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
楚家。
“哥……”银色的保时捷卡宴上飞快地跑下一名少女,俏丽的浅黄色小洋装,长发如飞,像蝴蝶般蹁跹而至。
楚宇凡站在庭院里,八月间,庭院的树木几乎都是郁郁郁葱葱,尤其是茉莉,此时开得正好,洁白如雪,芬芳弥漫。
然而楚宇茜却无心欣赏,“哥,我刚下飞机就听说希扬出了事情,是不是真的?”
楚宇凡拿起一盘万寿菊,爷爷向来喜欢菊花,万寿菊,这名字最合适,而且易养,正好移两盘到爷爷的书房中。听到楚宇茜的话,他捧起花盘的手也是微微一僵。
“乖,先去换身衣服洗个澡,晚上吃饭爷爷说了,一个都不许缺席呢,爷爷最疼你了。”楚宇凡宠溺地看着妹妹,温和地微笑道。
“哥——我不要,你不许拆开我的话。”楚宇茜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哥虽然看起来温和好说话,但其实却从来都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楚宇凡笑得更温和,那笑容里却隐隐有种莫名的哀伤,“家族斗争从来都是胜者为王的,连我们家都无法避免,而他——身为两个大家族共同的继承人,更是如此,即使是希扬,只怕也是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小茜,这些——你还是不要懂的好。”楚宇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
楚宇茜急得直跺脚,“那希扬呢?他人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不知道。”楚宇凡轻叹了一口气,“就算知道,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你帮不了他。”
楚宇茜却是不依不挠,“二哥,你一定要帮他,我不管,你一定要帮他。”
楚宇凡看着自己急得直落泪的妹妹,无奈地苦笑:“宇茜,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楚宇茜看着哥哥,心里一阵后悔,“我不管,当初我接近他的确是想利用他让二哥你成为我们楚家的继承人,二哥你本来就比大哥他们合适,要不是梨姨……”楚宇茜又急又气,“总之,现在我喜欢他,我在乎他了,大哥他们全部都是势利鬼,只有二哥你,你最疼我了,你要帮还是不帮,一句话。”
楚宇凡向来温文,对于从小宠爱的妹妹,他一直是有求必应的,他并不想让妹妹失望,但是——
“小茜,二哥不是不想帮你,而是一来,楚家目前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是,想想希扬的家世,上官家族与沃特财团,就算咱们几个楚家也不够人家看,二哥即使强出头,只怕也是笑话而已。再来,你对希扬的心,我们都懂,甚至他也懂,可是,他的心呢?傻瓜……”
楚宇茜跌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他……对自己?楚宇茜笑,笑得眼泪直流,自己在这里如此着急,他知道了,会有一点……感激吗?想到上官希扬冷漠如冰的面容,从来就……没有为自己融化过一点,甚至……弃之如敝履……然而一想到上官希扬目前的处境,泪水就从这样眼眶内滚了下来,自己无法不去在乎他,即使明知他并不在乎自己。“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理吗?他那些表哥堂兄什么的,没有一个是好人,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我好担心,哥……”
楚宇凡一把把妹妹抱进怀中,这一次,他深感无力,即使生在非比寻常的富贵家,也不一定就是幸运的,更何况,说不定有一天,他也会面临着这样的局面,这样的争斗——不死不休,看着妹妹的泪,他除了安慰,只有安慰。
“相信他。”楚宇凡轻声道。
H市。
市公立第一医院。
“Thepeoplearrivethechurchtoprayfrequentlythat,seekstheinnermostfeelingsthetranquility。”夏以晴拿着书本,在那里念了半天,看着那一串长长的如同蛇扭般的英文,夏以晴只觉得一阵头痛,手里握着的笔转了半天,仍然是无从下手。
“人们常常到教堂去祈祷,寻求内心的平静。”上官希扬突然念了那么一句,眼睛仍然是盯着窗外。
夏以晴现在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好看了手中的书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帮她翻译了她刚刚念的句子。“你的英文很好?”夏以晴好奇地问道。
上官希扬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医生说他视线神经受阻,看东西跟个千度大近视没什么两样,夏以晴有趣地看着他,却见上官希扬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夏以晴不服气,这家伙明显的瞧不起她,拿起手里的书翻了几页,又念了一句:“Inthecommercialcompetitionthepricewarisonemethod,alsoisonekindmostcanstimulatetheconsumertopurchasethedesirethemethod。”
“在商业竞争中价格战是一种手段,也是一种最能刺激消费者购买欲望的手段。”上官希扬几乎在她念完就已经跟着译了出来,夏以晴正想称赞一句,结果上官希扬的下一句话却是几乎把她给气死,“这是小学的课程吧?”
