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Ｄ城难得下了一场大雨。飘浮空中重浊的尘埃也都沉降下来，茫茫的天幕下透出一片灰蓝色的晴空。久违了的“大雁”，竟然出现在这里的上空盘旋，……对当地青少年一代来说，这无疑是世间罕见的怪物。大家奔走相告，男女老少纷纷出动。那些已习惯于地下穴居，足不出户的人们，也一反常态，争先恐后登高远眺。不少人们还头戴面罩，套着空气滤清器，招摇过市。
只见二只“大雁”远处飞来，“大雁”身上，似乎还背驮着什么。“大雁”盘旋了几大圈后，朝着近处一个大水圹缓缓降落。这一带满地坑坑窪窪，雨后却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圹、泥潭。据说几十年前这儿曾有大河流过，只因人类现代文明带来的地球“温室效应”，高山雪线逐年上移，水源日渐萎缩，大河断流、干涸，遂成当今一派荒凉的景象。
“大雁”滑翔到池塘的水面上，振翼拍水，嘎嘎鸣叫一番后，收起羽翼安静下來，或昂首浮游，或作伸颈吮水。驮在二只“大雁”背上的原來是林下客与林菁。
几天前，林下客父女前來Ｄ城新时代电脑公司，在仿生设计制作部，委托特制了二只仿真电脑大雁和五只仿真电脑蝼蛄。今天，林下客父女俩约同电脑公司二位工程师，前去现场试飞。
林下客父女俩身着简便飞行服，随同电脑大雁一起飞行。这时，当电脑大雁在水面上安静下来后，他俩突然振臂向上冲去，张开“飞行服”，腾入半空迴旋一周。然后，缓缓收拢“飞行服”，轻快地降落在远离围观人群的一处圹岸边，迊着前方不远处二位穿着Ｄ城电脑公司制服的中年人，大步走去。
林氏父女身上的“飞行服”，形似那腳踏高靴、身着广袖宽腰古代中式“戏袍”。袍内充满气囊，当按下胸前充气电钮，张开四肢，全身“鼓起”，似一振翅欲飞的大鹏。再双腳踩动靴垫上飞行电钮，即腾空飞行。通常，飞行高度可达六、七十米，连续飞行距离二、三百米。飞行方向可由“飞行员”摆动肢体来自行调节控制。
“嘿，爸爸您真行！”林菁涨红着脸，激动地说。“咱们试飞终于成功了！”
“这些电脑大雁，是否能以假乱真了？”林下客兴奋地朝着林菁和前方那二位电脑制作工程师大声说。
“单凭由电脑大雁来诱捕不明的怪物，看来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电脑公司的张工程师介绍说。“只有当被诱捕物触动电脑大雁身上电钮时，由此发射出一束间歇性电流，使它处于麻痹状态。此时，电脑大雁的双翅反弹，抱握捕获物，並向主人发出呼唤信号。......如果，被诱捕物具有较高的智能，就会从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乃至习性等方面的细微差异，迅速识别出“对象”的真假。而不会轻易接近，上当受骗。”
“一般群居性生物，对不是自己群落里的外来者，都具有一定的识别能力与強烈的排斥性。”电脑公司的李工程师补充说。“电脑大雁是很难做到‘以假乱真’。——还是看看这几只电脑蝼蛄吧。”
于是，李工程师从随身携带的皮包内取出五只电脑蝼蛄和遥控器。手持电脑蝼蛄，依序按下遥控器发出指令，这些小精灵相继向各方飞去。二只在“大雁”身旁周游；另二只在鼓噪的人群头上盘旋；还有一只在红色轿车顶上仃留。少顷，李工程师又按了几下遥控器，这些电脑蝼蛄。就很快地飞了回来。
“这些电脑蝼蛄的体形虽小，但信息的贮存量较大，並能在遥控半径三公里的范围内执行指令。譬如，刚才对它们分别输入大雁形象；人群噪声；以及红色轿车图象等信号；同时发出寻找与跟踪的指令。它们即能由近及远，去寻找和跟踪“目标”，並收录相关信息。”李工程师像玩魔术似的表演了一番以后，作了简要的介绍。“当然，电脑蝼蛄寻找不到指令“目标”时，即会发出：‘咕咕’的鸣叫声，随后，自动返回指令提示的去处。”
林菁
从李工程师手里接过电脑蝼蛄和遥控器也试用了一下。只见这些“蝼蛄”紧随着一群狂奔呼喊而来的青少年，在他们头上盘旋，从而招来越来越多的人们。有争先恐后的；有惊慌怯逃的；有嘻笑跳跃的；有哭喊怒骂的；......引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电脑蝼蛄都被输入了跟踪人群噪音的指令。
李工程师立即告知林菁收回这些“蝼蛄”，以免惹出麻烦事。
顷刻，不少人已聚集到这几位“魔术师”前面。有的忍不住缷下了头罩，擦抹着满脸的汗水。露出各自容貌的好丑，肤色的深浅，神态的张弛，......人们七嘴八舌提出一串串责问:
“这几只大雁是从哪儿诱骗来的？......”
