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宇在高秋月家喝到了自己送出去的茶,忽然想起来要去表叔的茶庄取茶叶。想不到的是,在表叔的茶庄里竟然遇到了程丽和她的表妹,也就是他们乡的新任党委书记韦丽。
程丽把林新宇介绍给韦丽。韦丽细细打量这个自己辖区内的农民。他是农民吗?那高档的服装,那神情,那气质,怎么看都和农民不沾边呀!不过,他还是有朴实的地方,就是看不到他身上有一件戒指,项链之类的饰品,这倒让人挺奇怪的。“我弟弟面子矮,你又是大书记,再给看化啦!”程丽呵呵地笑着,推了推看愣了神的韦丽。
“你们和我侄儿认识啊!来!上楼,尝尝我的好茶。”林新宇的表叔热情地把三个人让到楼上的客厅里。林新宇的这个表叔叫程前,五十几岁,中等身材,微胖。客厅里一位小姑娘热情地和他们搭话,然后就去沏茶了。程前陪着他们说了几句话,楼下就有人喊他。“你看,要过年了,客人就多了,改天好好陪你们,抱歉啊!”
“都是老主顾了,客气啥,叔你去忙吧。”程丽快人快语地说。
小姑娘端来了茶,悠悠绵绵,淡雅清纯的茶香飘散开来,客厅里的气氛温馨起来。这里,是招待贵客,和老主顾的地方。
“来,韦书记喝茶。”“丽姐——”林新宇朝程丽点点头。
“啊——韦书记,叫得挺响亮啊!”程丽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故意阴阳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句。韦丽端起茶杯,闻了闻。“今天在这我也当一回书记,说说官话。记得谁说过,当干部的应该有琴棋书画剑的爱好,诗歌茶酒花的品味。”
“那可是伟人说的话,这些品格都具有了,就是圣人。”林新宇接了一句。
“听说你的剑舞得漂亮,那天见识见识。”韦丽冷不防问了一句。
“又是喜梦荣的嘴又不严了吧。”林新宇笑着回答。
“会舞剑见还怕别人知道呀!我也爱运动,还练过跆拳道呢。”韦丽的语气轻松了许多。
林新宇看看面前的这位书记心里很惊异,听说韦丽是很沉稳的干部,今天怎么表现得无拘无束。林新宇正想着,程丽插话了。
“那有机会你们两个切磋切磋,我也开开眼界,看看巾帼让不让须眉!”
“这也未尝不可,那不更显得韦书记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真真正正地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了!”林新宇把‘打’字说的很重。程丽紧接着林新宇的话说:“说打成一团更恰当!”
程丽的话让韦丽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吐到手边的烟灰缸里,她捂着肚子笑起来。林新宇虽然没敢那样大幅度地笑,却也掩住了自己的嘴。程丽看见林新宇类似女人的笑法,乐得前仰后合。小姑娘赶紧跑过来,递给韦丽一条洁白的毛巾,又换了一只烟灰缸。
三个人都收住笑声的时候,客厅里的气氛更融洽了。程丽拍拍林新宇的手背。“你叔叔这里的环境和服务比洋快餐店都好,小姑娘特有眼力见儿,谁说咱们中国人的服务意识差,看看,你叔叔都把服务都做到家了。”林新宇会心地笑了。“这里来过上级领导,特别满意。”林新宇用手一指东边的墙壁。程丽和韦丽这才注意到,东边的墙上有一幅字,装裱得特别漂亮,却又不是很显眼,给挂着的饰品掩映着。韦丽看出来那是谁的手笔了。
“你就别书记书记地叫我了,今天休息,咱们放开一点,休闲一点。”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韦丽却又把话题扯到了村里。
“新宇,我一来你就把户口迁到三块石村了,那也没躲开我的领导呀?”韦丽对林新宇的称呼是‘新宇’,林新宇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拉近和自己的距离。
“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把迁户口了,不是对新任的领导有意见。再说,我跑到哪里也是在党的领导之下,政治觉悟不能丢啊!”
