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丁聪的第一反应是想逃,因为这是一个极其像她小学语文老师的声音。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留着一头披肩卷发,她的头发非常多,卷的又很小,所以显得满头都是头发。她严厉而不近人情,有一次丁聪不小心踩到她的脚了,她想都没想直接踩了丁聪一脚。就是在这个陌生时代的陌生寺庙的陌生厢房的门口,丁聪想起了十几年以前的人和事。世间的事就是那么爱跟人开玩笑,你越是想记得就越忘得快,而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缺总爱第一时间跑进你的下意识。
红云轻轻推开门,厢房便展示在丁聪眼前,这是一个简朴的房间,房间门对着一张檀木圆桌,桌上放着一套茶具,桌下面放着四张圆凳子,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古色古香的山水画,进屋后发现右面是一扇窗,窗下摆着一张小桌子,放着一架古琴,左边用一个链子遮住了看不见。柳子墨走在前面给丁聪掀开链子,只见链子内的布置是别有洞天,门的左右两边分别摆着一张床,床都分别靠窗,床上摆着小书桌类的东西,床头柜上都放了一本书和油灯,两个床的中间摆着一个柜子,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书,柳父和柳母就坐在柜子前面的板凳上,天色还不晚,落日的余晖还能从窗子射进来。
见了许久不见的爹与娘,柳子墨当然很是亲切,他赶紧跑过去站在他们俩中间,两只手搭在他们肩上,说:“看,我和聪儿来接你们来了。”
“你这个柳大人,平时叫你上山来,你总没时间,现在才来,还好意思说!”柳父语气温和,留了一把有点花白的胡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穿一声粗布衣裳,但是仍然能看出他的气度不凡,可以说,柳子墨的随和就是遗传到他父亲的。
“见过舅舅、舅妈!”丁聪自然领会了柳子墨的意思,赶紧问好。
“这就是聪儿呀!快过来让我好生看看”柳父说。
丁聪赶紧往柳父身边走去。
“你说你去荣安郡找到聪儿时,她已经昏迷不醒了,现在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柳母虽然声音很严厉,但是还是能从她说话的方式和内容中感到她是个好人。她看起来就只有40岁上下,和丁聪现象中差很远,她并不是那位小学语文老师那样很强壮很高大,她是个身材适中的女性,一点看不出她就是柳子墨的母亲。
从柳子墨口中得知柳母凡事要求高,细心之极,全桃源郡就只喜欢红云和苏念寒,所以很得体地回答:“多些表哥这些天来的照顾,我的身体恢复很快,头已经不疼了。”
“那你和你娘失散是什么时候?”柳母问。
“这个……”丁聪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娘,信上都已经给你说过了,大夫说聪儿头部受了很重的外力撞击,所以记忆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记起。你就别逼她了,让她慢慢想吧!”柳子墨见丁聪没法应付这个状态,赶紧打圆场。
“对对对,赶紧吃饭吧!你娘怕寺院的饭菜不和你们胃口,她今天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菜,别光顾着问话,饭菜都凉了。”柳父赶紧站起来,又对站在链子边的红云说:“赶快去把饭菜都端上来吧!”
席间,丁聪见到柳子墨一家人团聚,都说了些太守府的趣事,并没有插嘴。她发现柳母虽然语气有些严厉,雷厉风行的,但是她对她的儿子确实宠爱之极,并以这位年轻的太守为骄傲。柳父则习惯当个观众,随时补充柳母说掉了的部分,柳子墨在他们面前这真是个小孩子,畅所欲言,一点也没有太守的样子了。那天吃饭,丁聪还发现红云是和大家一起上桌吃饭的,不想绿云和紫云,她心里感到有些奇怪。
饭后,五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后,柳母叫红云先送丁聪回房休息,留柳子墨在屋子里聊天。丁聪跟着红云到了离这个厢房三间屋子的一个单人住的厢房住下。累了一天的丁聪刚一屁股坐到床边,红云就过来说:“表小姐身体不怎么好吧?”
丁聪问原因,红云说下午看到柳子墨背她上山的事情,丁聪赶忙解释道是快要到的时候自己突然觉得腿肚子抽筋,所以表哥才背了她,红云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只是浅浅一笑,感觉一点都不相信丁聪说的话,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丁聪慢慢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到桃花寺的见闻,柳母还有红云,都是来这桃源郡里第一次遇到没法猜透的人,柳母对自己的印象如何,会不会自己做的不好,让精明的她发现蛛丝马迹,红云会不会把柳子墨背她上山的事情告诉柳母,又是一堆纠结的问题啊!自从来到桃源郡,哦,不,自从那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踏进文亮的屋子后,事情就一件件变得复杂了起来,这个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了解啊!
