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丽富饶的人类帝国南方小城法莱尔市,领主奥斯-拉里埃伯爵一直以公正著称,拉里埃家族传承千年,伯爵本人是一位闻名全国的大骑士,青年时代纵横沙场,用兽人蛮子的血泪书写了无数辉煌,壮年之后运筹帷幄,高升帝国军部副大臣,同时,他的长子继承了这份辉煌,继续在边关与兽人蛮子血战连年,对于以武立家的伯爵而言,这已经足以告慰祖先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伯爵很烦恼。
如果说他的长子拉姆斯完美继承了他的武勇和谋略的话,那么幼子库尔姆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懒散、颓废、不思进取,才十二岁就成了到处惹是生非的恶棍,似乎不干点坏事就对不起他的纨绔身份一样。当然,贵族子弟从小被逼接受严酷的教育训练,因为逆反心理搞点小破坏很正常,哪家贵族都要经历这么个过程,然而让伯爵头疼的是,他并没有如何压迫库尔姆去学这些沉闷无趣的东西,但库尔姆反而比那些从小受尽折磨的贵族子弟更不像话,让伯爵伤透了脑筋。
——我实在对不起你啊,凯特琳。
想到死于难产的妻子,伯爵心里就极为难过,实在不忍心对库尔姆下狠手管教,任由他呆在老家胡作非为,弄到现在,眼看着十三岁的库尔姆就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无论哪家贵族都似乎忘了这一点,根本没人跟伯爵提这茬事,甚至在伯爵厚着脸皮主动提起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弄得伯爵脸皮发红下不来台。
这也不能怪他们不顾情面,实在是库尔姆做的太过分了,如果只是欺压卑微的庶民也就罢了,反正这些人也闹腾不起什么大事,但库尔姆不同,他对欺压庶民毫无兴趣,反而对如何修理贵族极其热衷,靠着些小聪明到处惹是生非,弄得远近贵族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敢把女儿嫁过来?
——唉!
伯爵垂头丧气,只能另想他法。
找不到门当户对的贵族结亲,伯爵只好放低姿态,从破落贵族那里寻找合适的目标,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纡尊降贵去接触的那些破落贵族偏偏自以为受了委屈,一开口就漫天要价,惹得伯爵大怒之下当场拂袖而去,然而,这也不是办法,随着库尔姆的年纪越来越大,等着看笑话的人也越来越多,留给伯爵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逼着伯爵不得不向浑身铜臭的联合省贵族低头,这让一向自傲于正统贵族身份的伯爵愤怒而又无奈。
——你就不能给我像点样子吗!?
在帝都军部埋头处理军务的伯爵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仰天长啸,吓得身边正等着向他报告的年轻军官面如土色,好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少爷,起床了。”
“少爷,吃饭了。”
“少爷,饭要凉了。”
另一边,正被自己老爹咬牙切齿的库尔姆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老爹愤怒的目光,他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青春可人的女仆给他送来了早点,但库尔姆却一点都不想动,昨天玩的实在太累,费尽心机弄回来的小狐狸实在物超所值,这更加坚定了他坚定不移的在纨绔的道路上英勇前进的信念,至于老爹苦口婆心的碎碎念就干脆没听见了。
“莉莉安,小狐狸怎么样了?”
终于从被窝里爬起来的库尔姆伸着懒腰问道。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很是不安了一阵子,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异界的偷渡客,然而,库尔姆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无论是神神秘秘的法师还是神神叨叨的牧师都没发现他的异常,久而久之,库尔姆也就习惯了这种奢华腐败的生活,曾经记忆里的高楼广厦、飞机轮船渐渐淡去,他几乎都忘了自己其实不是本位面居民了。
然而,现实很快打醒了库尔姆,由于脑袋里的方块字文化根深蒂固,让他无论是学习繁难复杂的贵族礼仪还是骑马、击剑、品茶、饮酒等等贵族技能都倍感吃力,再加上有个天资卓越的大哥,更显得库尔姆暗淡无光,一次,两次,一年,两年,当年年辛苦都只换来别人怜悯、讥诮的眼神,即使偶尔有点进步也得不到半点掌声,库尔姆绝望了,从此自暴自弃成了他曾经最看不起的纨绔的一员。
不过,即使作为纨绔,库尔姆也依然决心做一个与众不同的纨绔,他对欺压生计艰难的庶民毫无兴趣,而对以欺压良善为乐的其他纨绔们深恶痛绝,并因此成为比帝都纹章院风纪委员更令远近贵族切齿痛恨的人。库尔姆松了口气,当仇恨被转移到他的身上,那些可怜的人也就逃过一劫了,他很清楚,那些好勇斗狠的贵族子弟没什么不敢做的,对付库尔姆这个老爹担任军部副大臣的贵族或许会心存顾虑,但折磨那些庶民就无所顾忌了,他必须也只能以纨绔中的纨绔的身份出现,让庶民们比痛恨那些纨绔更加百倍的痛恨他,这样他们才能安全的活下去,库尔姆也就达到目的了。
只是,人是会变的,纨绔做的久了,逢场作戏渐渐成了假戏真做,而且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因为“我是为了救他们才这么做的”、“我都这么委屈自己了,让他们暂时受点委屈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库尔姆如愿以偿的成了纨绔中的纨绔,别说法莱尔就是帝都的大人物们也知道他这个另类贵族的名字,这让他越发热情高涨,至于当初想要拯救苦难者的理想,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少爷,您这次玩过头了。”
