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一直静静看着他们入睡,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变了又变,他站在安苏对面,隔着火光没人看得清他是什么模样,他敲着身后的柱子心中思绪万千,安苏与裴吉相拥而眠,小女孩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是嘴角却难得地保持着一丝笑意,也许莫名其妙经历了这样颠簸了一天后,两人彼此像是找到了一点依靠一般。夜逐渐深了,周围的另外几个人也陆续起身上楼休息,有人好心给他拿来一床被子却被他挥手拒绝了,他还不想睡或许更加因为睡不着,往火堆里又加了几块木炭之后便坐下来倚靠在立柱上看着越来越旺的火焰,炉火的温度依旧,映得三个人脸上都红红的,但维德却还是觉得心里很冷,甚至或许一直以来他的心都很冷。
然而室内的温度已经高到让飞虫判断错了时节,几只飞蛾从窝里钻了出来围着炉火四周飞舞着,像是在举行一场仪式一样,维德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拔下一根长发来在手中把玩,他需要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有些事不该想太多,发丝刚靠近炉火后便由于热气而渐渐蜷缩起来,维德想或许不该离火太近的。而飞蛾那神奇的仪式似乎也进入了尾声,它们围绕炉火的周而复始的飞舞渐渐慢了下来,不过维德却看到了它们最后的举动,几只飞蛾争相涌入了炉火之中,无畏的行为。维德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扑火的娥,离火那般进时已经要被火灼伤却为何还偏偏要投入到火焰的怀抱中呢,或许即使更为伟大的学士都未必能找出其中的原有吧。
几个人迎接清晨的方式显得很特殊,在轰的一声中小酒馆的厚重木门被狠狠撞开,雪花夹杂在晨曦的阳光中一起涌进小酒馆里。虽然被这声巨响已经从睡梦中拉醒,但是安苏与裴吉还是被迫接受了一番寒冷刺骨风的洗礼,安苏睡眼惺忪地望向大门的那边却发现整个门差不多被一个与它同样大小的身躯堵住了,在背后刺眼阳光的映衬下看不清那人面容,只听到他沉重的一声鼻音人迈进小酒馆来,好壮实的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好胖的一个人,他来到阴影中,安苏看清了他的样子,吓得往后缩了缩,不会看错的,这正是前一晚在山门镇屠杀中的一位杀人者,是那个最后到场满身是血的胖子——血指肚。一夜的静养之后他的伤似乎痊愈了一样,换了一身崭新的装束,看不到肚子上恐怖的伤口了,他踢了下靴子把积雪抖落掉,嘴角是笑意,嘲弄的笑意,却没有惊讶,这让安苏感到了恐惧与惊讶,这个胖子就像知道他们在这里一样,他是专程来的,肯定是的,安苏慌忙跳起身来,扯开棉被拉过不明所以的裴吉就往外面冲,但是他忘记那胖子此时还堵在门口,他太过冲动了,血指肚咧开嘴笑得更欢了,抬起脚来就打算向安苏踹去,只是他似乎也忘记了一件事,他忽略掉了站在一旁的维德,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维德突然弯腰一刬,血指肚原本已经单脚站立重心不稳,这轻轻一下子整个人便扑倒在地,摔到地板上发出更巨大的一声轰响。
先前还一股子冲劲的安苏被这变故弄得反而呆住不动弹了,血指肚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了看维德,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便被维德紧接着的一脚直接踹脑袋上晕了过去,维德一脚踢出便拉着安苏二人从胖子背上踩了过去,一弯腰三人鱼贯离开了酒馆。不过维德表情怪异地转头一看,酒馆楼上的人已经闻声走了下来,此时正向血指肚围拢过去,他极不忍心地一闭眼,料想这几个人今天应该不会有好结果了,血指肚肯定已经被激怒了。维德握紧了安苏的手,用力扯了扯,大吼了一声:“跑!”这才终于把安苏从恍惚中震醒,只是裴吉毕竟是个小女孩力气小得很,而且还一直处于一种不明所以的状态之中,维德唯有一抄手把她抱起身来与安苏开始死命奔跑。
走了一小段路安苏才想起来他们不该一直走大路,大路周围显得空旷,使得他们很容易成为十分显眼的目标,于是赶紧停下脚步下,四下打量着,看到大路的一侧有段高高的零星布有乱石的雪坡,于是提议道:“往回走,我们往山上跑。”维德转念一想觉得这主意确实可行,便抱紧裴吉跟随安苏开始一路往上攀爬,一个寒冷的夜晚过去之后积雪都变得结实了许多,倒是蛮利于落脚的,他们三两下便窜了好远,小酒馆开始在脚下变得又远又小,被阳光与白雪掩盖住身影,而相应的他们三人也差不多要在白雪中消失掉身影了。安苏大口喘着气,眼见得感觉差不多够远了就拉着维德在一处石块后面蹲了下来躲藏着,先前一阵惊吓吓出一身冷汗,接着又是疯狂的跑动便是一身热汗,这会儿静下来待在寒冷的雪地里觉得开始不自觉地满身哆嗦起来,其实更苦的应该是裴吉,前一晚她的衣服都脱下来挂着烘干了,这会儿身上就一条安苏最后随手拿的条棉被包裹着,冻得嘴唇发紫了,维德只能努力将她缩在自己怀里,希望能给她度过去一点点温度,不过他自己倒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晚上没能睡着,如今困倦与寒冷便一起折磨着他,而且还又得护着裴吉。
安苏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心中咒骂着可恶的胖子,好不容逃开了却又被他跟冤鬼一样缠了过来,原以为那个更为可恶的威夫或是梅菲斯特什么的家伙是他们这群杀人者的指使者,昨晚应该下令让他们罢手了,如今看来起码那个胖子没有听从甚或是昨晚他们的离去就是个假象,真是后有追兵啊,不过千万,千万不要前有堵截才好。只是安苏的这种变相的祈祷并没有被某位神听到,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诚心想特定的某位神祈祷又或许因为他根本不存在信仰,不过总之是堵截还是有了,不,应该说是“堵截”在这当口来了。虽然积雪吸收着声音,周围变得一片寂静,但是古板脸出现时踩在雪上的咔吱声却如惊雷一样,面无表情的他举着一把宽大的双刃斧从山坡上面急急地冲了下来,而安苏他们三人却正好是面对着他来的方向,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安苏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来,怎么就这么巧了,先是那个胖子直直找到酒馆中去,现在又是这死人脸像是算准了他们的路子似的,他们在天上有眼睛不成,他这样想着还真就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望了望天,如今到真像天要灭了他们一般。他们三个吓着没敢动弹,可怜裴吉昨天好不容易定了些心神,今天却又要受这样的惊吓,而只几步路古板脸便窜到他们面前,大斧子一砸插在雪地里然后直勾勾地打量着他们,赤裸裸不屑的表情。安苏斜眼看了看维德,刚刚在小酒馆他拌胖子的那一脚还算有力这会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发一次猛威,不过维德的脸倒是有点发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古板脸虽说面无表情但是气势却在眼前,一张死人脸与巨大兵器的威势可不小,安苏咽了咽口水,他们两个小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稍微能干的那个也成了只呆鸡,真像极了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