陷入了一个瓶颈之中,多年未有精进。自己选择外出行医一是为了采集珍贵药材,二也为了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寻得名医或者医书,以求在医术上有所突破。而眼前这位年轻的萧公子不是出身歧黄世家便是生于名门望族,也许没什么实际经验,但就医学理论知识而言,明显要比自己丰富太多。
“敢问萧公子,这‘玄天殿’是何由来?”
萧萌扮出一副正气昂然的正派君子模样,正色道:“敝派‘玄天殿’,乃是‘九天玄女’顺应天命而建的隐修门派,不曾踏足江湖俗世。而‘九天玄女’更是世外高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经武律,通晓万物。我乃‘九天玄女’的嫡传弟子。其他信息恕我不能再透露,待安大夫您拜入我‘玄天殿’后,自然便会知晓。”
安道全显然对于这一回答不太摸得清头脑,不由眉头上锁,陷入深思。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啊。”萧萌见安道全开始犹豫,便开始旁敲侧击。
经过十来分钟的思想斗争,安道全终于下定决心,决定拜师。
“安道全愿执弟子之礼,虚心向学,谨遵师教,奉‘九天玄女’为尊,望萧师兄为我引荐,允纳门下!”说完便要行叩拜之礼。
萧萌出手拦住,说:“安大夫不必行此大礼,本门不重俗世礼仪,一切从简。”
安道全有些意外:“如此我便算入了‘玄天殿’?”
萧萌笑道:“对啊,不是刚才起过誓了吗?您比我大这么多岁,我们之间不用以师兄弟相称呼这么别扭。今后叫我萧兄弟,而我则唤您作安大哥。”
安道全暗自感叹:未曾见过行事如此洒脱爽快之人,这“玄天殿”中人定非凡夫俗子,这次拜师算是拜对了!
萧萌笑道:“明天我再把门规告诉安大哥。现在么,我肚子饿啦……”
安道全见怪不怪,“也是,萧兄弟今天累了,我马上命人去做些吃的!”说完便转身去忙了。
萧萌躺在床上,看着安道全的背影,想着晚上又要通宵背书了,简直比读书的时候还要惨,不由扬起嘴角微微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