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会场突然安静下来,只听乐师奏起不知名的曲子,悠扬绵远,有江南小镇的风味。然后是蓝色的绸布缓缓在地上铺开,两个浅蓝宫装的宫女手执轻纱蒲扇徐徐走来,蒲扇后一抹高挑纤瘦的身影慢慢现出绝好容颜。一袭白底蓝花的长裙,水袖纷飞,蓝色的流苏腰带勒出苗条曼妙的身姿,一头齐腰的长卷发,只用一根蓝色丝带松散地绾着,耳边的碎发不经意间吹散下来,淡淡的素雅,却别具风情。脸上被白色的轻纱遮住了容貌,隐隐约约,可眼睛像含着秋水,明亮清澈。她这样缓缓走来,身后的蓝色幕布像活了一般,此起彼伏地舞动起来,天空中有细细密密的小水珠落下,烟雨朦胧,像一幅画,她就站在这样一幅画中,看进人眼里,走进人心里。偏偏这时天籁之音想起,她轻启朱唇,衣袂飘飘,婀罗多姿,美轮美奂。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唱完最后一句,水袖散开,脸上的轻纱被掩去,倾城的容颜,遗世而独立,美好的不似现实。全场安静下来了,唯有乐师奏着清丽的尾音,众人都久久沉浸在刚才的美不胜收当中。当回过神来,那抹美丽的身影却消失了,空留蓝色的幕布和斑斑水迹。
这时,坐在最高处的那抹明黄最先回过神来,愉悦的声音响彻全场,“好一个敏慧多罗格格,传朕旨意,赏。”“皇帝啊,这个多罗格格,哀家喜欢。来人,把哀家那柄玉如意拿来,这么好看的表演,哀家怎么能不赏。宜妃啊,你这个侄女可要好好疼。”“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宜妃本来还犹自担忧,现在看皇上和太后都赏了,彻底放下心来。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个丫头倒是越来越讨人喜欢。
从场中退出来后,本来想借机悄悄离开,不成想康熙和太后居然看赏了,来不及换衣服,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到会场中央。那个没见过几面的慈祥老太太此时正坐在皇帝身边,笑着向我招手,“丫头,过来。”怀着紧张的心情踱步过去,我跪在太后面前行了礼。双手接过太后亲手递过来的玉如意,心里说不出的沉重。“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回太后,臣女齐佳米拉。”“齐佳的孩子啊,都长那么大了。米拉儿,是个好名字。”“谢太后夸奖,这是米拉的福气。”“皇帝啊,这孩子聪明乖巧,身世可怜,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去。”“皇额娘说的是,儿子明白。”太后和皇帝你一唱我一和,这样的态度越发让我猜不透康熙的心思。我是个假格格,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康熙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捡个人回来就封一个格格,有问题呀有问题。得了赏赐,宴会还没结束,太后拉着我坐在她旁边,我自然也没借口马上离开。可今天得到的关注已经太多了,我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打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太后赞许地看了我一眼,默许了。看来她老人家误会我了,以为我谦虚呢,算了,就当是个美丽的误会吧。
回到座位上,各种目光射过来,不敢一一去回应,只能装鸵鸟。这时候,我同桌一个粉色宫装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先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细细看过同桌而坐的几个女孩子,现在想来想必都是重臣家的格格。这个女孩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面貌还略显稚嫩,鹅蛋脸,柳叶眉,殷桃小嘴,嘴角两道浅浅的梨涡,眉目带笑,倒是一个美人胚子。只见这个小美人缓缓地起身,慢慢走到会场前面,行礼道:“臣女董鄂婉婉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敏慧多罗格格舞姿优美,臣女自知不如,可臣女也想为皇上和太后娘娘弹奏一曲助兴。”
