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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要说这裴子涵如何就对刚见面的安子君这么好,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便要从他的父亲裴剑宏说起了。

裴剑宏是武安国鼎鼎有名的定国侯爷,在当今宣穆帝推翻前朝建立武安国中,他的功劳可是一等一的:十七岁改名换姓抛下新婚妻子曹氏,只身在前朝国都潜伏达八年之久,期间四处打通关系为当时的诸侯王宣穆起义做准备,在身份被揭穿,妻子被前朝皇帝派人抓俘绑于城墙后,更是忍痛亲手射杀了她,打响了外姓王爷推翻腐败朝廷昏庸皇帝的第一枪。在新朝建立之后,他便上书宣穆帝,道因心中伤痛无法再为朝廷效劳,请求皇上准他带着儿子裴永怀还乡为妻子守灵。但皇帝体谅他劳苦功高,并未准他这一请求,而是封了他一个定国侯爷,赏了座侯府,许他待在国都当个不问朝政的闲散侯。

裴剑宏还在前朝潜伏时,为掩饰身份迎娶了当时的宰相玉衡之女玉容容为妻,裴子涵便是二人所得的儿子,宣穆帝举兵之前,偷偷派人将裴剑宏护送回了自己的封地,玉容容察觉后就将年仅五岁的独子托付给奶娘王莲花带走,自己跟随父亲进宫上奏了此事,这才有了之后曹氏被俘,裴剑宏亲杀一事。玉容容恨极裴风欺骗自己,在前朝国都被破之时,于狱中自尽身亡,自死也未告知他裴子涵的下落。

当日王莲花带着裴子涵和自己的女儿姜姜连夜离开宛驹城,却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玉容容只给了她一大笔银票,告知她走的越远越好,谁也不要告诉,而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回来。王莲花不敢细问,急急的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便揣着银票,背着裴子涵拉着女儿出城了。昼伏夜出的步行了几日,三人到了离宛驹较远的一个小镇,四处一打听才知道裴剑宏叛逃,容小姐和老爷也已经被关押一事,王莲花心里头担心想回去看看,但又觉着应该赶紧带小少爷离开保护好他才对,思前想后了许久,终是决定听从小姐的话先带裴子涵走,又想到自己当年大着肚子死了丈夫,要不是遇到容小姐,这世上怕已经没了王莲花这个人了,便在心里盘算着,就算拼了自己和女儿的性命也要保护好小姐留下的血脉。

王莲花在镇上逗留了几日,给裴子涵换上姜姜的装束,雇了辆小马车后便一路向南而去,路上也遇到了几波人打探是否见过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还说了些裴子涵的特征,更有人不时的盯着车里的小孩细看,好在一来王莲花早早的将他扮成女童模样,二来这些人对他并不熟悉,虽然后来盘查询问的人越加多起来,但终是有惊无险没有被人认出来。日日心惊胆战的赶了几个月路后,她们到达了与蒙国交界的边境城霞飞,而这时正是新朝建立、新帝登基之时。王莲花原是想到蒙国,等过几年再带小少爷回来,可谁料到因为现下朝政新立尚不稳,朝廷有旨暂且关闭了与蒙国共通之路,城中也因此已经聚集了许多商旅和江湖中人,王莲无奈只得在较偏僻处租了所小院子住下来,而这一住,便住出了许多后事来。

姜姜从出生起便随着母亲住在裴府,与比自己小几个月的裴子涵一起玩耍长大,她年纪虽小,却异常懂事,知道玉容容小姐是母亲和自己的恩人,平日里待自己极好,还让自己叫她容姨。裴子涵虽为小少爷却没有一点娇气,对待自己也像是亲姐姐般,得了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给自己。娘亲每日里都会跟自己说要以后要知恩图报,要一心一意的对待容姨和涵少爷。自从王莲花慌慌张张的背着还在睡觉的涵少爷摇醒她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她乖巧的跟着母亲收拾好东西、出门、连夜赶路,虽然走的脚磨破了却也一声不吭,之后坐了马车,就主动照顾安慰裴子涵,有人来问她们是谁时,她便会紧紧抱着裴子涵甜甜的回答:这是我妹妹。