夏以晴只觉得丢脸,彻底的丢脸。
要是不把这场子找回来,她就不是夏以晴。
从包包里把物理,化学,数学,全部拿了出来,夏以晴从三角函数弄到万有引力,再到能量守恒,夏以晴悲催地发现,这家伙在学术上的高度已经超出了她能够想像的高度,至少目前不能。眼睛骨溜溜地转了两圈,夏以晴忽然发现,这不是大好的一个比英汉词典还好用得多的百科全书么?哈哈,夏以晴干脆把暑期作业全部拿了出来,再有几天就高三开学,自己正愁着呢,夏以晴顿时美滋滋的,连带看上官希扬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由于文科的作业早已经完成,刚刚看英文的也是高三的课题,而理科的大都是选择题,夏以晴几乎只要把题目念出来,上官希扬就会把答案解出来,只花了不到三个小时,夏以晴已经把作业全部完成。
终于搞定,夏以晴伸了伸懒腰,悠闲地靠在椅背上。隔壁的老奶奶见状,笑道,“小伙子的脑袋很聪明啊,将来念书肯定能考上个博士啊,哎哟,比我孙子可强多了,将来肯定能光宗耀祖。”
上官希扬对老奶奶的赞扬毫无反应,依旧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窗外只有一株老树,在夜风中微晃,今晚的夜色,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沉寂如深秋寒潭般的冷清,夏夜的H市依然是一股子的躁热,偶有微风从窗外吹进来,也吹散不了半点暑气,因此室内的冷气是一直开着的,但上官希扬却仍是坚持打开了窗户。
夏以晴也看向了窗外,看了几分钟,也没发觉窗外有什么是好看了,上官希扬居然看了一整天,丝毫不嫌脖子酸。
夏以晴看着窗外顿觉无聊,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上官希扬,不知不觉就入神了。他——其实很优秀。夏以晴看着上官希扬近乎漂亮的侧脸,心下想道。他说他没有家人,原本以为他,可能只是个不得志的人,又或者是跟家人有些矛盾,可是……他分明是那样出众,也不像是那种不懂事的叛逆少年,虽然现在只是坐在轮椅上,但医生说得很明白,那只是暂时的,他身上虽然有伤,但都不是什么难解决的问题,他的家人,怎么可能会不关心他呢。“你的家人呢,他们——想必很担心吧?”夏以晴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上官希扬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夏以晴发现,他要么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要么——就是这副表情。这人得多愤世疾俗啊,难怪这么惹人嫌。“他们?怕是恨不得我死掉吧。”上官希扬冷冷道。夏以晴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无心与他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自己和他只不过是两条交叉线,最多明天,就会各奔东西,以后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因此也不想打听别人的隐私。
从口袋里掏出上官希扬那条精致的项链,那项链虽然只在灯光下,却依然显得那么华贵,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这个,别人送你的吗?”夏以晴问。
那项链真的好漂亮啊,夏以晴都有点舍不得卖掉了。
“没什么,母亲留下来的遗物而已。”上官希扬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只有在看着那项链的时候眼神才会流露出一点点的寂寞和忧伤,快得几乎一闪而过。
“啊?”夏以晴吓了一跳,“那你怎么会舍得?”
“人都不在,东西有什么用?”上官希扬似乎又回复了原本的冷漠,冰冷寂寥得仿佛不属于这世界。
夏以晴无言,室内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再也找不到任何话题。然而,夏以晴却不知道,这条项链,足以让他们命运纠缠。
过了明天,他们两人就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各不相识。
夏以晴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