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遇到张长风师徒之后,阳成子这一路再也没遇到什么大事,一路御剑西行。这天阳门位于域外极西之地,喜马拉雅山系之中,距离中原数千里地,阳成子师徒在路上所花费的时间非止一日,终于在这一天中午到了天阳门。
天阳门地处幽远,人迹难至,那主峰又叫极云峰,顾名思义,这座山峰高耸入云,直达云层之上,莫说人力难攀,就是寻常的飞鸟也难以到得如此高峰,此峰又名天柱,是天下间最高峰。峰顶一年无分冬夏,俱是晴天,四季温暖如春。但是,这峰上却并不单调,前山后山分明,阳成子带着两个徒儿先到了前山。
前山主要是门派的殿阁建筑所在,宫观楼阁相连,整体布局错落有致,大殿有大殿的气派,小殿有小殿的排场。中间一座可纳万人的大广场,不知哪里来的一条小河环绕广场一周,小河之上有小桥数座与各殿堂相连。广场上可以看到不少人正在那里练习切磋道法,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切磋剑术,空中各色剑光飞舞,煞是好看。看到这些,刘锋不禁惦记起张长风送自己的那把宝剑,但是师父说自己年纪还小,不到用剑的年龄,要等法力足够再给自己。刘锋想到这里好不苦恼,可是他向广场看去,像他这么小的也确实没有看到,才稍稍释然。
广场的尽头一座突起的山头之上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大殿虽然只有两层,但是每一层都高大非常。阳成子没在别处停留,直接就落到了这座大殿前。殿头一块金字黑漆的匾额,上书“天极”二字,虽说天阳门中比它高大的建筑不是没有,但却少有如此气势的,又处这极云之巅,此殿名曰“天极”倒也贴切。
阳成子和两个徒儿进了大殿,刘氏兄弟在外面看只觉这座大殿恢宏大气,出乎众宇之间。到了大殿内部,却见它宽敞高大,威严厚重,二人不禁生出渺小之感。天阳号称天下四大道宗,只此一殿便可见大派气象。
天极殿是掌门平日所在,阳成子本待进去寻找掌门,刚进得殿内,一个十来岁的小道童迎面走来,阳成子认得是负责天极殿洒扫的名唤向阳的,要说对殿内情况的掌握,还是这些小道童熟悉,就问道:“向阳,掌门师兄可在殿内?”
向阳见是阳成子,忙稽首道:“回阳成师伯的话,近来门内无事,掌门一直在后山水榭。”
阳成子笑道:“我这掌门师兄,整天没个掌门的样子,不在这天极殿视事,却天天跑到后山偷闲。”说完,带着两个徒弟离开天极殿,绕过大殿继续向后山走去。
刘氏兄弟跟着师父又来到了后山,若说前山气势磅礴,颇具大派气象。那这后山则清雅幽静,仙云缭绕,奇果佳树,珍禽异兽颇多,反倒更像一个修仙之地。
二人此时随阳成子转入一条竹林小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水声,初时还若有若无,随着他们的前行,这声音是大了起来,听着却不觉喧闹,反倒让人内心平静。阳成子在前一拐身形消失,兄弟两人忙紧走一步,原来前面是小径的曲折之处,转过去就出了竹林。一道瀑布从一处断崖上垂挂下来,崖壁不高,瀑布不大,刚好形成一条白练,瀑布多年冲击下形成了一泓清潭,潭水又分出一道小溪向着前山流去。
潭水旁还有一间竹屋,小道童说的水榭就是指此。水榭并没有设门,阳成子直接就进去了,两个徒儿也跟着来了。水榭分为两间,以竹壁隔断,一间挨着水潭,一间挨着竹林。
挨着竹林的那间,临窗的位置跪坐着一个中年人,此人长相清秀文雅,穿一身时人燕居时的白衣常服,面前摆着个小几,几上一方棋盘,盘上摆满黑白子,他手里拿本薄书,不时比对着,落子铿锵,偶尔还会有几滴水点从窗外飞溅到棋盘上。几案旁还有一个香炉,袅袅的透出几缕青烟,屋子里也有一股似麝非麝的清香。中年人身上的文气,让两兄弟马上联想起了父亲,不过父亲出身寒门,质朴刻俭,此人风雅斯文的气质则类似世家门阀熏陶出来的贵族士子,而他飘逸的气质更是贵族士子所不及。文士身旁还立着一人,这人一身灰衣,脸长嘴阔,一双大大的招风耳,眼睛也是长得溜圆,虽说长相丑恶,安静温顺的站在那里,倒也无伤这屋子里的风雅气。刘氏兄弟只觉这人似乎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哪里见过此人。可最让两兄弟奇怪的是,这掌门在哪?屋里二人,一个年纪不大,根本不像师父口中的师兄,一个毫无掌门气度。
白衣文士觉察到有人进得屋来,便抬头看去,见是阳成子便站起身来笑道:“师弟……”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两兄弟已经瞪大了眼睛,其中刘锋更是惊“啊”一声。这难道就是师父的掌门师兄齐轻阳?看他们貌相,反过来才对吧?想想以后要叫这个人师伯,自己的师父又这么老,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兄弟二人心中油然而生。
阳成子回头气呼呼地道:“啊什么啊,第一次面见掌门就失仪,成个什么样?”