原来是董鄂家的格格,怪不得长那么水灵。董鄂家,总容易让人想起董鄂妃。她说她要弹琴?看来我要是真走了,还就错过这样精彩绝伦的表演了。听完她的话,康熙点了点头,算是允许了。于是,董鄂婉婉走回会场中央,有公公送来了筝,她便顺势坐下,粉衣上扬起点点桃花,娇羞无限。我以为这孩子要弹高山流水呢,原来弹奏的是古代版的《水调歌头》。不过,不得不说她的琴技精湛,比我前面听到的那些表演好太多了。琴声细腻,感情真挚,像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场上许多人也被她的琴声感染了,面露陶醉之色。再说她的音色比较细腻,唱这样的古曲,本来就十分合适,韵味十足,琴曲相和,紧扣人心。
一曲结束,康熙很高兴,“董鄂家的姑娘很有才啊。董鄂巴图,你养了个好女儿呀。”董鄂大人听到康熙夸奖,高兴地连酒杯都洒了,忙不迭下跪谢恩。“董鄂婉婉,有赏。”这样的结果我是早就料到了的,大臣的女儿也不能白表演,无论才艺如何,面子上的赏赐总要过得去,更何况,董鄂婉婉确实是很不错的。
只见董鄂家的丫头轻移莲步,神采奕奕,梨涡浅浅,缓步走来,这样的她确实很美。董鄂婉婉行了礼,谢了恩,便走回我们这一桌,坐下的一瞬间,对着我狡黠一笑。感情闹了半天,这丫头是怕我抢了她的风采呢。哎,我有点哭笑不得,这儿的小孩都藏着大心思呢。如果不是被误认为十五岁的少女,那在他们看来,我就是嫁不出去没人要的的老女人了。我无所谓地回给她一笑,小丫头估计没料到我会这个反应,眉头一皱,不再看我。
本来这个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偏偏有好事者,且这个好事者不是别人,正是小十五和小十六。败在你们手里了,破小孩。六岁的小十五拉着四岁的小十六挣脱嬷嬷的控制,向皇帝跑去,然后跪下行了礼,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皇阿玛,儿臣有事启奏。”“十五十六,你们有什么要告诉皇阿玛啊?”许是面对两个稚子,康熙面露父亲的慈色。旁边的老太太早就被两个孙子一本正经的腔调逗笑了,“十五十六,别跪在那了,快到皇奶奶这里来。”两小萝卜头听到有皇奶奶撑腰,手牵手忙不迭走过去。
“哎哟,我的小十五小十六,跪那皇奶奶多心疼啊。有什么事跟皇奶奶说。”小十五对小十六眨眨眼睛,只听小十六煞有介事地说道:“皇阿玛,皇奶奶,前阵子我和十五哥去找米姐姐玩,米姐姐说不跟笨小孩玩,就给我们出了一道题目。儿子回去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皇阿玛快让米姐姐把答案告诉我。”皇帝听了哈哈一笑,这时候小十五又帮腔道:“皇阿玛,皇奶奶,儿子这几天都在想答案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皇奶奶,您要帮帮孙儿。”
听到这里,我再也淡定不起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么说,我岂不是间接虐待皇子么?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哪。十五十六得意地望着我,笑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哪像吃不好,睡不好,反观我才像被折磨的吃不好睡不好的人。
“那你们告诉皇阿玛,多罗格格给你们出了什么题呢?”康熙慈爱地抚摸着小十六的小脑袋问道。太后也十分好奇地问道:“什么题目把我的孙儿难住了,也说出来给皇奶奶听听。”这时候全场的目光都被这两小哥的问题吸引住了,小十五见皇帝和太后都帮着自己,便将我那三道题说了出来,不要说我欺负小孩,其实只是脑筋急转弯,用来打发两小萝卜头的。
“第一道题是:有一种动物,大小像只猫,长相又像老虎,这是什么动物?第二道题目是:有一个人叫小明,小明的阿玛的妹妹的堂弟的表哥的阿玛与小明的伯父的儿子的嫂子是什么关系?第三道题是:一个老太太要过桥,这时候,后面追来了一头老虎,前面又来了一匹狼,老太太没带任何工具,她最后是怎么过去的?皇阿玛,儿子和十六弟想了很久,还问了额娘,都回答不出。”密嫔娘娘见儿子提到自己,急忙像皇帝摇摇头,表示确实不知道。太后思索了一会,也摆摆手说道:“皇帝啊,哀家一时也想不出来,就考考在座的各位吧。”
