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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悲惨童年

张悦出生在1980年,勉强算是个80后,父亲张国强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在枫城县高台乡以种地为业。80年代是一段特殊的历史时期,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使张悦成为了第一波独生子女,而联产承包责任制对于张国强夫妇这类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更是翻天覆地的革新。张悦一周岁那年,高台乡也开始实施家庭联产承包,张悦家有三口人,依照人口数从村里分了五亩多地,张国强是个头脑活络又肯干的人,既然有了自己的土地,没有理由不卯足干劲,春去秋来,张国强几乎是吃住在田间,把土地当成儿子一样侍候,到了秋收时竟然打了三千多斤玉米,是往年吃大锅饭时产量的几倍,除去上缴的五百斤粮食,还剩下两千五百斤,看着院子里堆积成山的粮食,小两口心里乐开了花。

过了两年,张国强观察到村里有不少好吃懒做的人任由责任田荒出了半人多高的杂草,张国强大呼可惜,便私下跟这些人商量,把土地转包过来,除了负责上缴土地应交公的粮食外,每亩地另支付二十元现钱,那些闲散惯了的人也乐得白赚这钱,这样夫妻二人种了三十多亩地,直到了张悦上初中那年,张家不但盖起了新房,还购置了耕地用的拖拉机,成了村里的富户。

90年代中期,改革开放已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人们的生活,张悦所在的枫城县也撤县设县级市,改称枫城市,隶属于市地级的瀛州市管辖,枫城原本就是一个产煤的地方,政策放开之后,不少国有煤矿转制成为了私营煤矿,同时又新建了不少小煤窑,同时一些依附于煤的产业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不甘心一辈子做农民的张国强虽然没有能力去承包煤窑,却看准了运输业,他认为像枫城这种工业城市里,运输业的是很有前景的,于是不惜拿出了所有积蓄,又借了不少钱买了一辆二手解放牌大货车,专门为私营煤矿运煤。

搞运输远比种地来钱快,没过几个月张国强便还清了所有欠款,可天有不测风云,一次张国强在院内倒车的时候,由于院子中有积雪车身又重,车轮打滑撞向了在车后指挥的妻子,张妻因为天冷穿得太多行动不便,躲避不及竟然被卷进车轮里,最终由于流血过多,还未送到医院便已撒手人寰,那一年,张悦十五岁。

对于张悦来说,幼年丧母如同天塌下来一般,可对年富力强手里又有闲钱的张国强来说,中年丧妻却说不清是好是坏,妻子的丧事刚刚办完,村里的媒婆便登上门来,大姑娘小媳妇让张国强挑花了眼,不出半年,张国强便给张悦领回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后妈。

婚后张国强继续跑运输赚钱,把张悦交给后妈照顾,后妈本就比不了亲妈,而这后妈又是天生的风流坯子,张国强常年在外,后妈耐不住寂寞,每日除了玩牌便是与村里的小白脸们勾搭,哪有心思去理采张悦,张悦正是贪玩的年纪,没了大人的管束,成天跟村里的小**混在一起四处乱闯,不到深夜不回家。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转过年来到了盛夏,一次张国强跑完长途归来,刚把赚到的钱锁到柜子里,村里的地头蛇何豆子带着两个地痞便摸上门来,说是手头紧,开口就说要借一千元先花花。

张国强虽然平素里不惹事端,却不是怕事的人,见地痞上门讹钱,连看都不看一眼,仍自顾自的干着手中的活。何豆子见张国强并不买账,照着张国强的后脖颈子抬手就是一巴掌,口中骂道:“还敢不理我!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赶紧去拿钱去,不然我削死你!”

张国强见在院子里玩的张悦怯生生的瞧着何豆子,一边将张悦抱起,一边道:“好,我给你拿钱去。”

何豆子以为这一巴掌起了效果,歪着嘴坏笑着在院中等着张国强去拿钱来,不料张国强将小张悦锁到内屋后,转身到厨房拎了把菜刀冲了出来,冲到院子里用刀背对准何豆子一顿猛拍。

虽说是刀背,也将何豆子的脸上身上拍的几处血粼子,何豆子的带来的两个**虽然横行乡里,却也只是窝里横而已,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就吓懵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何豆子招架不住,吓得抱着头跪在地上,喊道:“张哥、张哥,我错了,我不借了!大爷你饶了我。”

张国强见了何豆子的怂样,不屑的把菜刀扔到地上,道:“赶紧给我滚!”

