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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虫子向前爬

话说刺梅学院里的人都好象很看不起傀儡班似的,安东尼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峡谷入口那些傀儡如此威风,怎么会有人看不起傀儡术呢?当夜,他问了肖恩很多遍,肖恩不胜其烦,说道:“你这么喜欢傀儡术,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从靠墙的书架上取下一个旧围巾做成的包裹,解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只扁平的、有手肘那么长的一只虫子。这虫子蜷成一团,皮肤皱缩,不知道死去多少时间了。

安东尼有些怕虫子,远远的站着,说:“它不会咬人吧?”

肖恩把虫子放到卧榻旁的书桌上,“它要是会咬人,那倒还好了。”看安东尼害怕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说:“你过来,伸手摸摸它。”

安东尼机械的走到书桌边,远远的蹶着屁股,小心的把一个手指头伸向那只虫子,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突然眼睛一闭手指一点,轻轻的触到那只大虫子皱巴巴的皮肤,立即像触电一般缩回手指,宣布说:“我摸了!它是什么?”

肖恩无可奈何的说:“这是最简单的傀儡,名字叫做费舍尔原虫——你看好了……”他取出一只秃了尾巴的羽毛笔,笔尖在自己额头一点,表情立即变得痛苦。他凝神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决,然后轻轻的把羽毛笔尖从额头拉开。一条闪光的蓝色丝线从他的额头被拉出,绷得很直。蓝色丝线拉出约六七厘米时,肖恩手一抖,丝线从额头处断裂,卷曲在羽毛笔尖,像一滴闪光的水珠,在羽毛笔尖不断的颤抖着。

肖恩的表情混合着严肃与神圣,他将羽毛笔缓缓的点向那只皱巴巴的费舍尔原虫。

安东尼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两只眼睛里都映着那颤抖的水滴。

只见羽毛笔的笔尖触到原虫的头部,那滴蓝色光点一下子钻入皮肤之下,消失了。

肖恩长呼一口气,欣喜的说:“成了!”只见原虫头部闪出蓝色光芒,紧接着它的身体一节一节的亮了起来,散发出莹莹的蓝光,这种颜色安东尼有印象,那就是重甲傀儡眼窝里火焰的颜色。

原虫的浑身都亮了起来,这时候它像一块苍蓝玉琢成的艺术品,哪里还有半分丑陋?原虫身体一阵抽搐,接着在书桌上爬了起来。肖恩伸手让原虫爬上自己的手臂,然后把它放到了地上。

原虫到了地上,围着一个圆圈爬着。“本来它应该是沿直线爬行,但是这一只费舍尔原虫出了点小毛病,只会左转弯。”肖恩解释说。

安东尼蹲在原虫旁边,瞪大眼睛看着。肖恩松了口气,“我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安东尼抬头问:“它会爬,动力是什么?发条还是弹簧?”

肖恩愣了下,说:“都不是,它有自己的——嗯怎么说呢,心脏。”

安东尼问道:“它的心脏是什么样子的?里面是不是有很多齿轮,像钟表一样?”

肖恩翻了个白眼儿,无力的说:“你以后会学到的。”暗想:“老天,看他的样子好象会问个不停。”

安东尼果然问道:“它有心脏,动力是怎么传输的?是不是也有血管?”然后自问自答:“这个不可能啊,它的动力未必是一种液体。”

肖恩不胜其烦,跳下床抓起费舍尔原虫,几下拆成一堆零件,用不辩驳的语气说:“它坏了,睡觉吧!”

安东尼的眼睛一直粘在原虫身上,信心十足的说:“我能修好它!”

肖恩知道费舍尔原虫看上去简单,其实是一切傀儡轴术的基础,涉及很多专业的知识。他嘲笑的说:“牛吹大了点吧?你能修好它,我就把它送给你。”

安东尼立即答应,“好啊好啊!”伸手要来拿零件。这是一个只对安东尼有利的赌约,又不规定安东尼修不好要输什么,傻瓜才不答应呢!

