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人形状显是刚死不久,脖颈上的血迹还未干,面上尽是惊讶与恐惧,似是不相信自己会死。
顾振作的面色突然变了,就像是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又似被人在嘴里紧紧地塞了一团干泥,想要说话却已发不出声。
剑峥看他神色,苦笑道:“这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我们总算找到他了。”
那死人正是二人要找的‘千手魔’魏炆衾。
顾振作听言心中更是酸楚难当,道:“你还那么年轻。”
剑峥道:“是的,我还年轻,所以我不会放弃,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顾振作眼中又渐渐有了光芒,可心里依旧放着一块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石。
剑峥又道:“你有多少年没有喝酒了?”
顾振作虽不知他意,仍道:“大概十年了。”
剑峥道:“我很小的时候喝过,现在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
顾振作眼中尽是痛苦之色,半晌,方道:“我还记得,是苦的,苦得厉害。”言语中竟是说不出的沧桑与无奈。
剑峥道:“现在忽然想尝尝。”
顾振作看着他道:“可是……好!我知道十里外便有一个酒肆。”
夜风吹过,树叶纷纷落下。
顾振作背着剑峥放足狂奔,似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出来。
剑峥没有阻止他,因为他知道一个人积压已久,有时候是需要发泄的。
如果此刻有人看到他们一定会惊叹不已,一四十多岁的人背着一个年轻人竟能步履如飞,身法矫捷灵巧,速度更是奇快无比。更不会想到像这么一个人竟会有如此轻功,而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定不是无名之辈,可他为何要给他人为仆,只有他自己才会知道。
已至深夜,路边酒肆仍亮着灯。
出入的人已越来越少,桌上趴着一些喝得醉成一滩烂泥而不肯走的人,就连店小二也在柜台边打着盹。
突然一阵疾风吹来,店小二猛地瑟缩一下,睁开眼睛便看到一灰衣大汉背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冲了进来。
那大汉高声道:“拿酒来!要好酒,若是掺了一分水,休怪我不客气!”
店小二吓得愣了一下,颤声应着,立即去拿酒。
大汉一脚踢下,两条长凳立即拼在一起,一张桌子‘刷地’竖了起来,片刻间动作竟让人眼花缭乱。
他又缓缓将少年放下,靠于桌上,想要让他坐得舒服一点。
酒很快送了上来,一股醇香扑鼻而来。
少年道:“看来是好酒。”
灰衣大汉立即倒酒,举杯道:“请恕我无理,敬公子一杯!”
这二人正是剑峥与顾振作。
剑峥道:“好!今晚你喝多少,我就喝多少。”随即一饮而尽,可一喝下,他便开始咳嗽,面色更加惨白。
顾振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起酒就往嘴里灌。
那店小二被二人情形吓呆了,摇摇头嘀咕着:“这年头酒鬼不少,疯子却是少见。病成这样还要喝酒,真是不要命。”
剑峥又开始喝酒,拿着酒杯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甚至要双手才能将酒杯放至嘴边,“能和你一起喝酒,上天待我还是不错的。”
顾振作忽然抱起酒坛猛灌一口,又突然伏在桌上大哭,“我好恨!我好恨呢!”
剑峥又开始咳嗽,嘴角血丝缓缓流下,道:“有人说千古艰难唯一死,所以我一直认为死是一件很艰难的事,现在总算明白了,活着比死还要难得多。不过只要问心无愧,死了也就没有遗憾了,但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一定得好好活着。”
顾振作听言,哭着哭着突然开始大笑,却笑得比哭还要凄凉。
剑峥也开始大笑。
店小二看着二人一时哭一时笑,眼里闪现出一丝同情,却叫道:“疯子!疯子!”
这时酒肆门口突然一阵喧哗,一人从外面飞了进来,狠狠地砸上一张桌子,又随同桌子碎裂声摔在了地上,满口痛呼。
接着一翠衣少女走了进来,后面几个人追着她,眼里闪现着忿恨。
几人手中执剑,太阳穴饱满,显然是练家子,可此时却无一人敢上前。
其中一人道:“你到底治不治?”
翠衣少女道:“我不想做的事情还没有人能够强迫。”
一人道:“她暗算大哥那手法我们都没有见过,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另一人道:“我们只有抓住她,让她为大哥疗伤。”
一人道:“非如此不可?”
另一人道:“非如此不可!””
几人就要冲上,忽听一声巨吼,“不喝酒的全都给我滚出去!”如雷之声震得人两耳发麻。
酒肆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身形高大,状极沉稳的中年男子趋步上前,“朋友何不与我等方便?”
顾振作一声冷哼,“谁是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