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宁凝推开宿舍门,神情有些倦惫,懒懒地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这时,一道略微有些凉意的声音响起:“最近你和苏渚学长走的很近。”
宁凝抬头望去,才发现,今天宿舍里,就只有阿蓝一人。
此刻阿蓝正沉默地看着她,眼底一片冰寒和敌意,虽是掩了一番,却也让宁凝看的真切了。
宁凝沉默。
阿蓝有些微呛,沉声道:“你以前没这么娇弱的,现在怎么就突然怕黑了?”
宁凝沉了眼,半响,抬起头来,眸色闪烁,却终是无力地说:“你是说我一直在装可怜吗?”
阿蓝也没料到宁凝会如此直白,愣了半响,却是显出了一分微微的鄙夷。
宁凝看着阿蓝,涌到喉咙口的话终是强忍着咽了下去。曾经那样快乐的时光,无隔阂的交心,毕竟是真实存在的啊。如今虽是回不去了,但也没必要撕下那最后平和的伪装。
真是为了你姐姐吗,阿蓝?那样的目光,我也有过,又怎会看不懂。就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情谊,那样的幸福,才会让你说服不了自己去心安理得地追求吧。只能用姐姐来掩饰啊……
第二天,恰逢周二晚课。下课后,宁凝沉默地走在苏渚的身边,暖黄色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时长又时短。
“阿渚。”宁凝平静地开口,“这周末,陪我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
苏渚转过头,看了一眼低头数砖格的女孩儿,脸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只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声:
“好。”
这样的依赖啊,终究不该是无休止索取下去的。
市里有名的心理诊所内,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只黑色粗框眼镜的温雅白净的男子,正弯腰柔声和一个女孩儿说着话。女孩儿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穿蓝色格子衬衫的高大俊雅的男子,一双温和的眸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秀气小巧的女孩儿。
沈墨之问了宁凝一些常规的问题后,直起腰来,对立在一旁的苏渚说道:“阿渚,恐怕你得出去一下,我想再单独问宁小姐几个问题。”
宁凝闻言,转身看向苏渚,微微地却也是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苏渚推门出去。
站在廊上,苏渚倚墙盯着拐角处装饰的一盆兰草,微微有些失神。今日天气大好,金色的阳光透过敞开的窗,在翠绿的草叶上跳动,说不出的灵动。窗外,明亮的日光突然晃得苏渚有些睁不开眼。
一声轻微响动,门已打开,宁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无措,又有些茫然。沈墨之倚在门上,招手让他过去。而宁凝,则是向他微微一笑,说道:“沈医生有话跟你说,外头天气不错,我出去坐坐。”说完,便向室外的花圃走去。
房间内,沈墨之敛了那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神情有些严肃。
“宁小姐的心理障碍有些严重。她那固执隐忍的性格也许会让这种心理障碍越演越烈。她现在,总是处于一种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状态。你在时,她和我的交谈能正常进行,但当这室内只剩下她与我时,她的局促不安便开始膨胀。这种对你的依赖,或者说,对与其他男性单独相处时萌生的敌意,恐惧和排斥,不妥当处理的话,会发展得越来越严重。这,不是一件好事。”
苏渚的脸逆着光,有些暗沉,低声问道:“能治愈吗?”
“不确定,心理这方面,不确定因素很多,作为医生自然会进行一些干预,但主要还是靠患者自己的调控比较多。”沈墨之淡淡回道。
一阵难耐的沉默。
“其实,我不介意,被她这么依赖一辈子。”苏渚忽然淡淡一笑。
沈墨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也轻松地一笑:“不是么,早看出来了。”
宁凝正眯着眼晒着太阳,手里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忽然感到眼前一暗,一片阴影挡在跟前。
抬头,果然是阿渚。
“沈医生怎么说?”宁凝晃悠着两条腿,随意地问道。
“回去吧。”苏渚拉住宁凝的手,猛地把她从花坛上拽起来。
“不治了?”宁凝满眼的疑惑。
“不治了。”苏渚那厮很淡定地说。
“啊?为什么?说明我没病吗?我果然只是多虑了。”宁凝兴奋起来,一甩手扔掉了狗尾巴草,亲热地扑上去挽住苏渚的手臂。
“你知道墨之那厮的诊金有多贵吗?”苏渚斜眼凉凉地瞥了一眼宁凝。
宁凝愣了半响:“他不是你朋友么?我还以为会有免费优惠之类的。难道你这铁公鸡交的损友也是一毛不拔?”
走了两步,宁凝忽一皱眉,猛地甩开了苏渚的手臂,瞪大眼睛问道:“不对,你不给我治,该不会是单纯因为诊金贵,你舍不得吧?”
苏渚不置一词。
宁凝泪了。
望着眼前气呼呼背对着他的身影,一抹淡淡的笑意爬上苏渚的眉梢。
我舍不得的,从来只有你而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