“我就说嘛,新宇这个同志是支持我的——”韦丽笑了,笑的很开心。她又继续说着。
“三块石村的行动好快啊!过两天就要开运动会了,比你们村的速度快多了。对了,你现在是三块石村的人了,不知道喜梦荣还磨蹭什么呢?”韦丽喝了一口茶,然后抬眼看林新宇,仿佛要在他的脸上找到答案。林新宇就实话实说了。
“陆家在三块石村是大户,六个自然屯里都有陆姓。陆家的亲戚朋友,再加上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就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徐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却和陆家有着几代人的姻缘,而结亲的又都是陆家有威望的人。所以,我徐叔在村里能够一呼百应,张罗点儿啥事自然就轻而易举了。而喜梦荣办起事来就不那么顺利了。我原先的那个村,李家是大户,你也看到了,连李二虎那样的人都能坐到支部书记的位子上,李家的势力可想而知了。喜梦荣是在你的帮助下扳倒了李二虎的,李家能善罢甘休吗?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不是林家和高家帮衬着喜梦荣,他就得挨闷棍!”
“有那么严重吗?你不是在危言耸听吧?”韦丽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刚才的娴静都随着茶水喝进肚子里去了。
“照你这么说,喜梦荣的这个村支书就不好当了?”韦丽真的为喜梦荣担心起来。她准备把喜梦荣树立成一个典型,把全乡都带动起来。听林新宇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低估了当前的形势。林新宇不会故意蒙骗她,她不仅仅凭女人的直觉,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更主要的是她走访过村民。
林新宇觉察到了韦丽表情的变化。也知道全乡十几个村,为什么韦丽偏偏对喜梦荣的小石台村‘情有独钟’,不仅仅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多多少少夹杂着个人的情感在里面。
韦丽虽然是一个堂堂的乡党委书记,而她同时也是一个女人。她有过一段不如意的婚姻,已经离婚几年了。她渴望有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宠着她,护着她。她的坚强都表露到了外面,内心就更加脆弱了。而她深爱的人在哪呢?她很早就步入政界了,接触到的男人大多是有地位,有身份,有势力的,这些人当中不乏精英之辈,而韦丽却觉得在他们身上都有甩不掉的条条框框。有政治的,有经济的,也有世俗的。她只想找一个能够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男人。她不愿意自己的男人天天给记者们围着,给闪光灯照耀着。她需要一个安宁的家。当她与喜梦荣接连接触几次之后,少女时代心底那个影子又清晰了,他就是喜梦荣。可是,喜梦荣却已经娶妻生子了。然而,少女时的记忆,和再次见面时的感觉,让韦丽难以忘怀。
林新宇明白韦丽的心思,他觉得自己说话一定要顺应韦丽的意愿。这不是阿谀奉承,是见风使舵吗?管它是什么,说话策略一点,总没有错的。林新宇略微思索一下,用非常诚恳的语气回答韦丽的话。
“按理说,我已经是三块石村的村民了,不应该再参与小石台的事情了。可户口就是一个形式,我的家还在小石台。我十八岁就入党了,已经有十年的党龄,不敢说是老党员,也应该是成熟的党员了。我曾经两次参加支部书记竞选,但都没有如愿。我有过建设的蓝图,也有过梦想。我个人修了一条砂石路,就是连接村部和梁良柏油路的那条,九百九十九点七米。说别的老百姓不信,我就坦然地说,那是为竞争支部书记而修的。我每年都出几千块维修那条路,那条路至今都没有坑坑洼洼的地方,同时也得感谢一个义务修补道路的李叔。我现在说这些,就是让你放心,我会全力以赴地支持喜梦荣的。”
韦丽两只手握着茶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认真地听着,又仿佛陷入沉思当中。林新宇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见程丽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你们俩赶上领导开年终总结会了,挺好的茶,让你们给喝没味了!难得聚到一块,说点别的!”
这时候,小姑娘端上来一盘点心,和三副叉碟。程丽给林新宇和韦丽的碟子里放上了点心。“春节我出去玩,你们两个谁陪我去?程丽一边说着,一边叉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吗,老程搁哪里弄的呢?”林新宇接了话茬说:“我哥哥那的。”林新宇说完就后悔了,程丽可是实在人,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上哥哥那里去拿。
“你别打岔!能陪我玩去不?”
“去哪?”
“法国。”
“走着去啊?”
“你开玩笑呢?走回来我都成老太婆啦!”程丽哈哈地笑起来。
林新宇忽然对韦丽说:“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让喜梦荣在春节期间带一些人去旅游,在任的村干部,还有积极上进的年轻人。看看湖光山色和大海,再看看发达地区的农村是什么样的。过年的时候人们有时间,情绪也高,初几儿火车上还不挤。回来的时候坐飞机,既能开阔视野,又能享受打折票。费用我先垫着,等村里条件好了再还我。怎么样?”
没等韦丽说话,程丽兴高采烈地抢过话来。“我也参加!人多热闹。”韦丽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