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小巷深处只有一盏灯笼。
而且这盏灯笼也是刚刚点上。
二十步开外,两个黑衣人对着灯笼站在那里,面色凝重。
第一个人忽然扬手,寒光闪过,一支飞镖钉在灯笼下的砖墙上。另一个随即也出了手,这支飞镖钉在前面那支飞镖旁边。
两个人跑了过去,仔细查看墙里的两支飞镖。
其中一人道:“师兄,我说还是后边做纤细点好,你看这支镖显然更加稳定,几乎就是直着进去了。”
另一个人道:“看来你说的有道理,这支镖穿透力没有下降,如果是这样的话,尾部还可以再改进些,这样会更稳定。”
说着话,两个人取下飞镖,将灯笼拎在手中,快步离开漆黑的小巷,来到紧邻的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十分宽阔,而且与方才死一般沉寂的小巷完全是两种样子。
只见家家户户炉火熊熊,锻铁与风箱呼呼拽动的声音充斥耳膜。这里就是太原的打铁一条街,以锻造各种优质铁器闻名。各个品种的铁器,从家用的铁锅、铁铲、铁壶,到农用的犁、锄,无所不包。但是,这里最为著名的生意,还是黑暗中见不得阳光的兵器,尤其是各种精巧的暗器。
由于名声在外,每到黑夜,这里就异常热闹,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都是在夜间锻造完成的。很多江湖豪客、商人以及怀着好奇心的游客,也都乘着夜色,到这里淘宝。天一亮,整条街又恢复为农贸铁器集市。
方才的两个人一溜小跑,进了一家小店,却见店里面已经坐了一位客人。
两人看到有客人光临,忙陪着笑,其中一人道:“请问这位大爷有什么需要?小的这就给大爷张罗。”
那位客人道:“我听说,你们俩兄弟近来打制暗器的水平日进千里,可有此事?”
两兄弟中的一人道:“大爷过奖了,只要下工夫,总会提升一些的。”
那位客人伸出了手:“拿来——”
两兄弟对视了一下,客人道:“就是你们手里的东西。”
两兄弟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手,把手里的东西拿给客人。那客人把两支镖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果然名不虚传,但不知比精铁坊如何?”
两兄弟居然同时发出“嗤”地一声,似乎十分不屑。其中一人道:“精铁坊卖得就是块牌子,要说东西做得讲究,咱兄弟只在之上,不在之下。”
客人笑了:“你们知道我是谁?”
两兄弟一惊,其中一人道:“听口音,大爷一定是当地人,只是眼生得很,难道大爷也是做这一行的?”
客人点了点头。
两兄弟中的另一人终于沉不住了气:“大爷不会是精铁坊的吧?”
客人又点了点头:“正是。”
两兄弟急忙陪笑,一个说:“我们兄弟只是开玩笑,我们这两下子,哪敢跟精铁坊相提并论?”
另一个道:“就是,大爷是精铁坊的,我们怎么没见过大爷啊?”
客人道:“你们没见过我很正常,因为我是精铁坊的老板,这条街上见过我的人并不多。”
“刘……刘大爷——”两兄弟更加不知所措,他们已经知道,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精铁坊的掌门人刘金。
刘金道:“你们不用害怕,这几十年来,精铁坊始终保持江湖第一的位置,就是靠一批又一批的手艺师傅,咱精铁坊什么时候容不下人呢?此次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请两位加盟精铁坊,不知两位是否愿意。”
两兄弟一人一嘴道——“可是我们还没有和师傅商量……”“不知道刘大爷能给我们多少工钱……”
刘金笑道:“放心,你们的师傅从即刻起,归精铁坊来养,你们的工钱不会低于这里收入的两倍。你们要想好了,精铁坊最吸引你们的应该不是钱,而是更好的条件。如果你们能够利用精铁坊的条件,打制出天下闻名的暗器,不止刘某亏待不了你们,全天下买东西的客人,也绝对亏待不了你们。”
说着话,刘金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们明天就把铺子盘出去,后天上午到精铁坊找我。”
刘金昂首顺着大街向前走,他仿佛就是这里的皇帝。只不过这个皇帝一向很低调,除了这些他认为最关键的时刻需要自己出面外,其余大多时候,人们都见不到他。这打铁一条街,见识过刘金的人,差不多都随后被他买到精铁坊去了。刘金开出的,是每一个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前面就是精铁坊。
精铁坊的正面是一间两层楼的门脸,晚上这里灯火通明,谈生意的人络绎不绝。
如果再向里去,就进入了两边带客房的跨院;过了跨院,就进入到刘金会见重要客人的客厅;再向里去,是刘府内宅;过了内宅,是刘金专门设计建造的花园;花园后面延伸有水塘,在水塘后面,就是精铁坊闻名天下的暗器工场。这个工场,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很多敲敲打打的活儿,都安排在了地下。因此,这里虽然忙活得热火朝天,但是外界却听不到声音。铁器一条街,只有黑夜才敢加工兵器、暗器,可是精铁坊却可以昼夜工作。
工场后面安排有工匠、仆人休息的地方。再向后走,就又是会见客人的客厅,而客厅之外,则是一个大的药材铺。刘金只要从这里穿过去,就是药材铺的大老板。这里是刘金出入的地方,至于精铁坊的正门,他早已安排好了处理各种事情的人,无需他亲自出面。
所以,很多人都认识药材铺的刘老板,这个刘老板和精铁坊什么关系,大多数人想都想不到。
不过,刘金并没有走进精铁坊的意思。他只是顺着街道向前走,看着江湖豪客们为着一两个铜钱的价格,跟卖家吵得面红耳赤。
没过多久,他停在了一家铺面前面。
这家铺面前面的炉火并没有点燃,店铺里也没有光顾的客人,门口的灯笼和门内摇曳的烛火,让店铺看起来更加冷冷清清。可是,刘金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向里面望了望,终于走了进去。
店主看有人来,忙站起来招呼。
刘金问:“你是新来的?”
店主点头:“从山东来,过来碰碰运气。”
刘金看了看店主桌上的东西,忽然眼睛一亮:“这些是你打的吗?”
店主点头:“是我在山东打好,带来的。”
刘金拿起一个八刺蒺藜,笑了笑:“很精致的东西,青铜的?”
店主笑道:“看来遇到了行家,果然识货。”
刘金道:“不过这样的东西,也就是玩一玩,当不得行走江湖的家伙。”
店主笑得更加灿烂:“就是玩的呢,你们这里卖得都是真家伙,没有玩的东西。”
刘金点头:“真是聪明的老板,我担保你的生意会好。”
店主笑得躬下了腰:“借大爷的吉言。”
刘金道:“不是借,这些东西你不用卖了,明天早上都拿到精铁坊一楼,他们会收下,然后按你的价钱付账。”
店主奇怪道:“大爷知道我一个卖多少钱?”
刘金道:“500文一个,这个价格对吗?”
店主呆在那里:“大爷真是神了,小的就是要卖这个价钱。”
刘金道:“那你知道精铁坊能卖多少钱?”
店主摇头。
刘金道:“5两银子一个。”
店主张大了嘴。
刘金道:“这个生意你做不做?”
店主忙着点头:“当然做。”
刘金道:“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所有东西只卖给精铁坊,不能外流一个,你要想好了。”
店主摇摇头:“不用想了,这么好的生意,还用想什么呢?”
刘金道:“当然要想,因为这些东西最后都要打上精铁坊的戳印,如果你偷奸耍滑,或者不遵守我们的约定,你的下半辈子就算到头了。你听懂了吗?”
店主忽然感觉脊背发冷。
刘金看着店主的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他脸上绽放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