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少年闭上眼，双手合十，然后掌心对转，一手五指朝上，一手五指朝下，像在碾碎掌心的小虫子一般不听的碾着，口中沉吟：“有相之力，轮回五谷，归天的归天，归土的归土。”如此长的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做完之后，钢签才将将到达面门。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刚签就像插入沼泽一般，速度直线下降，在离少年左眼只有一毫之时，再也前进不得，秫秫的自转着……
少年猛睁双眼，喝道：“去！”钢签立刻向后飞去，如同刚才插入的是一根弓弦，而此刻反弹而回，力道比来时还大了几分！
黑胖子双臂抵挡身前，硬挺身躯，大喝着，盔甲又被吹涨起来。可是一切都晚了。钢签从他大张的嘴里穿过，带着他肥胖的身躯，扎到身后的柱子上，嗡嗡的颤抖着……
钢签上的獐子，依旧嘶嘶的冒着青烟，香味扑鼻……
黑胖子口中血如泉涌，发出最后一丝模糊的哀嚎：“幻者！”
少年点点头：“我叫田翟，跟你一样，属土。”
胖子抬起手，用力的扶在田翟肩上，眼中充满了恐惧，用乞求的神色看着他。似乎将死之际，还在担心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听兵士所言，你不曾动幻为恶，还为他们提供食物，我不会动用灭神咒的。你安心吧。如果有来世……记得，隐藏得好点……”
清晨的露珠，反射着朝阳的神采，微风拂面。山中一片寂静，只剩下布谷鸟的叫声，偶尔被兵士们的呓语打断。
突然一片惨叫，从鲁军露营的密林深处中传出：“卒长死了！”
几百人的队伍顿时嚎叫起来，然后是兵士们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惊起一片飞鸟。
如此炸锅般的动静，在田家村后山参天的密林中，仅仅只能传播数百米。半山腰的洞口，韩菲站在田翟的身后，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你，你杀了他……”
田翟点点头。没有说话。
韩菲看着面前那个瘦弱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镀上了一丝金边，令人她不敢直视：“你怎么能杀人？”
“你问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我怎么有能力杀人，二是我怎么会狠心杀人。你也知道我脑子转得慢，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意思？”田翟回过头来，一脸木讷。要不是韩菲知道杀手就是他，真会怀疑这张脸很无辜，很无害。
韩菲心中感慨不已，回想起俩人天天被田小六欺负得到处跑，真心觉得如做梦一般：“可你毕竟杀人了……”
“我没有杀人。严格意义上，他不是人。我也没有杀他。他是个幻者。”
田翟颠三倒四的解释，让韩菲非常抓狂：“你到底是不是傻子啊？”
“他确实比一般人反应得慢。不过这是个优点！”张老仙突然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两人身后：“聪明人太明白事理，相信眼见为实，相信逻辑，相信阅历。可是这种狗屁东西，真真儿的影响境界的进步。”
韩菲菲回过头，只见张老仙一身蓝色粗布装扮，端着几碗馄饨，腰上还系着条围裙：“别合计了！他们头儿死了，估计这帮孙子一害怕就得撤。大早上的，我做了点东西，给你们俩孩子填填肚子。”
果然一阵清香从碗里飘出来，不闻还好，一闻见这味道，韩菲菲肚子立刻咕咕叫起来：“大叔你真好。”韩菲菲抢过碗，吃了起来：“真好吃，我和母亲很少能吃到肉馅，真好吃。”
高大人踱着方步从屋里端着海碗走出来，呵呵乐着：“小哥果然本领不小，有没有兴趣随我进滕州城？老夫掌管城防和刑狱，从衙役班里弄俩指标进人没问题……哎，话说高人你功夫稀松，这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啊，什么馅的？”
田翟在一旁道：“我从不吃师傅做的东西。他老弄点田鼠、蛇什么的包饺子。”
“啊？”俩人立刻停下了筷子。
“别瞎说，那种东西怎么能招待客人。这回我包的是蝙蝠肉。”
“哇……”高大人和韩菲立刻扔下碗筷，一边往洞中水池跑，一边抠起了嗓子。
张老仙一脸的不乐意：“没见识！蝙蝠肉吸收月夜精华，最好的食补之物。洞中的蝙蝠我早就吃差不多了，就这俩还是我用草鞋逮半宿逮到的……”
张老仙目送俩人跑进洞中，收起讪笑，目光落在了田翟身上：“什么情况，说说。”
“鲁国幻者。属土。”
“恩，我早猜到了。鲁国那种腐儒之地，容不下怪力乱神之士，幻者本就极少。这肯定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教的徒儿。”张老仙呼呼扇着大蒲扇：“唉，早跟他说过了，就他那三脚猫本事，在鲁国躲个地方安安生生过日子多好。看来他铁心要介入这幻界之争了……小子，你怎么从几百人中确定那个幻者身份的？”
“他用鼠儿幻凭空制造粮草，我偷听得知的。”
“恩。这种幻术是咱们土门的入阶必修。简单易学，可谓低级土术中最有用的玩意。不过鼠儿幻却极易暴露自己幻者的身份。你想，从泥土中变出粮草来，还不谁吃谁发现啊。我那弟弟怎么搞得，教徒弟从没强调过吗？”
“您是说……”
“看来，他从没跟弟子强调过幻界的三大天律……”张老仙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三大天律……”田翟像个乖学生，在背诵一个早已温习千遍的科目：“幻界第二律——‘幻者的平衡’。不同门派的幻者，数百年来，都不遗余力的在人群中互相探知和锁定；一旦确定对方是幻者，在任何场合、任何背景、任何实力对比下，都会疯狂的抢先攻击毁灭对方，以保证自身安全，巩固自己和门派拥有、甚至独霸幻术这种超力量的权利。”田翟背完抬起头：“因此，掩饰身份乃第一要务，务必确保自己活在黑暗之中……师傅，这不是所有幻者入阶必知的东西吗？”
“不。有些幻者收徒，却故意将这生死攸关的天律秘而不宣。”
“那这些徒弟，岂不……”
“没错，他们耗费数年心力培养徒弟，却混不将弟子当人看，也不告诉他们幻界最大的忌讳！这些弟子，简直就是他们的诱饵和肉干……幻界中人，将这种卑鄙的伎俩叫做‘死饵之术’，为的是引诱对方出手，暴露身份，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好！”张老仙一拍大腿：“久疏战阵，大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