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看着输液管里无色的药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流入自己的身体,维系着生命的养分。临床的大妈睡得正香,可以清楚的听到她呼吸的声音,“呼——吸——呼——吸——呼——————”,几秒的空白,尽管知道大妈就是这么喘气的,安然的心还是不自主的被提到嗓子眼,“吸——呼——”,安然的心也跟着落下,她不由得轻轻的摇头苦笑,看来即使淡泊如自己,对死亡也存在着天生的恐惧。
她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论是孤儿院的阿姨还是时常来探望的好心人,看到她都是满眼的怜悯。她智力正常,四肢健全,可是却有很严重的先天性的心脏病,不能做任何剧烈的运动,甚至连情绪都不能有大的波动,即使这样养着,心脏也随时可能衰竭。医生曾经诊断她活不过八岁。可是今年,她十八岁了,多活了整整十年。
孤儿院的阿姨给她起名叫安然,希望的平平安安,也希望她心境平和,不因为先天的缺陷而痛苦。而她,的确是人如其名。她将一切欲望克制的很好,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从未做过任何会让自己病发的事情。她从未尝试奔跑,看到别的孩子在自由的嬉闹摔打时也从未露出过艳羡的表情;她也从未暴饮暴食,每天像兔子一样啃着胡萝卜白菜卷心菜;她从未尝试去找自己的父母,去探究过为什么他们那么狠心将她抛弃;她也从未谈过恋爱,因为以她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和谁白头到老,那么既然失恋是不可避免的,何苦让失恋的心痛将自己杀死。
她知道自己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她也明白以她先天的身体素质,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极限。意识逐渐的恍惚,安然静静的看着人生的一幕幕从自己的眼前飞速的掠过,每一幕都轻如尘、淡如水。然而渐渐的,她的心里泛起了强烈的不甘,她仿佛能看到每一幕中那个风轻云淡的面具下悲伤的自己,那个渴望奔跑,渴望跳跃,渴望亲情,渴望爱情,渴望挑战,渴望尝试却不得不将自己压制再压制,甚至亲手掩埋的自己。
然而当生命的流逝感是那么的清晰,能细腻的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渐渐归于宁静的时候,人仿佛更加能直视自己的内心。安然对着今生的自己淡然一笑,许下了她一直渴望的对来世的憧憬:“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能做这样的一个女人:可以奔跑甚至飞翔,可以悲伤甚至哭泣,张扬明媚的绽放,勇敢执着的追寻,偶尔结伴流浪,偶尔独自遗忘,时而安静,时而神经,经爱恨,看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