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了很久,没有回答,手机里面还是一阵嘈杂。
半响过后,终于有人拿起了手机,是一个陌生男子,告诉若水被她车撞了。
挂了电话,我赶紧打给若水的嫂子,还好她就在家,下楼就能知道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到底她有多严重,只是希望她不要有事。
挂了电话,换了衣服,打车出门。
手表里的指针缓慢地移动,一分一秒都走得十分仔细。
每个没有消息的一秒都是那么煎熬,我坐在出租车后面,手机拿起来有放下,迟迟等不到消息。
二十分钟过后,才接到了嫂子的电话。
若水在小区里被突然冲出来的车撞倒了,好在车速不快,只是伤到腿了。
幸好开车的也是小区的邻居,撞了若水之后下车看护她,嫂子到了之后,那个人主动承担责任,带她们去医院检查。
腿部检查完毕后,此时,若水正在进行脑部检查。
嫂子好像没见过这场面,语速快,没有逻辑,还有点哭腔。
我稳住了嫂子,问了医院,出租车飞奔过去。
若水躺在洁白的床上,上半身盖着被子,目光呆滞。
医生拿着检验报告跟嫂子说着检查结果,我在旁边听着。
还好,脑子轻微震荡,问题不大,唯一的问题就是腿,虽然没有骨折,但是伤了筋需要休养。
由于若水受到突然的撞击,精神暂时还有点恍惚,过阵子就好了。
医生跟嫂子解释的很清楚,我听了结果,也长出了一口气。只是嫂子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嘴里没有用的说个不停。
我走到若水面前,身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但是没有反应,她的眼睛依旧呆滞。
护士叫我们出去,她们要给若水打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我跟嫂子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我又劝了一下嫂子。
人受了惊吓,会有短暂的恍惚,也许下午就好了,若水肯定没有傻。。
嫂子不停地埋怨自己:“我就不该在家看电视剧,就应该跟她出去逛街,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你说我怎么跟她哥交代,怎么跟她父母交代啊。”
“嫂子,刚才医生说的挺清楚的,没骨折,就是伤到筋骨了。她现在没缓过来是因为受到惊吓了,下午就好了。”
“你看她的眼睛一点神都没有,哎,都怪我,不该自己在家看电视啊。”
“嫂子,你就别自责了,这事跟你也没关系。”
“我怎么不自责啊,我不自己在家看电视能有这事吗?”
嫂子像祥林嫂丢了孩子一样,说着轮圈话,让我的解释苍白无力。
“她爸爸下午就过来,你说我怎么交代啊?”
“啊?你给她爸爸打电话了?”
“啊,这么大的事,能不通知一下吗?”
“那我哥那呢?”
“我怕挨骂,没敢打,你说他要是回来知道这事了,还不得埋怨死我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嫂子还是那么激动,完全没有安静下来。
左倾今天早上刚去了广州,上午就发生这事,看来我必须站出来了。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着嫂子,等她情绪好转的时候出去给她买了点午饭。嫂子可能说话手累了,手里拿着饭一句话也不说,老老实实地吃着。
趁着这功夫,我又去问护士,若水大概什么时候会好过来。
护士说现在病人在睡觉,醒来差不多就没事了。
我们只能等,等她醒来。
我坐回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旁边是安静的嫂子,发着呆,一言不发。
病人不时地从我们身边经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有被人扶着的,有坐着轮椅的,还有躺着的。
若水应该不能自己走了,于是我租了个轮椅,我想这可能会用得上。
我特意坐了一下,感觉还可以,椅子不是很硬。
护士说的对,若水醒了之后就正常了。
她足足睡了4个小时,4个小时之后,立即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
只是她一直吵着要回家,不愿意呆在医院。我们怎么说都扭不过她。
问了医生,医生说回家休养也行,我们只好听若水的了。
我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若水。
“你牛啊?”我开始逗若水。
“牛什么啊,都坐轮椅了。”若水侧着头对我说。
“关键是我推的啊,我推过谁啊?”
“那就牛啊,要不是你跟我扯淡,我能被撞吗?”
她这一句话就说得我无地自容了。
没错,我要是不扯淡,她也许就能更专注的走路了,就不会意识不到旁边会突然有辆车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自觉得慢下了脚步,被若水发现了。
她转过头,看着我。
“内疚了?”她调皮得问我。
“恩,内疚了,还挺自责的,对不起啊。”
“对不起是可以,但也别光对不起啊,也快点推啊,要不什么时候能到家啊?”
“哦。”我开始加快步伐,但是依旧觉得很对不起她,老想着当时她被撞的场景。
“我没事了,就是腿伤了筋,休息一阵子就好了,而且你给我租了这么舒服的轮椅,我就原谅你了,不过等我能走了还要请我吃饭唱歌。”
“啊,好。”
我所有的扯淡能力在这一刻象被一个武林高手点穴一样,丧失了,或者说被废了武功。我像个罪人一样,或者说我就是个正在服刑的罪人。
“嫂子,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挺拉风的?”
“拉风,你都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事,我咋跟你家里交代啊,你哥那我都没办法交代。哦,对了,我告诉你爸了,他一会就到家了。”
“啊?你怎么告诉他了?”
“那你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告诉你家里一声吗?”
“哎呀,他怎么还来了。那我妈不是也知道了,哎,真麻烦。”
我一言未发,我的语言系统也停止了运作,只剩下听力。
我们出了医院,打了车,我抱着若水,轻轻的把她放进车里,收起轮椅放到后备箱,然后我坐到副驾驶,告诉司机往左倾家开。
下了车,我展开轮椅,固定好,轻轻的把若水从车上包到轮椅上。
我不知道,此刻,若水的爸爸正在小区的门口看着我。
他爸爸瞬间就跑了过来,蹲在若水面前,这摸摸,那摸摸,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嫂子在旁边也把检查结果告诉叔叔,还拿出检查报告给他看,他才放心。
若水又跟他交谈着什么,我不记得了,因为我的心根本就没在那,我一直在想一个犯罪份子怎么跟受害者的家属交代,但这审判却一直没来。
我推着若水进了电梯,上了楼,进了屋,这时候她爸爸才问我。
“小伙子,怎么称呼?”
“哦,叔叔,我叫杨楠。”
“哦,你就是杨楠啊,听若水说起过你。家里的事谢谢你啊。”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特别小。
“哦,没什么了,您客气了。”
叔叔把若水抱到沙发里,跟嫂子一左一右的围在若水周围,我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
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有若水被撞那一瞬间反复播放。每播放一次,就自责一次。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若水问。
“啊?没啊。”
“你没事吧,还自责呢啊?”
“啊。”
“没事啊,都是那个开车的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那我要不跟你电话里扯淡,不就没这事了。”
“不跟你打电话,我也躲不开了,那车是突然串出来的,吓死我了。”
“哦。”
“你别老哦哦的,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我这不是犯错误了吗。”
“也不怪你,就算怪你,我也恕你无罪了,好吧。”
“哦。”
“你看你又开始“哦”了。爸,我跟你说,他平时可能说了。”
若水又跟她爸爸说了一下整个事情的过程,她爸爸也劝我其实跟我没关系,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又真诚地寒暄了一会,我就告辞了,因为我在那里呆得很难受。
出门之后,我去商场给若水买了一件新衣服,她的衣服破了,可能是倒地的时候弄破的。
买完衣服,心里才稍微有点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