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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保护站的艰难(3)

对于刘东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有些诧异,按理说,他应该对那些猎杀藏羚羊,并血淋淋地把皮子剥下来的盗猎者有深切的痛恨,但他没有,更多的却是同情和对人性深处的思索。

凡事无绝对,在部分观点上我赞同刘东的话,但对为了求生而去杀生的盗猎者仍然有一种不耻和痛恨,他们只是为了求生,却在自己求生的过程中逐渐地把另一个物种推上了灭绝的道路,正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在人与自然面前,人性的脆弱表露得一览无余,在失去生活希望的时候,人类可以为了生活而出卖自己,出卖的不仅仅是那些藏羚羊的皮,他们还出卖了自己的肉体、精神、信仰和身边的朋友——身边的这些非人类的朋友。

马帅对于我和刘东的话不置可否,对刘东,他也表现得不是很热情,倒是刘东,十分关心地寻问我们的情况,说:“保护站的工作很艰苦,资金不足,人员紧缺,保护野生动物和生态环境的工作很难大范围开展,保护野生动物刻不容缓,但生态的毁坏和资源的匮乏更让人痛心啊!”

我问刘东:“政府每年给你们保护站拨发资金吗?”

刘东说:“很少,现在是每年二十万,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靠大伙儿省吃俭用自己凑,其实,我们每年的开销都远远不止这个数……”他说着话,手指头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无助写满了他那张沧桑的脸。我同情他,但没办法,我们自己的资金也很紧张,如果不是有周青一直在强撑着,可能在去年年底“暴风”就解散了。

不知道保护站的工作人员是怎么处理那三个非法捞卤虫的人,我肯定他们还有同伙在可可西里的腹地活动,可能周青他们现在已经查出了些许的蛛丝马迹,于是我决定第二天就和马帅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头痛得更厉害了,昨晚就一直没有睡踏实,刘东给了我一些药片,建议去镇上的医疗站看看,我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急着要回去。因为车上的油不够去镇子上,马帅本打算先送我去看病,但后来情况不允许,又看我精神还不错,就开车先回驻地,回到驻地的时候,麻烦来了。

我开始有点发低烧,胸口闷,没胃口,两条腿又酸又软,浑身软塌塌的,没一点力气,马帅看我的脸色不大好,就把事情告诉了周青。周青听说我生了病,吓了一跳,连我自己都纳闷,为什么就病了呢?身体一向很好,从来没想到会这样毫无征兆地就生了病。其实,在可可西里这种地方,气候和环境都并不适合人类长期居住,生存条件差,稍不注意就会生病,特别是刚到这个地方的新手,初来乍到,对水土还没有完全适应,平时生活上就也不注意,反倒是最容易生病的人,就是身体再好也没有用。

周青摸了摸我的额头,被风吹得冰凉冰凉的,我吃不下饭,只是想喝水。周青有些严厉地问马帅:“早发现肖兵病了,为什么不早送去格尔木?拖下去会出大事的!”

我知道“出大事”就是“要死人”,在这种地方,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马帅没说话,也没解释车子和汽油的问题,我感觉得出马帅也有些内疚,所以不想辩解,我说:“是我自己要回来的,不关马帅的事。”

杨钦说:“都别说了,就肖兵这情况,得敢紧送医院去。”

许小乐抢着说:“我去吧!”

杨钦说:“还是我去吧,万一路上车子又出啥状况,我会修车,不会耽搁路程。”

吴凯煮了碗姜汤给我喝,何涛帮我盖被子。我刚到可可西里,还没有为保护野生动物做出什么贡献,也没有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却要麻烦大家为我做这么多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鼻子有点酸酸的。晚饭时候,锅里的饭还没焖好,天已经黑了,木萨给我拿来几片感冒药,让我先吃着,阿依古丽又端来了一杯热水。我很是愧疚,急忙说:“我能走,不就是感冒嘛?腿又没断。”

杨钦瞪了我一眼,说:“你省点力气,养好精神。”二话没说,就把我背上了车,车子早已经加满了油。

何涛把棉大衣抱到车上,给我裹好,说:“兄弟,早点回来啊,还等着你帮我擦枪呢!”除了阿依古丽和黄豆,这儿的每个人都会开车,杨钦因为要开车,没法分心照顾我,马帅就跟着一起送我去格尔木。

天色已经擦黑,大家都还没有吃饭,吴凯把一些干粮和水送到了车上,车子开动,我的心里满是愧疚。在可可西里这块地方,晚上是不适合开车的,在大白天车子都极有可能被陷住,晚上开车的艰难更是可想而知。杨钦是队里车技最好的一个,车灯全部打亮,依然不敢开得太快。

我虽然发着低烧,但脑子还算比较清醒,只是浑身无力。车子一直没停过,马帅和杨钦轮流换着开,到后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颠簸晃醒,车子过了两道坑,开得很慢。马帅正在开车,杨钦见我醒了,指着车灯前方,说:“看见了么?那就是藏羚羊,现在也就是在晚上才见得到,白天很少见了。”

