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以防罗姓少年往入水处扔石块,吴智入水之后连忙用力划了几下,远远地潜到水池另一头。
这时,他感觉到似乎东西入水,还以为有人下水来救他,危险已经过去,虽然心里还有些奇怪速度怎么这么快,不过由于之前仓促憋的一口气即将用尽,他也就暂时把疑问放到一边,双腿一蹬,想要浮出水去。
正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个蚊蚋般微小的陌生声音,极为温和地,“再坚持一会,等别人来救你。”
又是传音入密?吴智都有些麻木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实在遇到了太多的事。
不过,你让我憋,我就能憋得住?难道刚才不是有人下水来救我?这时,之前憋的那口气终于用光,吴智已经感觉到轻微的窒息症状,双脚本能地向下踩水,想要浮出水去呼吸,却惊骇地发现,上面的水层竟变得如同水泥浆一般稠重。
吴智本来有些迷糊的头脑为之一清,愈加用力地划起水来,可除了搅起无数浊泥腐叶,其他什么效果也没有。
他感觉自己已经落入死神的掌握,所有努力都不过是徒劳,仅仅能给死神一些猫戏老鼠的快感,他出奇的愤怒了,残余的理智告诉他,努力总会有效果,可他就如同和死神赌气一般,突然放弃所有挣扎,嘴角勾勒出一丝倔强,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给你任何乐趣。
他死死地抑制住求生的本能,双眼在水中微睁,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甘,只是那么平静地睁着,也不特意去看什么,心头突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平静,我要死了,不过我不在乎。
岸边,一个深紫色头发的儒雅男子突然凭空出现,他的眼神好像可以洞察一切,能穿透水层看到下面的情况,不由轻“咦”一声,脸上露出极度的惊喜,不过他似乎早已习惯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惊喜只是一闪而逝,脸上又变得古井无波。
正在这时,远远地,数个家仆拿着竹竿绳索之类的工具快速跑来,他们应该是听到罗姓少年的呼救才赶过来的。
儒雅男子似乎并不愿意被仆人们看到自己,又关切地看了一眼水中的情况,这才再次一闪,凭空消失了,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从没有人出现过。
水下,吴智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正慢慢离他而去,突然,他感觉头上的水层一轻,恢复了正常,他心头狂喜,顾不上深究这到底是什么原因,连忙指挥手脚同时用力向下划水,却颓然发现,之前的一番挣扎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此时四肢都软得如同煮熟的面条。
他心如死灰,算了,虽然还不到三年,自己能重生一次毕竟也是赚到了,不过想想那些比电影特效还要强大的功夫,还真是有些遗憾,这时,他识海中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彻底陷入昏迷,身体却静静地悬浮于水中,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刚绽的笑容。
……
在下人们紧张地搜索整个水池时,吴智又做梦了。
他感觉自己被泡在一片暖洋洋的海洋中,偏偏他这时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他无比惊讶,文府那个小水池竟然和这么一处神奇的所在相连。
在这片海中,他不用口鼻呼吸也感觉不到窒息,周围的海水温暖舒适,雪白如昙花的海浪层层叠叠,托着他越升越高,突然,他身下的昙花化作无数牛毛针,顺着他体表的毛孔刺了进去,说也奇怪,他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不由欢喜地拍起手来。
不知为何,他的神识也跟着进入了身体,惊讶地发现,体内竟然没有筋骨肉膜,细针进入以后也不化开,各自顺着不同的轨迹游走起来,这些轨迹越来越亮,慢慢构成了一张粗细不均、错落有致的立体网络,填满了空荡荡的体内。
那网络越来越亮,却又不是那种雪白的明亮,而是带着些淡淡的粉色,当这亮光达到极致时,整张网络“啪”的一声碎成无数略带粉色的牛毛针,然后又顺着体表的毛孔钻了出去,吴智的神识也跟着钻了出来,本以为会就此醒转,却郁闷的发现,竟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傍晚,文府客房。
满脸苍白的吴智软绵绵地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鼻息微弱,几不可察。
这绝对是一个奇迹,每个参与搜救的家仆都这么说。从他们听到罗姓少年呼喊,到他们搜遍整个水池将吴智捞起,期间至少有四十分钟,按理来说,这么长的时间,一个成年人也淹死七八回了,更别提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
事实却是,应该是下去救吴智的罗姓少年都已经尸身僵硬了,吴智却还留有一丝生机。
说起罗姓少年的舍己救人,在家仆眼中,那是一个比吴智活着更大的奇迹,那家伙仗着夫人的信任,在府中,包括老爷在内,谁的账也不买,平时更是自诩出身罗曼家族,对府内的一切都看不过眼,什么都要讽刺,什么都要管,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舍命救人的事来。
再说侄少爷,说是还有一丝生机,其实也微弱得如同风雨中的一点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可让人奇怪的是,老爷竟不允许请巫医来救人,只是让下人换掉侄少爷身上的湿衣服,然后就将其他人都轰出房去,还令人守住外面,不管谁来了都不许放进去。
“老爷这事可做得不好,就算和吴老爷有过节,也不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侄少爷断气呀,毕竟还只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呢。”后院的刘婶使劲抹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要我说,老爷就该这么做,那算什么侄少爷?我们文家早就和吴家断绝关系了。”账房的郑先生轻抚八字胡,满脸肉疼地,“你们是不知道,那吴家的酒鬼隔几天就来老爷这里蹭去几金币买酒,这次更出格,明明只要罚款六十一银币,竟然还好意思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两千金币。”
“我的老天爷,两千金币!”送菜上门的邓老汉满眼全是金光,哈喇子都流了出来,连手中推着的独轮车也扶不稳了,上面两筐新鲜青菜倒落一地,他也顾不上去捡。
“我说邓老汉,你别流口水了,再不收拾好菜,小心周厨子不给你菜钱。”郑先生吹胡子瞪眼的,很是不满边上多了这么一个粗鄙的家伙。
邓老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弯腰收拾起他那总价值不过十分之一银币的青菜来,这可是他家八口人一天的基本口粮保障,从这物价也能看出,吴锋让儿子来文府讨要的两千金币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也难怪府中的账房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