受了辱的何豆子,心中琢磨,这次被羞辱得够呛,如果不扳回面子,以后再也无法在村里混了,望着张国强扔在地上的菜刀,把心一横,陡然间捡起菜刀,朝着张国强就是一刀,这一刀张国强触不及防,正好从小腹削了过去,菜刀是新打磨过的锋利得很,夏季炎热,李国强又只穿了一件背心,李国强砍得晃了三晃,旋即扑倒在地。三个地痞见血流成河,吓得丢下菜刀也不回的跑了。

院子里发生的一切,被趴在内屋窗台上的张悦尽收眼底,他幼小的心灵中永远记得刀子剥开肚皮时,鲜血不是喷出来,也不是流出来,而是混着肠子一股脑的涌出来得。他在屋内无力的嘶喊着,他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地上抽搐,直至完全不动了,待到打够了麻将的后妈回到家里,张国强已经完全冰冷了。

何豆子等三人连夜就逃了,警察煞有介事的追查了几个月也没抓回人来,何豆子家中只有一个老妈和一所旧房子,根本赔不出钱来,后妈见没什么奔头了,二话不说收拾细软改嫁去了。张悦没了爹妈,只得寄宿在奶奶家,父亲在眼前被杀死的一幕深深地映在了他的心中,悲痛欲绝之际,从此他认定了老老实实的人一定会被欺负,索性书也不读了,在村里拉帮结派成了职业混混。张悦混在外面需要花钱,奶奶年岁已高没有收入,全靠二叔供养,自然拿不出钱给张悦,好在张国强留下的房子内还有些家具和电器没有被后妈带走,张悦便隔三岔五的搬出些东西去卖,换了钱继续出去混,钱花光了才到奶奶家蹭饭。这样一混就是三年,老房子里的东西已被张悦搬了个精光,实在卖无可卖了,张悦一横心干脆准备卖房。这房子本是张悦父亲遗留下来的,张悦去处置本无可厚非,可觊觎这房子多时的二叔这时候站出来了,以张悦未成年为理由,死活不让张悦去卖这房子,叔侄俩成天吵架最后发展到见面就大打出手,最后只好由奶奶出面,说好这房子暂时先不卖由奶奶保管,此事才算作罢。事后二叔不知是良心发还是觉得张悦在跟前晃荡碍眼,竟然跟奶奶商量要托人给张悦在城里找份工作,学个手艺,也好安身立命。奶奶心理是十分可怜张悦这个苦命孩子的,苦于自己实在没有余力去看管和照顾张悦,心想再由得张悦这么胡混,早晚要惹出祸端,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将张悦送到城里去。

二叔当过兵,在城里有不少战友,颇有些社会关系,没费多大劲就联系了一个战友亲戚开的汽车修配厂,推荐张悦去当学徒。张悦此时已经十八周岁,他虽然跟村里的小**、小混混整日厮混在一起,却继承了一些父亲的精明,他明白如果一直这么混下去,最后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他绝不甘心于永远做一个被村里人耻笑的混混,于是张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接受了这个差事。

“奶奶,你放心,这次去城里学手艺,我一定混出个样子才回来。”在汽车站点,张悦认真的对满脸皱纹的奶奶说。

“悦啊,到了城里,身边没有亲人,你遇事可要多忍耐,不要与跟别人争执啊。”奶奶拉着张悦的手,眼中充满了不舍和怜爱。

张悦点点头,奶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一边塞到张悦手中那只装了几件换洗衣服的背包里,一边说道:“再多的钱奶奶也拿不出来了,这二百块钱你带在身上。”

张悦挣扎了一番不想要,终究没有推搪过奶奶,还是接受了。奶奶还想多嘱咐一些,可一旁共同等车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车来了。

张悦从未独自出过门,心里紧张的很,忙拎着背包同其他乘客一起挤着上车了,混乱中竟未顾得上跟奶奶道一声别。张悦就是乘坐着这样一台开始掉漆又向一边倾斜的大客车离开了家乡,这时候没人想得到,数年之后张悦会摆着什么样的排场回到这个生养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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