齐轻阳自然知道两个孩子在吃惊什么,呵呵笑道:“无妨,孩子无知,再说他二人原非我修道中人,不知其中就里也情有可原。”
两小子最近几天也摸透了阳成子的脾气,知道他不会真怒,忙朝掌门施礼道:“拜见掌门师伯。”见掌门向他们颔首之后,又看向阳成子,一副讨好的表情。
阳成子没再追究他们,向师兄道:“师兄,想来苍梧已经告诉你了吧?”
齐轻阳点头道:“不错,但还要你来告诉我详情,倒要先恭喜你收了两个嘉徒。”
阳成子笑道:“不过两个小鬼头罢了。既已见过掌门,他们也就可以离开了。”
齐轻阳点点头,对旁边的长脸人说道:“苍梧,你带他们先回归风岭安顿一下,我和你主人先说几句话。”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看着熟悉,原来是师父的那头驴,心中虽然惊讶,这次却不敢叫出声了。苍梧点头应是,带着两兄弟就退了出去。
齐轻阳看着两个孩子退出后,有点怅然地道:“定一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不过却不怎么像定一。”
阳成子点头道:“是啊,和他娘倒是挺像,眉清目秀的,尤其身上那股子英气,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知琼。”接着神色一黯,接着道:“我本来一直不想相信他们夫妇出了意外,直到发现这个孩子。”
“听苍梧说你是意外发现他的。”
“恩,自从十年前定一夫妇失踪之后,我每年在那一天都去庐山他们铸剑的地方,可是除了一丝斗法的痕迹,再难发现什么。今年我去的时候,突然感应到了龙纹玉的气息,下去查看一番才发现,这个山村竟被人施了两重兼山咒,从法力消散的程度看,这咒法正是十年前被人施下的,十年前在庐山一带的我门中人只有定一夫妇,知琼不会卦咒,这人只能是定一,显然他不想让人感应到龙纹玉的气息。一重兼山咒就应该可以隔断龙纹玉的气息了,他却施了两重,而且这咒过了十年才出现了漏洞,让他如此谨慎,这个他防备的人法力只怕不在师兄你之下。”
齐轻阳接口道:“他这是要保全自己的孩子,那人法力如此高,定一还有空施两重咒,只怕之前是知琼拖住了那人,才给了他时间。定一不知道到底如何,知琼只怕已遭了不测。”说完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不断飞落的瀑布,脸上一片感伤之色。
阳成子心中也是戚戚,怅然道:“定一若是平安,怎会把孤子丢在山村十年之久?”
师兄弟沉默良久,好一会儿齐轻阳才开口道:“另一个叫刘朝的孩子眼神灵动,看着倒是聪颖之人,只可惜这资质比之常人尤为不如,若教他太多修道之法,只怕对他反而无益。”
阳成子道:“唉,我带他回来本就是为了保他一命,不过刘朝这孩子看着沉默内敛,是个老实孩子,可也是要强的性子,得知自己难以修道的话,怕是难免要伤心不平。”
齐轻阳道:“他既为我天阳弟子,我何尝不想让他窥得仙道,但人有自然之命,他体质天生如此,经脉也不健全,法力都不能练够,修仙更是千难万难了,他既使会一时愤懑也终会明白的。”
阳成子知道这是实情,也只能心中叹息,想起还有事情要说,把这个暂放一边,道:“师兄,我回来时遇到了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