肖恩看安东尼如此自信,不由心里一动,暗想:“咦?他敢报名学习傀儡轴术,说不定他事先就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专等着来亏我呢!这只原虫我可不能输给他。”假意说:“你看那边书架上有本书,就是讲费舍尔原虫的,你去把它拿过来,照着修把握不是更大吗?”趁安东尼去拿书的功夫,肖恩拿起一块最大的节片,悄悄在桌子角上蹭掉几个甲骨文。

原来费舍尔原虫共有十三个节片,像是它的骨架一样。其中最关键的是第一节片头节,和第三节片心节。头节负责原虫的智慧,心节管着原虫的动力。想前几年肖恩学习制造费舍尔原虫时,这心节花费了他约三年的功夫才做好。按照肖恩的想法,安东尼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修好心节。

安东尼拿着书回来的功夫,肖恩背着手把心节放到零件堆中,说道:“明天早上之前修好,这只原虫就是你的了。”

安东尼制造过屠龙蜘蛛弩,那玩意儿零件都有上百个。论精巧程度,费舍尔原虫远远不如屠龙蜘蛛弩,但是论神奇,原虫不用动力能够爬行又远超蜘蛛弩了。所以安东尼当然有信心可以修好这只原虫:“好啊,它已经是我的了!”

肖恩退到卧榻上,看着安东尼熟练的把那些零件拼到一起,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输定了,安东尼对机械的熟练程度竟然远超自己。

这费舍尔原虫其实是木制的骨架,外面包着兽皮,因为经常运动,所以看上去皱巴巴的。肖恩见安东尼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动的手脚,又恢复了信心,“这个家伙可能做过木匠活儿,不过怎么可能懂得傀儡轴术的奥妙?”肖恩放心的裹紧被子,把脸转来对着墙,假装睡着了——不然安东尼修不好原虫,还得来问他。

宿舍里一直非常安静。肖恩睡醒一觉,睁开眼扭头一看,安东尼好象把原虫拆散了,对着书本一节一节的研究着。

肖恩轻轻一笑,暗想:“原来你从来没有学过傀儡轴术。哼!傀儡轴术一直是最需要智力和天赋的轴术,就算是最简单的费舍尔原虫,学不会的就是学不会。再勉强也于事无补。”

安东尼对着费舍尔原虫深深的叹息,这看起来简单的傀儡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虽然他制造过比这更复杂的机械,但是费舍尔原虫涉及很多学科:它的中心动力,来源于一个重力法阵——当然比伊莲曾经施展过的法阵要简单了许多倍——重力法阵可以捕捉一种叫做重力的大地之力,作为原虫的动力,这是炼器术的内容;重力通过一些粘着于节片凹槽里的兽筋传递给每一块节片,让节片做出收缩与放松的简单动作,这是机械学的内容;而头节里则有一个附灵法阵,负责把轴师引出的灵附着在头节上,这应该是宗教的内容——安东尼不太确定。

不过认真的检查之后,安东尼发现这只原虫心节上的重力法阵有问题,同时动力传输系统也出了点问题。这时他已经看完了肖恩推荐的那本《费舍尔原虫指南》,找出了问题所在。

首先,他必须修复重力法阵——这是二十几个甲骨文按照左向螺旋的方式排列组成的,并不像一般的圆阵。安东尼的甲骨文知识非常精湛,对于修复重力法阵他的信心非常足。

其次,他必须修复动力传输系统——这个是手工活儿,他的吞兽纹里保存着一整套金匠工具,自己的动手能力也还可以,应该说没有什么难度。

第三,当原虫修好之后,他必须学会引灵和附灵。对安东尼来说,这倒很困难。特别是引灵,它要求特别的冥想方式,而安东尼从来没有学习过冥想。

轴师们认为灵魂是两种东西,灵喜战好怒而少智,魂喜交好乐而多智。刚才肖恩从额头拉出的蓝色丝线,其实就是他自己的灵。当然了,初级的引灵术只能引自己的灵,每用一次,对傀儡师都是一种伤害。大多数傀儡师都体型消瘦,而且患有偏头痛,每到月圆之夜会失眼。所以呢,傀儡师说的“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指的一定是失眼,不是女生那档子事儿。

