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该起床了，今日可是大试的日子。”
“呆子，喊谁呢，少爷我早就起来了。”
洛郁离从门口走进来，手中拿着两根用黄纸裹着的油条，递了一根到白天一手上，主仆两人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开始啃起油条来，脸上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
“少爷，我听门口卖面的大爷说，那顺天学府可比皇宫还大，那是得多大？”
“出息，那也就跟我家差不了多少。”
白天一“哦”了一声，啃了一口油条。
洛郁离微微偏了下头，将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看着白天一道：“你不紧张吗？”
白天一油条正往嘴里送，听了这句话愣了愣含混不清道：“紧张啥？”
“考试呗。”
“天一就陪少爷去玩玩。”
“哈哈，呆子，你这话能气死天下九成的读书人。那万一少爷进了在顺天学府读书，你却进不了，怎么办？”
“少爷不是说考完就走么？”
洛郁离挂着一脸难以捉摸的笑容道：“那可说不准，到时候有兴趣就留下来呢。”
“这……”
白天一捏着衣角，有些局促起来，一言不发，洛郁离见了也没有再说其他的，拍了拍白天一的肩膀道：“走吧，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试的排场。”
……
顺天学府虽然占地极大，但却并不气势逼人，整个学府山水环绕，入门之后就像入了一座古香的小城，让人心旷神怡。
当洛郁离和白天一赶赴顺天学府时，大院内已经来了许多考生，三三两两成群，其中几个圈子格外地明显，徐莽看见洛郁离走上前来，恭谨行了一礼道：“洛公子，白公子。”
洛郁离和白天一也回了一礼，随后洛郁离开口道：“徐公子，那几处怎么如此热闹？”
徐莽来了已有一会儿，以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对于场间情况也已经略知一二：“虽说文人相轻，可有些才学出众之人，还是会有人巴结的，那一圈，围的是北魏的神童拓跋砳砳，是北魏拓跋氏族的主宗嫡长子，未来拓跋家的掌权人，传说其九岁出口成章，文采斐然，有小季旷之称，如今十三，是拓跋家寄予厚望的培育对象。”
白天一悄悄扯了扯洛郁离的袖子道：“少爷少爷，季先生那样的妖怪，这世上还有两个不成？”
洛郁离晒然一笑：“无非是徒有其名罢了，季旷这种命格，才气，已经占据天下一半气运，怎么可能会出第二个。”
徐莽此前已听闻那大名鼎鼎的季三元与洛郁离关系不俗，也并未多说什么，指向另一边道：“那人是宋仟象，江南道的大才子。此人不仅才气过人，文榜占得第二十三的位置，家世更是显赫，江南宋家，与当今圣上的姜家几乎是同出一族，姜家还在江南道时，就与宋家相互扶植，姜家称帝之时，宋家也给予了先帝极大的支持，姜家称帝后，宋家亦受恩泽，如今可以说是江南道的主人也不为过，江南道一直没有分封给姜姓王爷，其中便有一部分这原因。”
洛郁离看着人群中春风得意的宋仟象笑道：“豪阀世家，武以张家为首，文乃宋家称魁，果然人杰辈出啊。”
接下来还有一些小集团，无非是一些颇有名气的世家子弟和朝廷要员之子，不过有一人却让洛郁离有些奇怪，那人一人坐在门廊下的围栏上，眼神十分凌厉，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雄鹰一般。落单的人不少，但这人尤为奇怪，别的人身边不远也总会稀稀拉拉站两人，唯有这人周身十米内没有一人，让他显得极为突兀。
徐莽顺着洛郁离的目光看去，随后立即收起目光道：“那人是朱复照，东晋有名的疯王朱薙之子。”
对于此人徐莽并未细说，只因为那东晋著名的皇室三疯太过有名气，不用过多废话。也因为徐家和朱家那太多的恩怨纠葛。
疯帝朱寅，当年徐林领兵踏烂了东晋半壁江山，朱寅在朝堂上挥剑斩了左右丞相，兵部尚书，以及大小官员二十余人，一时间大殿染血，朱寅立于殿中大笑，列举这二十余人两百余条罪状，哭笑着用剑指着群臣道：“朕的东晋，是纸糊的么？不，朕的东晋是先辈一点一点筑起来的，如今呢？如今呢！却在朕的手上烂了，朕心痛呐！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人模狗样立于朝堂上，可笑啊！徐家军都快踏到我们东晋国都了！朕却只能指望你们这些蛀虫！这些披着人皮的狗！可笑呐！都给朕呆在这殿里，若是这东晋破了！你们就随朕一同殉国，以慰先祖，朕要先祖们看看，陪朕一手葬送了东晋的国之栋梁啊！都是些什么货色！”
疯王朱薙，当年力保东晋不破的功臣，身为东晋燕王，疯王朱薙在一月之内以血腥手段血洗了在国家危亡时还伺机想要篡夺东晋皇位的数位王爷，整合了东晋全部兵力，亲自冲锋陷阵迎上了徐林大军，与徐林在四城之间围斗，几次都险些被徐家军活捉，但仍然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那疯王朱薙最广为流传的一句话便是：“东晋半破，本王的身后便是东晋，休管你是大齐还是大魏，想要再踏我东晋寸土，那便从本王身上踏过去！”
大齐提出和战条约后，朱薙班师回朝，朱寅当着文武百官地面给朱薙磕了三下响头，痛哭道：“为兄愧对贤弟，愧对吾儿，愧对东晋先祖，为兄有罪啊！”
疯太子朱复辰，战事起时一手恢复了东晋废除已久的监察系统夜行卫，亲自统帅夜行卫展开谍报行动，深入沦陷区，放弃太子身份投入到侦查徐家军情的工作之中，但夜行卫荒废已久，虽然能够运作但却漏洞百出，因为谍报系统的不完善，朱复辰最终身份泄露，在战区中被徐家军活捉。
