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看到秦浅浅抱着一头垂死的鹿从她的头顶越过去,稳稳地落在了火堆边上。她才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怎么?吓着了?呵呵,我还以为你的胆子有多大呢?你不是连神秘杀手都不怕么?怎么几滴血就把你吓得失了分寸?”秦浅浅头也不抬地理着鹿皮,发出一连串的讥讽。
南城心里又好气又开心,不晓得如何表达,她就傻站在一边,看着秦浅浅弄那头鹿。
孟小天已经手脚麻利地拾来了几根粗壮的树枝,在火堆上架了起来,准备烤鹿肉。
周逸然非常吃力地站起来对秦浅浅拱手道:“在下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那伙贼人太猖狂,实在不敢连累了恩人。如果让侠士无辜被伤,在下会生不安心死不如意。”
他的话有气无力,很快就被熊熊燃烧的火光淹没了。没有人回答。秦浅浅和孟小天把鹿肉剔下来,用嫩绿的树皮穿好挂在架子下面。火烧在湿漉漉的血肉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秦浅浅弄好这些,突然把满是鲜血的手举到南城的面前,南城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她一脸愠色地问道:“秦二哥哥你干嘛呀?手那么脏会把血弄到我脸上的。”
秦浅浅斜看了她一眼,道:“哦,你看到我的手脏了啊?那你干嘛不给我打点水洗洗手?”
南城道:“你要水就好好说嘛,我又不会拒绝。”说着就要转身去打水。
秦浅浅道:“小天,你和她一块儿去吧。我怕她被河里的鱼捉去吃了。”
“好的。”孟小天站起来跟着南城走了。
秦浅浅把手在一边的草地上擦了擦,手上的血大抵被草尖上的露珠洗刷掉了,然后在鹿皮上死劲儿地擦了几下,也算是八分干净了。他一面转动着火焰上的肉,一面问道:“几位刚才一直说是被许多黑衣人追杀至此,可是,在下见各位身上没有半点刀剑的伤痕。你们难道从来没有与黑衣人正面交手吗?”
“秦大侠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兄弟骗您不成?”冷叔彦道。
秦浅浅一挑眉,瞥了一眼冷叔彦,淡淡地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追各位的是一伙什么样的黑衣人,毕竟现在我们在一起,总要有个防备之心才是。”
“大侠,我师弟脾气冲,请您见谅。因为一路逃亡至此,我们的精力也实在耗得几乎一点都不剩了。”周逸然赶忙解释,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女子,又道“我们都知道您三位都是好人,不然也不会接纳我们歇息于此。”
秦浅浅道:“那么,可否说说你们一路上遇到的情况?”,
“当然可以,大侠。”周逸然道。他看着远方,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七月中旬我们离开孟州城的时候都还挺好的,在七月十六那天,我们第一次遭遇了一群黑衣人。他们围住我们,要小师妹交出一样宝贝,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贝在身上。于是他们想要活捉我们,那时正好有一位神秘的侠士经过,他出手杀了所有的黑衣人,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当时我们以为脱险了,就急忙赶回域龙山。刚一到四灵谷又碰到了一批黑衣人,他们一直远远地跟着我们,无论我们去哪里他们都跟着,怎么都甩不掉。我们知道这批黑衣人和死掉的那一批是一伙的,虽然他们没有伤害我们,但是很怕将他们引回分舵,给门派带来灾难,所以选择了掉头南行,想要摆脱他们之后再回域龙山。可是他们就像是鬼影一样,无声无息地紧紧跟着我们,每次以为自己跑得够远了,但是一回头他们就在后面的草丛里,或者树林里躲着。这些天,没有时间去弄吃的,不顾一切的逃跑,只有碰到小河时才会停下来喝一口水。要是运气好,碰到长了野果的树,便也能稍微果腹。虽然我们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刀剑之伤,可是如果再这样拖下去,不出三天,我们便成为荒野孤魂了。”
秦浅浅一边听,一边拨火烤肉。等周逸然说得差不多了,肉也好了。他把肉递给周逸然和冷叔彦,道:“肉好了,你们先吃着。我去周围看看。”
“好的,谢谢大侠。请大侠小心。”周逸然咽了口唾沫说道。
秦浅浅刚站起来,远远地就听到南城从后面一边跑来一边喊道:“秦二哥哥,秦二哥哥!”他回过身去,看着南城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跑”过来,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这个速度快得惊人。
“出什么事了,你叫这么大声?”秦浅浅问道。
“秦二哥哥,那边有黑衣人,好多!”南城急切地告诉秦浅浅她在小溪那边看到的情况。
“是吗?”秦浅浅凝神屏息,望向小溪方向,片刻道:“小天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过来?那么多黑衣人他怎么对付得了?”
“是天天让我先过来报信的。我,我这就去救他。”南城说着就掉头往回跑。
秦浅浅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道:“你在这里等着,若是有黑衣人从别处攻过来,你只管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是了。我们会去找你的。”说完他就一跃而起,像一片白云在草地上飘过。
南城“啊”了一下,来不及多说一句就看着秦浅浅消失在山坡那边了。
“孟小姐,真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你们。我们现在就走。”周逸然说着就挣扎着站起来,冷叔彦也跟着站起来。
南城赶忙走近几步,直摆手,说道:“你们别走,小姐姐身体这么差,她根本走不动啊!”