伺候库尔姆穿衣的莉莉安板着脸回答道。
作为受夫人临终嘱托,从小看着库尔姆长大的女仆长,莉莉安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少爷并非外人所说的那么残暴恶毒,她知道库尔姆曾经的美好愿望,也知道他为了达成愿望而不得不为恶的苦衷,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库尔姆渐渐乐在其中不可自拔,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悬崖勒马,劝阻库尔姆不要做得太过分,不然,即使伯爵老爷也保不住他。
“是吗,我会注意的。”
库尔姆歪着头想了想,最后放弃了继续戏耍小狐狸的打算。
莉莉安是他的母亲死于难产之后从小将他带大的人,某种意义上顶替了母亲的角色,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真正管住库尔姆的话,那就是莉莉安了。老爹完全是慈父养败儿的反面典型,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孔武有力貌似很雄壮,但一到了库尔姆的面前就成了碎嘴的老婆婆,大哥倒是想管,但从小跟着老爹征战边关,一年到头兄弟俩在一起的时间还没他跟兽人蛮子拼刺刀的日子多。长辈们都不管,家里的仆人们自然更不可能替伯爵老爷去管教他的儿子,于是库尔姆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广大贵族纨绔的一员,之所以没有捅出天大的篓子,一方面是库尔姆确实有些小聪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个人随时能够制止他的暴走,那就是莉莉安。
在库尔姆心里,莉莉安的分量甚至比一脸慈祥的老爹更重,比如昨天虎口夺食从福特老伯爵那里强抢的小狐狸,原本他打算玩够三天才撒手的,但既然莉莉安开口了,他也就放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一马,反正日子还长,不急于这一时。
“……少爷,那女孩怪可怜的,您就适可而止吧。”
帮库尔姆系好餐巾之后,莉莉安柔声说道。
福特老伯爵真是……人老心不老,都六十多岁快进棺材了还跟小孩子抢着玩,越是粉嫩可人的小女孩越是让他心潮澎湃,动辄一掷千金让拍卖场和奴隶贩子们笑的合不拢嘴,很多年轻的贵族子弟挺身而出,立誓要跟老恶棍斗争到底,其中最卖力的就是库尔姆,让福特老伯爵恨得咬牙切齿天天扎小人。然而,对于那些可怜的小女孩而言,这却未必是什么好事,她们只是从虎穴搬到了狼窝,如果说老伯爵是因为有心无力才特别嗜好变态花样的话,那么库尔姆就是百无禁忌异想天开对什么都好奇,被当做玩具做试验的女孩们未必就比被老伯爵玩弄好受一点。
当然,也不是全无指望,至少库尔姆这里还有莉莉安,总还能让心灵受伤的女孩们感到一些温暖,就像现在,那个小狐狸明显已经被吓得晕厥过去了,如果库尔姆再去戏耍她的话,就算不被玩死也得吓出病来,虽然兽人一向无人权,但莉莉安并不想让库尔姆在罪恶的道路上陷得太深,否则,就算是夫人复活也没办法把库尔姆拉回来了。
“……莉莉安,就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了,你就不能让我尽兴点吗?”
看着一脸担忧的莉莉安,库尔姆叹口气说道。
他明白莉莉安的好意,也知道自己做的确实不对,但是,一想到即将被他那亲爱的老爹娶回来的他那“可爱”的妻子,库尔姆就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库尔姆对欺压贵族热情高涨,导致他在贵族中的风评极差,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贵族子弟无不听闻他的大名望风而逃,他们的姐妹自然宁死不肯跳进狼窝来,于是,库尔姆的婚事便被落下来了。虽说对于真正优雅的贵族,库尔姆不吝赞美也不会招惹,但这些真正的豪门千金显然不可能看上库尔姆这种纨绔,如此一来,老爹给他找来的妻子不是没人要的歪瓜裂枣就是满脑子都是钱的商业贵族,无论哪一个,库尔姆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因此,库尔姆才想着趁最后的时间好好享受一把,虽然限于身体发育没跟上,某些事还只能想想,但这并不影响库尔姆的兴趣,玩人不是只有一种玩法,那些精-虫上脑的白痴才是真的蠢笨如猪,哪有库尔姆这么聪明?
但现在,看着莉莉安认真的眼神,库尔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不再变着法子去折腾可怜的小狐狸,另外想办法打发自己最后的美好时光。只是,良宵苦短牢狱尤长,无事可做的库尔姆突然发现时间过得慢极了,左等右等都没到午餐时间,更别说上床睡觉到天亮了,闲极无聊的库尔姆坐在落地窗前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苦闷的数着天上有几朵绵羊一样的云彩。
然而,某些存在显然不打算让库尔姆的无聊时间继续下去,就在他数着绵羊昏昏欲睡的时候,从太阳的边缘,一个小小的点越来越大,带着尖利的呼啸朝大地扑来。
——流星?
库尔姆有些困惑,但很快,“流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库尔姆大惊失色:
流星是朝他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