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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外来客闲话道德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郎仿佛自无尽虚空中苏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了无声息,只觉得身处茫茫大海中一样。只是四肢毫无知觉,唯有一丝神明清醒。

不久,只觉得眼皮沉重,又沉沉睡去。迷梦沉沉中忽听得远方有群鸟啁啁,清新悦耳。云郎终于能动了,睁开眼来,只见自己盖着棉被躺在一张木榻上,室内陈设颇为雅致,窗外雾气蒙蒙,几树梨花开的正盛。适才听见的啁啁鸟声,又断断续续的传来。

云郎挣扎着想起来,这一动,只觉得浑身刺痛,全身骨头都似乎碎了一般,忍不住哼出声来。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张俏脸探进来,却不是骆小麦是谁?

骆小麦笑嘻嘻道:“臭小子,你终于醒啦,别动,你这次受的伤可不轻呢。”

云郎见到骆小麦,感觉很意外,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

“哼”,骆小麦哼了声,不满道:“若不是我们救了你,你岂能躺在这里和我说话?多此一问。”不过骆小麦脸色转眼又是一变,笑道:“你这家伙命很大呢,我爹爹说你这样体质的人很少,简直是万中无一。”

“谢谢你,谢谢你能援手。”云郎躺在木榻上,看着骆小麦的笑脸,很诚恳的说道。

“我哪里有那本事”,骆小麦脸上微微一红,道:“是我爹爹救的你。那日我们在岐山附近找三眼貔貅没找到,我爹爹说岐山有白泽出现,或许是传言而已,又说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便带着我们往回走。”

云郎在木榻上欠了欠身子,似乎想换个姿势。

骆小麦见了,便俯下身子,轻轻的扶着云郎,助云郎翻了个身,嗔道:“你这个人睡觉很不老实,老是动来动去的。”

听得骆小麦如此说,云郎脸上微微一红。然而骆小麦却继续道:“那天在镇上,我爹爹说听到有人在吹骨笛,我们都没有听到。但爹爹对于乐理很有造诣,爹爹说有听见那肯定没有错。”

说道这里时,骆小麦微微仰了仰头,仿佛很骄傲似地。云郎道:“是了,那天我在那个林间遇到两个紫薇圣地的人,一个豹头环眼,一个面色阴沉。那个豹头环眼的仿佛会变身,而那个面色阴沉的人,好像没有出手。”

“你这个笨蛋”,骆小麦作势欲打,手扬在空中却没有落下,笑道:“什么叫没有出手,我爹爹说了,他吹的那个骨笛,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器,吹的那个叫什么夜狼啸月。能让人神智混乱。”

云郎道:“怪不得,我说我怎么感觉遇到了那么多的怪相。”

“幸亏你遇到了我爹爹”,骆小麦笑道:“我爹爹说,那个夜狼啸月,很是厉害的,能以人心变化,幻出世间百象,人心里想的,就能在那乐音里看见,和真实的并无区别。让人经历喜,乐,忧,伤,惊,恐,思诸多滋味,操控人的七情到达极致后,能致人疯狂。”

回想起那日的诸多幻想,云郎直听得冷汗直流。

骆小麦又笑道:“不过你运气好,我爹爹说那人的道行还不够深,使出来的夜狼啸月大大的打了折扣,所以你才能醒过来。不过你受的伤害是很严重的,全身好多的骨头都被打碎了。我们赶到的时候,你正在被那个豹子头的人当做活靶呢。”骆小麦说到这里,仿佛她自己受到了欺负一般,又恨恨的道:“咱们下次抓到他之后,也好好的抽他一顿鞭子,帮你出口气。”

自从木青将自己带到青州以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件件在云郎脑海里回现。木青木盛对自己虽然也好,但那是恭敬;三合派的叶长老和叶春生对自己也不错,但缺少亲近;只有眼前这个女孩子,肯如此回护自己。云郎不由得鼻子一酸,忍不住就要流出眼泪来。

幸好骆小麦没有发觉,一阵风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个小托盘进来。骆小麦将云郎扶起,垫高了枕头,端起托盘里的一只小碗,笑道:“你昏迷的这十来天,一直没有办法吃东西,所以只是给你滴百花露。前天我爹爹说你就快要醒来了,说你醒来了之后,体内脏腑也会跟着舒醒,就需要进食了。所以我就早早的熬了点如何,都热了两遍了,不知道吃起来还香不香,你尝尝。”说完盛了一小勺,送到云郎嘴边。

云郎再也忍不住,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出。至于什么东西叫如何,却是没有来得及去想。

骆小麦见云郎流泪,仿佛想到了什么,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云郎。喂完之后就端着托盘出去了。