周逸然叹了口气,相当沮丧,事实上南城说的不错,他自己能够站起来几乎用尽了力气,若要搀扶师妹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师妹的情况如此糟糕,强行拖着她奔走,只怕很快就会玉殒香消。他十分无奈地重新坐了下去,咬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对南城道:“孟小姐,请您快点离开这里吧。黑衣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如果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他们也不会去找您的麻烦了。”
南城道:“那怎么行?我怎么能一个人跑掉丢下你们让坏人捉去了杀掉?而且我相信就凭天天一个人就足够对付那群黑衣人了,何况秦二哥哥也去了。你们放心,黑衣人肯定杀不了你们的。”南城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居然说出这么没有依据的话。
“孟小姐真是大仁大义。在下与师弟师妹三人今生绝不会忘记三位的救命之恩,日后有用得上我们三个的,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周逸然说这番话显然是发自肺腑,当他说完这几句,一口鲜血从肺部涌向喉头,喷洒在熊熊的火焰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冒出缕缕青烟。
“师兄,你怎么样了?”冷叔彦见周逸然突然口吐鲜血,吓了一跳,连忙关切地问到。
“大师兄,大师兄…”于柔葭听到声音,努力睁开疲软的双眼,看到周逸然嘴角的血,眼睛里全是担忧和心痛,她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但是一口气接不上来便晕了过去。
周逸然一看师妹晕了,想要用手去扶,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心像是被刀在剜,痛得直用手去抓胸口,根本无法估计晕阙的师妹。
冷叔彦见状用一只手手扶住师妹,来不及呼唤师妹的名字就看到师兄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他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他,却突然鼻血如注。
南城看呆了,她不懂医术。她只能站在离那三人不足三尺的地方,看着他们痛不欲生的样子而无能为力。一阵风来,南城感觉天好像暗下来了,冷风比先前要寒冷许多,她好想咳嗽,觉得肺部有针扎一般。她的脖子好像被冻僵了,想要抬起来却十分困难。不知道秦二哥哥和天天有没有打赢那些黑衣人,她还能活着再见到他们吗?南城觉得自己不太可能再见到哥哥了。她的眼睛似乎睁不开了,天更加黑了。她就要死了吗?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要死了呢?为什么呢?难道只是眼睛瞎了,所以天才这么黑?她想要动一下以证明自己只是瞎了,可是,她动不了了。她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动一根指头。
就在南城以为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时候,突然,有重物击在她的右肩。感觉喉咙很苦,一口浓黑的痰血张口喷出。她睁开眼睛,看到秦浅浅拿着水壶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醒了没?看看我是谁?”秦浅浅问道。
南城的脑袋一直跟着晃动的水壶转来转去,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秦浅浅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附过身来,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先漱口,小心毒液回流。”
“嗯。”南城小声应着接过水壶。漱完口,她才发现孟小天在火堆旁给周逸然运气。她一脸疑惑地望着秦浅浅,秦浅浅却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把水壶放在地上,然后做了个手势让南城跟着他走。
他们走到距火堆百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秦浅浅问到:“刚才我们不在的时候这边有什么人来过吗?”
“没有啊。”南城道。
“既然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为什么你们都中毒了?”
“我们什么时候中毒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个傻子吗?你说你浑身僵硬昏天暗地地站在那里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快死了。难道是因为我中毒了才会那样的吗?可是你们走了之后我也没有吃过东西。”
秦浅浅没有再问,他看了一眼南城,然后转头远远地看着孟小天,眼睛里充满了疑问。就在他离开火堆不足一盏茶的功夫,这里的四个人竟然纷纷中毒,且中的是同一种闻所未闻的剧毒。而令他真正惊讶的是,当他赶往小溪边时,他并没有看到黑衣人,更没有看到孟小天。他以为孟小天出事了,于是前去寻找,在密林里发现了众多黑衣人的尸体。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安详的,显然他们死得并不痛苦。但是,他们的身上却留有长长的剑伤,血从伤口里涌出来,还未凝结,将林地染得一片殷红。他没有时间去管这些已不成威胁的人,继续去寻找孟小天。当他飞上林梢时,发现孟小天正从密林上空飞向小溪边。秦浅浅叫了几声小天,孟小天却没有理睬,飞过小溪就停在溪边的石头上,然后继续往前走,准备回到火堆那里。秦浅浅一路跟着孟小天,他很是疑惑,不知道孟小天是怎么了。按说以孟小天的武功修为,有人在他后面用那么大的声音叫他,他不可能听不到。可是,以孟小天的反应来看,是他真的没有听到的样子。
当孟小天发现南城和其他三人都不对劲的时候,他立马就知道他们是中毒了,并且十分自然地对秦浅浅说:“秦大侠,我要为他们疗毒,请不要让任何人骚扰我。”
说完,孟小天就开始给南城疗毒,南城很快就咳出了毒血。他接着就去为另外三人疗毒。这中间没有一句话,一切都似乎都发生的如此自然。就是因为这么自然,秦浅浅才越发感到怪异而南城居然连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从他们的样子也看不出一点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