“聪儿。”不知过了多久,丁聪听见敲门声,不出她的意料,果然是柳子墨。她心中正好有千般困惑需要一个人来解答,柳子墨便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门没锁,表哥你推一下吧!”丁聪赶紧坐起来说。
柳子墨是端着一盆洗脚水进门的,丁聪永远都不会忘记柳子墨的样子,由于今天要见他父母,所以穿戴十分整齐,但是因为经过半天的路程,还背了丁聪那么久,所以显得有些疲惫,再双手端着个脚盆,那个样子滑稽极了。丁聪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柳子墨一边把洗脚水放到床边,一边问。
“我是觉得表哥穿戴那么整齐却端个盆子很滑稽,就像高级会所里面的服务生。”丁聪脱口而出。
“什么是高级会所,什么又是服务生呢?”柳子墨顿时疑惑了。
这下可把丁聪急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古代人介绍现代的东西,想了半天才说:“这是我们那里的一个休闲的地方,服务生就是仆人的意思。”
“本来就是嘛,我跟你端水,我就是你的仆人啊!小姐请洗脚!”柳子墨打趣的说,“小姐,要不要我帮你脱鞋呢?”柳子墨来兴趣了。
“行了吧,你自己都那么累,还背了我那么久,你自己才该烫个脚呀!”丁聪说。
“我一会儿回房间再烫脚,在这里不像家里,没有人端水送茶的,所以我娘才嘱咐我把洗脚水给你端过来。”柳子墨虽是这么说,但心中很没有底气,丁聪也并没有追问下去。
“不行,就在这里烫脚,要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丁聪说。
“表妹你别跟我客气了,我习惯走远路,这点路算不了什么,倒是你这个女孩子家的走了那么长的路,一定要好好烫脚恢复。”柳子墨回答。
“这么说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在我前面烫脚了?”丁聪急了。
柳子墨点点头。
“那也行,我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丁聪计上心头。
“什么办法?”柳子墨问。
“我们一起烫脚吧!这样谁也不占便宜了。”丁聪说。
“这个……那个……”柳子墨不知道说什么好。
“扭扭捏捏啥呀?赶快脱鞋子,要不然水都凉了。”丁聪说。
和别人一起泡脚对于丁聪来说是常事,在家的时候就跟爸妈一起泡,也会跟姨妈全家一起泡脚,还跟闺蜜一起泡过脚,所以和柳子墨泡脚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事,况且柳子墨还背了她那么久,为她留了那么多的汗水。但她单纯的感谢却把柳子墨“害死了”,他们俩的脚一人伸下去一下,上下之间难免会碰到,每当这个时候,柳子墨的脚都是颤抖的。丁聪看柳子墨脸是红的,就问他原因,他推说是水太烫了。
丁聪问起柳父柳母对她的印象,柳子墨给了丁聪表扬,说柳父说她和他妹妹一样很文静,文静中又有挡不住的机灵,柳母也说挺喜欢聪儿的。丁聪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突然就感觉这种提心吊胆不对,哪里不对呢?想一想怎么感觉忐忑不安的小媳妇初次见公婆呀!想到这里丁聪笑了。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丁聪继续问。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柳子墨回答。
“我发现我们吃饭的时候,红云是一起吃的,她喝紫云、绿云不一样吗?”丁聪问。
“是呀,她是我娘一个远方亲戚的女儿,我娘待她就像半个女儿一样,她做事细心谨慎,很得我娘的信任。”柳子墨回答。
就这样你碰碰我的脚,我碰碰你的脚,洗完脚后水都溅了一地。柳子墨离开丁聪房间不久,红云便来敲门了。丁聪问原因,原来是柳母吩咐她来给丁聪送洗脚水。丁聪想起柳子墨刚才说是他母亲叫他来送洗脚水的那番话,“噗”的笑了出来。心里想:原来柳母记性还真差,竟然吩咐了两个人来送洗脚水,再想想柳子墨每次碰到她的脚的时候那种不好意思的脸红,不觉更笑的欢乐了。丁聪怕聪明的红云看到地上的水的痕迹,追问原因,所以她叫红云把水放门外,一会儿自己再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