骆小麦没有再进来,云郎枯躺无聊,不久一阵困意袭来,云郎又沉沉睡去,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远远的有一棵树,直耸云霄。云郎走过去,才发现原来并不是一棵,却是三棵,只是相互依靠相互依偎,,并在一起,就成了一棵而已。树上仿佛有字,云郎正待上前看个明白,却醒了。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屋子外仍然是雾气蒙蒙,让人看不出时辰。云郎又试着动了下自己的身子,疼痛比最初醒来减轻许多。左右无事,便仔细揣摩般若心经,心里又想,不知这次自己的修为有没有受到损伤,试着运转体内的天地精气,还好,天地精气随意念而动,绵绵不绝,循环如昔。

一阵脚步声响起,云郎以为是骆小麦,然而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人。那中年人穿一身月白色长衫,面色白净,五官俊朗,眼神略带一点点忧伤。云郎心想,这人要是能跟我回去走一遭,不知道要吸引多少女孩子。

那中年人拉了张椅子在木榻前坐下,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我听小麦说你醒了,就过来看看,比我预想的早了两天。”

云郎心知这就是骆小麦的父亲了,在木榻上点了点头,挣扎着要起来。那中年人右手虚按,云郎只觉得一股柔和而又浑厚的大力传来,不由自主的又躺下了。

“你不用太客气,我们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骆小麦的父亲神情温煦,缓缓道:“我是骆雨农,小麦的父亲。”

云郎嗫嚅道:“多谢前辈。”

骆雨农摇了摇头,问道:“据我所知,妖族与人族已经几千年没有过大的冲突了,你是如何与他们惹上仇怨?”

“妖族?”云郎诧异道:“那不是紫薇圣地的人吗?”

骆雨农道:“这和紫薇圣地有什么关系?”

云郎便将自己与叶春生在岐山猎珠,偶然得到了一根丹木,被紫薇圣地的人留意上,然后被追杀的事情一一道来,最后道:“那两个人,照前辈所说,不是紫薇圣地派来的人?”

骆雨农摇了摇头道:“丹木虽然是难得的天材地宝,你说的那个紫薇圣地的主事,确实有可能不会善罢甘休。但是,目前紫薇圣地正在寻找白泽,只怕没有多余的精力。况且,那两个人会变身,变身是妖族的绝技,紫薇圣地的人可不会。”

说道这里,骆雨农望着云郎道:“你好好想想,可曾在哪里得罪过他们?”

云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连妖族这两个字都还是第一次听说,何至于得罪到妖族的势力。便摇了摇头道:“云郎连妖族是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他们了;若是说轮回殿,紫薇圣地,晚辈倒还能理解。”

骆雨农道:“那就奇怪了。那两个人确实是妖族无疑,变身是妖族的天赋,而夜狼啸月,则是妖族狼部的绝技。”顿了顿道:“不过不管什么势力,在这里,你就安心养伤就是了。”

云郎心中感激,突然道:“前辈,妖族来历如何,天下大势如何,你能讲给我听听么?”原来云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有了数月,但是对于这个世界却是不大了解,若是对天下大事有所了解,对于日后行事,多少会有帮助。于是便向骆雨农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骆雨农仿佛略感奇怪,云郎又道:“前辈,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七大洲的人,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当下云郎将云家木青误认自己是云家少主,自己迫不得已前来青州,途中恰逢云家内部发生事变,遭受袭击,在那个地方看到了远古神话人物的雕像,得到太极图,而后到达大雪山,见到云家家主,获悉事变的前因后果,又因云家家主变更而无法启用雪池回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骆雨农。

饶是骆雨农见惯世面,也不禁对云郎的经历表示惊奇。便道:“嗯,若要说乌梭,我倒可以想办法,但雪池的事情,却是不容易。不过,刚刚听你说,那太极图是非常难得的东西了?”

云郎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我们那里,在两千多年前,曾经出过一个人,大家叫他孔子,他开创儒学,著书立说,所传弟子三千,贤人有七十二,影响后世两千多年,被后人尊为大成至圣。”

“哦”,骆雨农动容道:“那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我们这里,虽然圣人很多,每过数百年各名门世家便会出一个,但那不过是个习惯性的称号,并不能影响后世几千年,更没有被后人冠以大成至圣的称号。你那个太极图就是他留下的?”

“不是”,云郎摇了摇头道:“那个人不是孔子,不过孔子曾经三次问道于他,称赞他是上天入地龙一般的人物。”

“哦”,骆雨农听得云郎如此说,更加动容道:“那个人如此了得?”

“他姓李名耳,不过大家都称他为老子。”云郎道,“他留下的著作不多,只有一部《道德经》,不过五千余字,但是可谓字字珠玑。”

骆雨农被老子这个人所吸引,便问道:“那书上都说了些什么?你可说两句给我听听?”

这个倒难不住云郎,于是云郎便念了句:“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骆雨农一听,喃喃自语道:“大成若缺,大盈若冲,大直若屈,大巧若拙,果然玄而又玄,至理,至理!”又道:“还有么?”