皇帝扫了一眼全场的臣子,臣子们已经有人陷入了思考,于是说道:“敏慧多罗格格给朕的小十五和小十六出了三道题,今日中秋家宴,朕就拿这三道题也来考考朕的臣子们。答出来了,朕有赏。”康熙的一席话让全场安静下来,我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全场的阿哥和大臣,我想,他们一定恨死我了,哎呀,这下全给得罪大了。阿哥席中,每一位都眉头紧蹙,八贝勒见我望过来,对我微微一笑,我赶紧躲开。表哥则狐疑地看着我,十阿哥则一副求救的模样。十三深深地望着我,笑意全在眼睛里,让人温暖,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十四倔强地盯着我,一副生闷气的样子。其中,还包括太子若有所思的眼光飘过来,当然我是不会理会的,反正不熟,也没打算熟。
“皇阿玛,第一、二题儿子想不到,第三题儿子有答案了。”“胤褆,你想出来了,说出来听听。”“儿子觉得,老太太躲在一边,让老虎和狼去打,等他们两败俱伤,再从桥上过去。”“齐佳米拉,你来说说,大阿哥说的对吗?”我只能说,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老太太哪有这样的机智。“回皇上,桥只有唯一的桥,光秃秃的,没地方躲,老太太年纪大,也没带任何工具,打不过老虎和狼。”“这么说,大阿哥没答对?”“回皇上,大阿哥的考虑有一定道理,只是这个答案不是米拉这道题的答案。”“还有人想出答案了吗?”康熙听完我的话,又将话转向全场的臣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有太子,皇三子和八贝勒提出过答案,可惜都没答对。最后,就连康熙也蹙起了眉,现场的气氛不太好。我正想着怎么化解这样的尴尬,太后对我招了招手,我瞅准机会走到了太后身边。对太后耳语一番,太后笑的眼泪都下来了,抓着我的手说:“你这个鬼丫头,真是古灵精怪的。”又对皇帝说道:“皇儿,不要为难各位大臣了,既然大家也猜了半天,就让米拉儿说说她的答案。”皇帝点点头,示意我公布答案。
“这第一题的答案呢,就是小老虎。第二题,他们的关系虽然有点复杂,可依然是——亲戚关系。第三题,这老太太哪见过这样的仗势,被老虎和狼一吓唬,就晕过去了。所以答案就是晕过去的。米拉在这里开了个玩笑,在座的各位都是心怀天下的人,就不要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了。纯属闲时的娱乐,只为博太后一笑。”最后我这个帽子扣得有点高,但显然效果不错,大家听了我的答案,才恍然大悟,尴尬地气氛总算缓和了。
太后满意地看着我,毫不掩饰赞许之色。康熙听完答案也舒展了眉头,有所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刚才的宴会了。幸好之后没出过差错,吉时到了就有烟火。每个人脸上有不同的表情,我看着这月亮,看着这烟火,在它们落幕之前,悄悄退场。
“原来你在这里。”
回过身,原来是胤祥。“你怎么来了?”
胤祥眼睛里闪着异样的神采,对我笑着说:“因为你在这里。”
这样的男孩子,你甚至不忍心说出伤害他的话,因为他所有的结局你都知道,他现在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所以你忍不住就会心疼。“谢谢你,胤祥。”我看向他的眼睛,从来没发现,他的眼睛那么好看,因为有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
“米拉,你在想什么?”
“想家,想我爸爸妈妈,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在看同一个月亮。有一句这么说的,前人不曾看今月,今月却曾照古人。”
“米拉,你要记住,只要你转身,我就站在你的身后。”
胤祥,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承诺呢,要我如何承受得了。许见我不说话,十三轻轻扳过我的肩头,再次认真地说道:“米拉,你一定要记住: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只要你转身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