我强打起精神来,眼皮却困得睁不开。外面很黑,在夜色中看藏羚羊,全身的毛被车灯一照,反射出一团白光,根本看不清楚。没想到我与藏羚羊的第一次相遇竟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藏羚羊生性趋光,胆儿小,夜晚的时候喜欢往有光亮的地方走,为了不让藏羚羊跟着,马帅熄掉了车灯,凭着记忆摸黑往前开了一段路后才打亮了车灯,加快前行。后来的事记不大清了,好像是睡着了,再后来,好像有人背着我往前走,风很冷,模模糊糊地听见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再后来,有人在说话,争吵,没有床位,再后来,好像手背上被针刺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长椅上,身下铺着杨钦的棉大衣,身上还盖了一件。杨钦抱着膀子,脸冻得发青,坐在一边打瞌睡,马帅举着吊瓶,望窗外灰色的天。

“醒了?”马帅小声地问。

我没敢动,脸朝里躺着,装作沉睡,心里头酸溜溜的,路上风沙吹得眼睛又干又涩,到这个时候,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变成了鼻孔里流出的清水,粘湿在棉大衣上。我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不管走到哪里,身边总会有一些能令我感动的人、可以交心的人,这些人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做圆滑的事,他们表面粗鲁,却总有些事打动着我,就像一团小小的火焰,让我时时刻刻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孤独的。人的一生中,如果一辈子都无法出现那么几个可以打动自己的人,那他的一生将是多么的无趣,我为我的生命里能有这些人的出现而庆幸和感动。

吊水一瓶接一瓶地挂,大概换了有四、五瓶,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了,还好,送得及时,开几盒药回去吃,过两天就好,得注意保暖啊!”

回去之前,我们先去洗了个澡,在可可西里不但没法洗澡,也没办法洗头,“暴风”里的每个人都只能在去镇子的时候,才能到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洗一次,平时理发都是木萨代办的,他有一手理发的好手艺。

泡了个热水澡,药性开始在身体里起作用,我感觉到病已经好了,就催着快回去,我们回到驻地已是第三天的下午,周青他们刚巡山回来,没去太远,就是在附近转了转。

周青说:“发现车轮印了,是大车,从附近的山坡子上经过,极有可能是盗猎的,明天再过去看看。”说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屋里拿出一支崭新的九五,递给我说:“你的枪到了。”

何涛开玩笑地说:“人长得帅就是好啊,连枪都得配一支帅的。”

我说:“要不咱俩换换?我喜欢八一。”

何涛挤了挤眼,说:“瞧我这粗手大脚的,再帅的枪往手里一整,也搞成废铁了,咱还是得用实在的。”

许小乐就插嘴说:“肖兵,咋不生气?老何这是说你像小白脸呢!”

我知道这是许小乐故意和何涛在斗嘴,笑了一笑,没理会,何涛又和许小乐扭打开了。几天时间没见,黄豆也过来讨好,蹭着我的裤腿,我摸摸它的头,和它握了握爪,问周青:“有没有保护站的消息?不知道那几个捞卤虫的是怎么处理的?”

周青有些无奈,说:“听说是送到管理局了,不过看样子过不了几天又会放出来,管理局说人家手上有证,而且又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些人是来打藏羚羊的,有一个人还反过来说我们打伤了他的手……”

我很生气,很多事实都能证明,那些人来历不明,居心不善,证件也不合法,完全就是冲着猎杀藏羚羊来的,难道非得等到一张张血淋淋的藏羚羊皮被摊开在管理局的空地上,才算是合法程序吗?盗猎者钻的就是法律的空子,就因为这空子,一只只无辜的高原精灵被枪杀、剥皮、抛尸,执法者的软弱和法律中的漏洞又一次次姑息养奸。枪声不会停,惨无人道的灭绝就还在继续,我们这些反盗猎组织只不过是在一次次地玩着警察抓小偷的游戏,这算是人类的悲哀,还是野生动物的悲哀!

据我所知,基本上在宁夏、青海、陕西、甘肃、新疆等西部的五个省、自治区范围内的野生动物都是珍惜物种,已列入国家保护动物范围,有的已是濒危物种。

我想起在刚来可可西里时看到的那块大招牌,一面是拒绝非法进入,一面是欢迎光临,就像盗猎与反盗猎,一边抓一边放,一边禁止猎杀一边售卖猎杀权,我想问,不知道几年之后,猎杀一只中国的大熊猫或是雪豹,又应该付多少美元?没人会排斥地方政府用新奇的手法来带动当地产业经济的发展,但以野生动物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这是否是一个合法合理合情的程序?有谁会知道,杀顺了手的外国人还能管得住自己手里的枪吗?如果喜欢开枪猎杀的人都是仁善之辈,那么也就不会有盗猎者的出现,藏羚羊也不会由最初的一百万只迅速锐减到近乎灭绝的境地,拿枪的与不拿枪的盗猎者,就这样把一个个物种逼进绝境。

没有人说话,营房前一片寂静,只有风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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