徐家意欲将太子作为与东晋谈判的筹码，却没想到第二天朱复辰就在房中刺喉自尽，徐家军还未反应过来，战区中又出现了十余名“暴露行踪”的太子朱复辰，徐家的谍军“黑鸦”忙得不可开交。这一手敌后的情报战，大大影响了徐家军引以为傲的谍报系统，当其反应过来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那一年被杀的太子朱复辰有七人，朱复辰从那之后再未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谁也不知道死的七人其中是否有真正的朱复辰，所有人只知道一件事，从那以后夜行卫成为天下最强的谍报军渗透到了各个国家。
东晋不灭，太子朱复辰与疯王朱薙一样，功不可没。
而在顺天书院中，这一个与大齐素有嫌隙的而且盛产疯子的朱家后人——朱复照，被众人敬而远之，便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洛郁离看着好似孤狼一样的朱复照，突然来了兴致，心下按捺不住地想要与之说上两句话，而且很想看一看，可以算是夙敌的朱徐两家的后人相见会是怎么一副光景，便偷偷拍了拍徐莽的肩膀道：“徐公子，敢不敢去跟那朱复照打个招呼？”
徐莽与洛郁离也算有所了解，知道他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无奈叹了口气正身道：“君子身正，自然无所畏……可……”
他可字还没讲完，就被洛郁离拉着往朱复照那边走去，显然洛郁离并不想管徐莽可什么，既然说了无所畏，洛郁离就什么都不管了。白天一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过去。
洛郁离走到朱复照面前，作了个揖道：“燕王世子离群索居，是否不适应我齐国的风土人情？”
朱复照抬起头，仔细看来竟极为俊朗，尤其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朱复照并没有什么倨傲的神情动作回了一礼道：“在下朱复照，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洛郁离坐到朱复照身边的围栏上，笑了笑道：“不用这么拘谨，我们两也算是同行，我也是世子，广陵世子，洛郁离。”
朱复照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带着一分怀疑道：“白狐兵圣洛白之子？”
洛郁离摇了摇脑袋道：“那臭老头，算得上什么兵圣，运气好罢了。”
朱复照显然不认同：“家父有言，若是当年广陵军与徐家军互换，只怕半边东晋也保不住了，七国名将之首当之无愧。不知这两位是？”
洛郁离伸手介绍徐莽，徐莽微微躬身：“这位是勋国公的侄儿，徐莽。至于另一位，是我的义弟，白天一。”
“徐莽？勋国公的侄儿？”
朱复照的表情一瞬间变换了了很多下，最后看着徐莽的脸认真地问道：“可是半仙书生徐城之子？”
徐莽微微一愣，回道：“徐城确是家父，但并非什么半仙书生。”
朱复照听闻，竟深深向徐莽行了个躬身之礼，徐莽连忙扶起朱复照道：“你我同辈，你又身为世子，怎可向我行此大礼？”
朱复照摇头道：“你们一家，当得起天下人行这一谢礼。”
徐莽、洛郁离与白天一面面相觑，不解其中缘由，朱复照似乎也没有细说的意思，反而看向洛郁离道：“广陵世子我所知甚少，不过太子兄曾说过，这天下有一个女子让他极为折服，便是建立了'白鹄'的洛家非雪郡主。”
白天一闻言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太子兄，是传闻中的朱复辰么？”
“正是。没想到一趟大齐之行，最早与我搭话之人居然是广陵世子与半仙书生之子，此番朱复照就算没有考进顺天学府也无憾了。”
洛郁离勾住白天一的肩膀笑道：“我们能见得传说中的燕王朱薙之子，此番也是意外之喜，我们还要去与几位朋友打个招呼，就不叨扰世子休息了。”
说完洛郁离就带着白天一向另一处走去，徐莽作礼告别，也紧随在洛郁离身后离开。
“少爷，那疯太子朱复辰，当真还没死不成？”
洛郁离眉头避开旁边考生的耳目紧皱低声道：“死没死谁都不知道，也许这朱复照就是想我们以为朱复辰没死呢，朱复辰是一个图腾，震慑着夜行卫，也震慑着所有敌人。只要没有真正见过朱复辰，我永远不会相信任何关于他生死的言论，倒是这朱复照，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城府如此深厚，先是假装对我不甚了解，然后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大姐的‘白鹄’，这是在洛家都没多少人知道的谍军，他这是在以夜行卫的力量向我示威，是想暗示我‘白鹄’之中有暗线？让我猜忌自己家的谍军？那不经意间的‘太子兄’也是他随手之间布下的一手暗招，若是我因为这一点去查证朱复辰的生死，可能就会正中他的下怀，恐怕夜行卫已经布好了一个缜密的情报陷阱等着人去钻了。朱复照，名不见经传，可真是可怕啊，不愧是疯子辈出的朱家人。”
徐莽听着洛郁离的分析点头赞同，沉吟道：“若是那太子朱复辰真的已经身死，我怀疑这燕王世子朱复照就是夜行卫如今真正的统领人。”
白天一挠了挠头，望了望天，这明明就只说了几句话，怎么弯弯道道就这么多，这些读书人可真麻烦，好想做一碗豆花补补脑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