云郎便又道:“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果然是至理!”,骆雨农如获至宝,欢喜的几欲手舞足蹈。

云郎却道:“《道德经》一文,读懂容易,要做到却是很难。”

“那是自然,要不怎能称得上是至理!”骆雨农道:“若我早得如此玄妙道法,成就当不止于此。”

云郎笑道:“老子在《道德经》里还说,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骆雨农只听得一愣,才长叹一声道:“圣人果然就是圣人!”又道:“云郎你是身怀异宝啊。你既有如此玄妙道法,却为何只在水轮境?”

看着骆雨农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云郎苦笑道:“晚辈原来所在的地方,很少有修炼这一说,故而晚辈二十来年一直都是凡人,修炼,只是到了这里才开始的。”

骆雨农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个老子如此了得,果真是上天入地龙一般的人物。那太极图你可给我看看么?”

云郎道:“就在晚辈怀里。”骆雨农从云郎怀里将太极图取出,仔细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古朴盎然,又是那个老子手中的东西,想来不是凡物。

将太极图还到云郎怀里后,骆雨农又道:“这个东西,你以后不要轻易示人了。”

云郎道:“赤丹尊者也曾见过,见它平凡无奇,便还给晚辈了。”骆小麦不知何时也已经到了小屋里。

骆雨农道:“你何时跟赤丹老怪打过交道?”

云郎苦笑道:“晚辈在三合派时,不小心被赤丹尊者掳至覆钟山。将我软禁在山底一石室里,曾经用神识搜索过晚辈。”

“呵呵,原来是这样,这个老怪这次倒是走眼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即便拿在手中,也不一定就能用。”骆雨农笑了笑说道,突然又道:“你说什么,他把你掳至覆钟山?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叫覆钟山?”

见骆雨农面现惊异,云郎道:“晚辈原也不知道那里就叫覆钟山。当日赤丹尊者将晚辈掳至那里后,或许因为晚辈修为低,所以并未严加防备,所以晚辈得以在地下四处走看。”

说到这里,骆小麦递过一杯水,送到云郎嘴边,云郎浅浅的喝了一口,续道:“那个地方甚是古怪,在那长长的通道下边,有一尊大鼎,乃是就山势就地雕琢而成。那鼎下面,又有一地下广场,广场里面有四个径达数丈的圆盘,其中以个圆盘上困着一只怪兽。”

骆小麦听到这里,激动的问道:“那是不是三眼貔貅?”

云郎歉然一笑,道:“那里虽然有长明不息的油灯,但困着怪兽的那个圆盘附近有光晕流转,那怪兽是不是有三只眼睛,我倒没有看清楚。”接着又道:“在那旁边有几根柱子,其中一根柱子上困着一个女孩子。”说到这里,云郎不由看了看骆小麦,颇为不自然,然后才道:“晚辈一个人在地底,看到有人,自然是喜不自胜。和她交谈之下,得知她是心月圣地的辛雨心。就是她告知晚辈,那里是覆钟山。”

骆雨农道:“赤丹尊者掳走心月圣地的辛雨心?等等,你说说看,那个辛雨心是什么样子?”

云郎将辛雨心的面貌仔细描述了一番,最后迟疑了下方道:“她的法宝仿佛是一柄玉如意。”

骆小麦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哼了声,道:“没良心的。”然后将手里的水往桌子上一放,便双眼瞧着窗外,再也不看云郎一眼。

对于骆小麦的神情变化,云郎一时没有觉察。

骆雨农面露沉思,想了一会儿,方道:“那确实就是辛雨心无疑,可就算赤丹尊者有足够实力掳走辛雨心,难道他就不顾忌心月圣地的势力?不对不对,你可将当时的情况说明白吗?”

云郎于是将当时辛雨心如何受藤蔓所困,自己又无意间帮她脱困说了,至于和辛雨心并坐长谈,甚而喂辛雨心吃干果之事,究竟没有说出口。最后说到辛雨心在石门禁制下,身后长出长长的尾巴时,骆雨农皱眉道:“如此,可就奇怪了!”

见云郎愕然,便说道:“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单是那个石柱上的藤蔓封印,那便不是赤丹尊者所能设下的,那是失传了的永恒封印。你说辛雨心是被赤丹尊者所掳去,只怕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所想,辛雨心可有那样说过?”

云郎仔细一想,当时自己问辛雨心是否为赤丹尊者所掳去时,辛雨心并未正面作答,并且还说了句——我也没有想到他的老巢在覆钟山这里,倒真是有眼光。如此想来,在自己告诉她之前,根本不知道赤丹尊者住在上面,而赤丹尊者,恐怕也不知道下面有个心月圣地的得意弟子。想到此,云郎觉得不可思议之余,想到辛雨心,又不禁怅然若失。难过的摇了摇头道:“前辈所言有理,她确实未曾说过。”

骆雨农道:“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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