不过高级的引灵术可以引敌人的灵,那就对自己没有伤害了。伤害别人总比伤害自己好一些嘛。

安东尼再次翻阅了《费舍尔原虫指南》,确定没有想漏什么事情之后,这才动手修理原虫。一边修他一边暗自佩服肖恩:“哎呀,这处改动好,省了不少原材料。还有这处改动也好,这样可以节约多少成本啊!这肖恩就是个十打十的天才啊!”要是肖恩知道安东尼会因此而佩服自己,肯定会气得当场吐血,这哪里是什么天才的改动啊,明明就是因为自己穷,买不起那些贵重的原料嘛!像鲸须啊,无毛鼹鼠的筋啊这些材料,自己一个穷小子,到哪里去找这些东西?

很快,这只原虫就修好了。要验证自己的修复功夫,那只有引灵了。

傀儡师引灵用的冥想与众不同,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身体的重心。通常说来,正常人体的重心应该在肚脐下方三厘米处——不过你想想也知道了,每个人胖瘦不一样,体型有高有矮,所以完全符合标准“正常”的体型很少出现,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当成正常人对待。书中介绍,每个傀儡师寻找身体重心的过程都非常困难,不过有个巧妙的方法,那就是骂脏话——其实人在骂脏话的时候,发力点都在身体的重心。

安东尼平时也没有骂脏话的习惯,这时为了修复大业,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对着肖恩不出声的骂起来。肖恩突然看到安东尼转过身来对着自己,横眉竖眼,嘴巴急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心里暗喜:“嘿嘿嘿,这呆子终于发现我设的机关了,原来呆子也有脾气,哈哈,真痛快!”他计划着明天一早,就去找仙蒂,把安东尼说大话,想在一夜之间修好原虫的事情讲给她听。只是这事情涉及到太多专业的东西,只怕仙蒂听不懂。他思考着明天讲笑话时该用什么词儿,能够逗得仙蒂哈哈大笑。

安东尼不出声的骂了一阵儿,却看到肖恩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心里也有些愧疚,“唉,他还在做美梦呢。”正好身体的重心找到了。他坐回书桌,一动不动的冥想起来。

与此同时,肖恩也想到了笑话的开头,“喂,仙蒂,安东尼就是一头猪!”他带着满足的笑容沉入梦乡。

安东尼意念集中在身体的重心——这里是大地之力的汇聚点,也是轴师原力的贮藏处。按照书中指引,安东尼引导着一股原力向上行至脑部,刺激灵,让灵不安起来——这时会感觉到脑袋有些晕,这时千万不能慌,不然真的会疯掉。当头晕的时候,用羽毛笔顶住额头,用念力一引,就可以引出灵来了。

天色渐亮。安东尼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引灵时本来是傀儡师最危险的时候,一点点声响都可以把个傀儡师从天才变成智障。好在引灵的过程非常顺利,安东尼颤抖着把羽毛笔尖上那一滴灵光压向原虫的头节。

灵光钻入头节外的皮肤,接着原虫的身体一节一节的发出蓝光,抽搐一阵儿,开始在书桌上直线爬行。

费舍尔原虫其实是模仿一种低等生物,所以这种虫子没有什么太高的智商,唯一的信念就是:“向前向前再向前!”跟勇士似的,宁折不弯。

安东尼看着直线前进的原虫,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多人都有过,那就是母亲看着新生婴儿时的爱意。

睡梦中的肖恩听到一阵熟悉的“咔咔”声,像是原虫发出的,睁开眼睛一看,他惊呆了。

按照约定,现在安东尼已经修好了原虫,所以肖恩必须把原虫送给安东尼。同时他给仙蒂讲的笑话的开头也必须改动一下子了,“喂,仙蒂,我就是一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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