待她们到达霞飞住下来之后,王莲花每日大半时间都出门在外,开始时候是打探消息,时间久了便四处在客栈找些零时的活做,她原还带着两个孩子去做活,可又不能时时分身看顾着,后遇到几次但凡她一离开便有其他小孩上来欺负她们,便不在带着她们去了,而是在家中做好饭菜,嘱咐好姜姜不要带子涵出门。

这一日,王莲花刚一出门,子涵就缠着姜姜问:

“姐姐,我爹爹娘亲怎么还不来啊?”

“容姨和姑爷有要紧的事情做去了,很快就会来啦。”姜姜一边盛饭,一边回答。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带着自己和小少爷离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容姨和姑爷没有和她们一起走,但她知道自己的娘亲是绝对不会做对容姨不好的事的。所以每当裴子涵嚷着要爹爹娘亲的时候,便会很坚定的告诉他,容姨和姑爷去做一件大事,带着他会分心的,所以要他先乖乖的跟着自己和娘,等他们事情办完了就会来接他回家了。一开始由于第一次出远门,子涵顾着兴奋和东瞧西瞧,并没有多问,后时间一久,外面看着也不新鲜了,又想起很久未见过自己的爹爹和娘亲了,这才日日缠着姜姜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见父母。

“可是已经好久了都没来,是不是爹爹和娘亲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你看容姨和姑爷那么疼你,肯定是事情很很很重要,所以就要办很久的。”

“可是……我昨天晚上看见奶娘哭了,还喊我娘亲了。”

“嗯……那不是哭,是沙子迷眼睛了,喏,上次吃糖葫芦的时候,不是有沙子也迷你眼睛了吗,就是那样的。”

“可是……”

“那等娘回来,我们就问问她容姨和姑爷什么时候来接你好不好?你先乖乖把饭吃了,今天可要吃光光哦,不然会长不高的。”姜姜说着话,把他拉到小桌子前坐好,伸手舀了饭喂他,裴子涵仍是嘟着嘴不愿张开,姜姜又哄了他半天,还保证着一等王莲花回来马上就问,这才就着她的手吃完了饭。

然而这天晚上她们直等到戌时王莲花还没有回来,裴子涵吃完剩饭,等了没多久便睡着了,姜姜帮他盖好被子,便坐在床前发呆。其实前一晚王莲偷偷的哭她也有看到,隐隐约约的听娘亲说到什么可怜的小姐怎么就这么命苦,老天不长眼什么的话,猜到可能是容姨出了事,可是这话她既不敢去问,也不敢告诉子涵,只能默默的祈祷。又在床前坐了半刻,窗外天色已经极黑,心里头担心娘亲,怎么也压不住想出去瞧瞧,姜姜回身看了看子涵,他已经睡的极熟,估摸着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便再帮他扯紧了被子,又搬来把椅子挡在床边防止他滚下来,做完这些又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后,才悄悄拿起外衣出门去了。

姜姜披好衣服将门关紧,便急匆匆的向娘亲做工的汇缘客栈走去,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到,可是客栈似乎已经打烊了,连门板都已经上好,只从门缝中透出几丝微弱的光,姜姜凑上前去贴上了门缝想看看娘亲在不在,然而这一看却几乎吓散了她的魂:客栈里桌椅全都被砸的乱七八糟了,地上有几个穿着小二衣服的人躺在血泊中,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脚,还有的肚子被剖开了,内脏被散的到处都是,有一截便掉在了她面前的地上。突然只听见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人?!”随即就见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姜姜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人抓小鸡般提在了手里。

“回主子,是个窜错门的小孩。”这人低低的回答着。

“处理了。”一丝温度都没有的声音,人听了只觉一股寒意袭来,姜姜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她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是一片阴影,然而在旁边的柱子上,却绑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姜姜忍不住脱口而出: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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