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贯街上,我和娇娇互相挽着胳膊,寻找王阳他们口中的湘湘湘菜馆。
“我是真不愿意来这里吃饭,浑身上下的不舒服。”娇娇说。
“我也不愿意来,太贵了。”我撇撇嘴,忽的想到上次和汪清明来吃饭的画面,不禁心口一紧。
“在那呢。”娇娇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着前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红色的牌子上面五个白色的大字,显眼得很。当然,更显眼的是站在门口正东张西望的王阳。
“来了啊。”王阳看了看娇娇,转头看着我,闪烁的眼神暴露了他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事?”我悄悄靠在他的耳边说。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没事,上去吧,赵玲玲在上面等着呢。”
说来也是奇怪,这是近期来第几次来这条街了,想都不用想这里的高端的装修风格和昂贵的价格。走在通往二楼的走廊上,我居然是浑身的不自在。
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赵玲玲。这也是她和常风结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她正噼里啪啦的摁着手机,见我们进来,立刻走过来抱了抱我和娇娇。
“来啦,”她拉着我和娇娇的手,“快进来吧,菜都要凉了,再说我也饿了。”
“是你饿了吗?”王阳跟在后面似笑非笑的说。
赵玲玲回过头来瞪了王阳一眼,随即转头看着我们,“不是我饿了,是他。”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和娇娇对望了一眼,同时大喊道:“真的假的?”
赵玲玲微笑着点点头,“8周了。”
我和娇娇赶紧扶着她坐下,“怎么没早说呢?”
“也是刚刚检查出来,所以今天我和常风才找你们吃饭,一来是好久没见了,二来是告诉你们这个消息。”赵玲玲说。
“真好,”娇娇感叹着,“你可真幸福。”
“这有什么的,你不是也快了吗?”赵玲玲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王阳。
娇娇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含糊着说:“还早呢,还早呢。”
一直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我们的王阳,终于开口插了一句话,“常风呢,怎么不见他。”
“他在隔壁跟客户谈点事,一会就过来,咱们先吃就行。”赵玲玲说。
于是,大家纷纷拿起了筷子。说起来,我倒是有些饿了,一整天都在跟宏大集团的人周旋,没有吃饭的心思,更没有吃饭的时间。此时此刻,精神放松下来,我大脑的潜在细胞开始苏醒,激发了我的胃的同时,也刺激了我的思维。从刚刚一进门开始,我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现在我终于找到了这种情绪的缘由。魏子轩没来。从任何角度讲,魏子轩都应该来的。可是他不在,我本是藏了满心的疑问,但我却是无法问出口,只能安静地坐着。
倒是娇娇跟我心有灵犀般,若无其事的问出了口。
“魏子轩呢?你没请他来吗?”娇娇看向赵玲玲。
赵玲玲突然有些慌张,看了看王阳,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完全让我也慌了神。
“你不知道吗?”赵玲玲试探着问我,“子轩他爸爸……”
我看着她眼中的不安,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脑海中闪过的都是那个温暖而平静的夜晚,魏子轩说的那些关于他爸爸生病的事。
我几乎没有犹豫,抓起包就往外跑。王阳和娇娇紧跟着我跑了出来。还是王阳长手长脚的,抢先一步挡在了我的面前,阻止我冲到马路上。
“你要干什么去啊?”娇娇站在我的身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要去找他,这个时候他需要我们陪在身边。”我说。
“你想清楚了,”娇娇说,“不是我们而是你,你知道你这时候去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着她点点头,“我很清楚,可是我一定要去。”
娇娇看了看王阳,最终无奈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好,既然你都很清楚了,就别让自己再有遗憾了,去吧。”
我看着她,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转身投入到了万千的人流中,朝我的目的地走去。我知道这不简单,但我的心里却是从来没有的坚定。
到达火车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距离到魏子轩家的最早一趟火车是凌晨两点,我握着刚刚买好的车票坐在候车室里,心里却是无限感慨。我是不喜欢坐夜车的,以往的屈指可数的夜车经历都让我心生疲倦,甚至恐惧。我讨厌听到车轮的铁轨摩擦发出的声音,而这种声音往往在晚上就越清晰。“咔嚓咔嚓”的声音,紧紧地和着我的心跳,似乎在大声的宣告我的不安与烦躁。就好像此时此刻,我坐在快速前进的火车上,却没有半点睡意。无奈,我只能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或明或暗的点点灯光。隐约间,我感觉到我的手机在响,拿出来,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已经自动关机了。
我摇摇头,顺手把它丢回了包里,然后靠在窗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挣扎着从乱梦中醒来,天已经微微的亮了。远远的地平线上,太阳正全力的探着头。我清晰的听到了列车员甜美的声音,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整,前方到站丰城。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认认真真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是我的选择,我很清楚。
列车到站,我跟着大堆大堆的人群走出了火车站。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上次来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学校组织“优秀大学生三下乡”活动,我们所有的班干部在经过商量后,一致决定来到这里,这个魏子轩长大的地方。这个城市是美的,我第一次来时就这样认为。虽然她没有丰富的物质资源,也没有什么悠久的历史,但我却觉得她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感。
沿着马路一直走到尽头,一辆人力脚踏车停在了我的面前。司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他亲切的对着满面愁容的我说:“坐车吗?小姑娘。算你便宜点。”
我点点头,上了车,“麻烦你,去城西魏家。”
他惊讶的回头看了我一会,然后微微的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些什么。
十几分钟后,车稳稳地停在了魏子轩家门口,我拿出钱包准备给钱,可是这位老人家却是摆了摆手,“想开点。”他说着,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朝魏子轩家走去。
魏子轩的家是一个四合院,是这个城市里少有的老式住宅,他们一家住在里面,周围住的也都是他家的亲戚,平时是比较热闹的。而如今门口却是冷冷清清,庄严而古老的大门上贴着两张白纸,“治丧”两个大字突兀的摆在上面,不由得戳的人心发酸。我吸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很安静,远远地我看到了坐在院子中央花坛边的魏子轩,他正仰着头看着天,瘦削的侧脸上露出青青的胡茬,暴露了他连日来的劳累与伤心。他真的是瘦了好多,我想着,慢慢地走了过去。
“看什么呢?”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自然。
他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就那样毫无顾虑的认真的看着,良久,他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淡到让人无法察觉。
“坐吧。”他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我也是看着他,记忆里从没有过的样子,安静而从容。
“好。”我答应着,轻轻地坐在了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