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硬着头皮迈开步子,踏着红毯,缓缓向丛台方向走去。莫名的紧张感,从心底蔓延,仿佛这是一条不归路。
武洲在红毯之外,默默跟随。
双手攒紧,提醒自己专注心神,此刻的我是那么的怀念嬴政。他行冠礼之时,将我的手牢牢锁在掌心,是那么温暖。那种温暖和坚定,让现在孤身一人的我,如此怀念。眼里莫名的泛了泪,我咬紧下唇。
阿房,镇静些,再镇静些。走在长长的红毯之上,更像是走向自己注定的宿命。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为了救林麒回到现代所选择的路。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只是自认那是应该做的选择。很多时候,人都是选择‘应该’怎样,‘应该’如何,却从未真真正正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想要如何,到底应该如何。我不知道,心里到底在盼望着怎样一个结局。
为了林麒,我失去了很多,下落不明的蒙泷,死去的小念,越行越远的秦国和不知是否能再见一面的嬴政。
离开秦国越久,离开嬴政越久,越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所有的承诺里誓言最苍白,就像你我的约定。也许你依然相信着,但我却儿戏了……两心的倾诉中无言最相知,你从不曾多言,只是霸道的做你认为对的事,但我却从不认为那是爱我的方式,也许我该相信一次,相信你是爱我的,不仅仅因为‘仙人’的身份。芳草连天最相思,谁又知道此刻的你,是不是同样的在思念着我,但我却从来不曾如此相信,自己确实在你心里。因为我是那么的了解,统一六国对你来说有多重要。所以来自现代的我,选择了离开、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放弃……当红尘落尽、繁华散去,才懂得你的身影仍在我心中卓然独立——嬴政,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懂得,对你不仅仅只是喜欢,我是真的爱你。
踏着红毯,我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难过,那是莫名的悲伤。甚至一度想转身离去,仿佛那路的尽头是一个深渊,我在这一头,而你在另一头。
但现在的我,却依然选择接受宿命,为了回现代去而努力,我心里不曾一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孩一样任性一次,就一次……但理智依然在告诫我前行,理智到底是什么,至今我仍不明白。
缓缓步入夜宴场内,发现丛台之外分为几条不同的路,官员职位的高低,所走的路则不同。我现在所走的路上铺满红毯,两侧有士兵把守,四周皆被湖水环绕,因为设宴,四周张灯结彩,灯火通亮,美丽异常。
赵王的夜宴场地,选择在丛台之下的平台进行。我继续缓缓地走着,红毯之外摆放着案几,案几后面则是端坐的宾客,赵王、王后及赵太后在红毯的尽头安静的等待着。当我缓缓进入他们的视线,原本安静的场内,开始有了细碎的议论声,那是一种好奇和审视。我无心细听,更无意理会。
在红毯尽头站定,福身,问安。
如果我没记错,眼前这位柔弱儒雅的男子就是应该是赵王迁,又称赵幽缪王,赵国的最后一位国君,赵悼襄王(赵偃)的儿子,据史料记载,因他的母亲是歌女,受赵悼襄王宠爱。赵悼襄王废了嫡子赵嘉,而立赵迁为太子。
难道公子嘉就是赵嘉?看着赵迁,我有些恍然大悟公子嘉的真正身份。
“阿房仙人,请起。”赵王迁满脸笑意,亲自上前搀扶我起身,一旁端坐的官臣也从案几上起身。小眼睛,个子不高精瘦的身材,乍一看起来有些软弱怯懦,这是我看到赵王迁的第一印象。我听话起身,巧妙的闪躲开赵王迁的碰触,“谢,大王。”
我的举动赵王迁并未介意,“阿房仙人早已名传六国,能弃秦入赵,是赵国之福。”看得出,赵王迁对我入赵国心存感激之情。“阿房只是做本该做的事。”这是我的回应。
“仙人请入席。”赵王迁主动招呼着,我点头并未多言。朝向为我预留的案几走去,武洲早已在案几旁等候。
“慢着。”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本能停住脚步,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仙人,既是从天上而来,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还是说,阿房仙人根本就是一介凡夫,只是打着仙人的幌子,在各国招摇撞骗。”说话的是公子嘉,显然他不想给我面子,更不想给赵王迁这个‘明智’之君台阶。
说着公子嘉已经来到了我身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似乎在等待我出糗。“秦王并不愚昧,若阿房真有通天本事,怎能放任一个仙人离去?还是说嬴政只是使了一个美人计,来蛊惑我赵国,好让秦国有可乘之机。”
“阿房不才,自认并非美人,如何蛊惑?”我回道,“那就让本公子看看仙人的真面目。”说着公子嘉就要动手摘掉我的面纱,我闪躲着他的碰触,结结实实的回敬了他一个巴掌,在原本安静的场内显得格外刺耳,场内顿时唏嘘不已,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躲避公子嘉的碰触,只知道我的整个身体,甚至灵魂都在抵触着他。但实际上,我并没有觉得他有多么讨厌,只是本能在驱使我如此回应。
“你……”公子嘉顺势抓住我的手腕,怒不可遏。我并未示弱,“公子此言不是给阿房难堪,而是给赵王后难堪。”因为当初是赵王后命人用面纱将我脸遮挡住,我只是个执行者。
“竟然对本公子无理”公子嘉怒气冲天,仿佛要将我撕碎。在赵国显贵面前,我让他如此难堪。
也许从我踏出驿馆的门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注定。我不知道是否是上天的安排,在与公子嘉的争扯之间,蒙在脸上的面纱竟然意外的滑落。当公子嘉见到我的真正面容时,整个人明显的僵直,脸上难掩惊喜之色,“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