“不怕大雁在这污染的水塘里中毒？……”
“这些小妖虫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紧紧盯住我们？”
“你们是干什么的？来这儿干什么？……”
“你们是谁？......魔术师？巫师？
外星人？”
……
林下客父女俩以及二位电脑工程师向众人一一作了回答。
须臾，围观者络续散去。各自戴上五颜六色时尚的面罩，似乎带着对大自然的几分羞愧与不安，急急地欲把真相隐去。纷纷躲进甲壳虫式的车子，匆匆驱车夺路而归，遁入各自的地下“巢穴”。
林下客与林菁向二位电脑工程师深深致谢、告别。父女俩穿着好“飞行服”，收藏起电脑蝼蛄，驾驭电脑大雁升空离去。
林下客与林菁打算在归途中，绕道去Ｂ城探望水中仙一家。並借此，在低空下自由飞行的难得机会，去好好领略一番当今人类主宰下的大自然风光。
腳下，Ｄ城大地正阳光普照。远处是沙丘、秃岭、荒滩、废墟、一派萧然。近处是成千架太阳能聚集器从地下冒起，似天穹中的繁星，熠熠生辉，显示着Ｄ城的繁华。
“这些太阳能聚集器是Ｄ城的地下球状建筑的穹顶。每架聚集器由六至十个同心园环组成。在晴好的白昼，各片园环有序展开，穹顶向上升高，显露出地面，以充分采集光照。在夜晚或阴雨天，园环有序收缩，穹顶可酌情调低，直至降到地表下，以減少能量的散耗。”林菁俨然以地球人的身份，向“月球来客”介绍当今流行的地下穹窿建筑。“这类建筑的营造还算简便。——按设计要求，先定穴爆炸、接着埋穹柱、砌穹壁、架层面、铺地板、隔居室、开门窗、打通道等等，最后，安装下事先组装的穹顶。即可。”
林下客望了一眼满地闪闪发亮的穹顶。朝林菁微微一笑说：“这一大块穹顶分布区，近乎一片光秃，罕见几棵草木。看
来，这儿不是一般野生动植物可以自由生长棲息的天地。”
“地下城必竟減轻了地面诸多恶劣环境因素对人们的危害，求得一个相对安生之处。而对地面众多生物来说，地下城留给地表的空间也必竟远比原来传统的城市宽广得多。即使，这些空间还暂不宜作为一些生物的安居棲息之处。但还是多了可供一些生物自由活动的天地。”林菁依然以一个地球人的姿态笑对“天外来客”的质疑。
灰茫茫的天穹下，林下客与林菁驾驭这几只“大雁”缓缓飞行，不时地交谈着，並注视着沿途一些可供“考察”的地方，仃留下来，作短暂的周游。这样，一天行程往往只一、二百公里。偶而误时，不得不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里，找寻断垣残壁之处留宿一夜。旅途难免辛劳，却也自得其乐。
“我们这般行径，颇似神话中云遊仙子，或是古代飞侠的风味。”林菁自我嘲解说。“就是少一些侠士们劫富济贫，抱打不平的能耐。或是仙子们逍遥自在，游手好闲的雅兴。”
“历来所谓劫富济贫，只能是接济一些人的急难罢了，远远解救不了人世间的种种苦难与不平。当今世上，贫富差距近乎天文计数，千百个富豪们霸占了整个世界的绝大多数财富。他们凭藉手中大量的资本，‘呼风唤雨’，操纵市场，疯狂地盘剥广大的劳苦大众，……
把人类几千年的私有制社会推向极点。单凭‘侠士’们的劫富济贫、还是‘善士’们的慈捐善举，是远远消除不了贫富间的巨大差距，制止不了这制造人间罪恶的私有制社会机器的运转。”林下客继续大声说。“所谓云遊仙子，那只能是一些逃避世间现实，玩世不恭，自命清高的浪子。——我们不是什么侠士与仙子。无非是这多灾多难的世界里浪迹天涯的游子。”
林氏父女正想再说些什么，但天公却先声夺人，一串惊雷从天际滾来。骤见远方电闪雷鸣，乱云翻滚，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一场狂风暴雨即将铺天盖地袭来。父女俩急忙驾驭“大雁”，穿越邻近一处山丘，好容易找到一片避风谷地。
“大雁”缓缓盘旋而下，一座破败的小城郭展现眼前，但见楼宇倾塌，院圃荒芜，道路坑漥，......周围不见人的踪影。
“唉，又是一座废弃的城市。”林菁感叹说。“人类玩积木似的垒起了多少喧嚣的城市，转瞬间又推倒为一堆堆的废墟。......
挥霍了大自然多少宝贵的资源，毁坏了多少物种赖以生存的环境！”
“但是，有人总喜欢吹嘘，它们是什么文明的遗迹。却几乎无人痛斥，这是对大自然犯下的深重的罪孽。”林下客愤愤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