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被开凿在一座山的深处。
顺着潮湿的岩壁,不断有水滴落到地面上。
这里白天进去都是漆黑一片,湿滑、冰冷,令人毛骨悚然,而这时却是深夜时分。
三个人用黑布蒙着脸,用竹编的斗笠遮住了眼睛。他们顺着密室的甬道缓缓向里走。走在最前面的人提着一只灯笼。火光摇曳中,对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软点子还是硬点子?”
来人中的一个冲里面道:“不软不硬黑点子。”
前面又问:“甲乙丙丁戊己庚?”
来人道:“戊。”
前面的人笑了:“戊先生来的有点晚。”
戊先生叹了口气:“这条路不太好走——”
前面的人道:“不管怎样,总算是到了,里面请。”
再向前去,转过一个大拐角,洞内宽大起来。再上一段台阶,只见两扇石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大厅。大厅的墙壁上都挂好了很大的灯笼,但厅内依然昏暗不堪。隐约能看见厅内摆着几把高大的石椅,已经有六把椅子上坐了人,这些人都与来人一样,黑布蒙面,头戴斗笠。
戊先生被引着坐在一张椅子上。两位同行者站立两侧。
……
“既然戊先生到了,我们就开始吧。”坐在正中椅子上的人开了口,但嗓音似乎并非真声,“我们下一件要做的事情,叫做黑计划。这个计划的重点,就是要将黑水镇‘白计划’取得的成果发扬光大。对于黑水镇的事情,大家有什么要说的?”
只听座中一人道:“甲先生,黑水镇咱做得不错,老盟主已经归天,不少有头脸的老东西也被清洗干净,可是咱的代价也不小。依咱看,还是尽快将咱选好的新盟主扶上去,做点对诸位都能有些好处的事情,起码提升提升士气。”
此人的发言差不多是大家的想法,有几个斗笠在灯笼的微光中轻轻点了点。
甲先生道:“丁先生所说自然重要,可是黑水镇是非常事件,此时上位必然引发猜测,成为众矢之的。比方说,我们推丁先生做武林盟主,丁先生敢接着吗?”
丁先生笑道:“还是算了吧。”
周围几个人不由得也都笑了起来。
甲先生道:“所以我们下一步要做的,绝不是急着抢占武林盟主的位置,而是把这池水进一步搅浑,让武林像在黑水镇一样,彻彻底底洗个干净。诸位以为如何呢?”
还是丁先生开了口:“黑水镇干得太漂亮了,我对甲先生有信心。”
甲先生道:“这不是对我有信心,是对大家有信心,我们只有亲密无间,结成一股绳,才能攻无不克。诸位有不同想法的,请现在告诉我。想退出,也请提出来。如果等我讲出了黑计划,谁要是退出的话,那他就是大家的敌人。有人退出吗?”
甲先生忽然提高了嗓门。
戊先生道:“我想知道,如果黑计划完成,是不是就可以退出了。”
“那是自然。”甲先生道,“咱刚刚说过,戊先生现在就可以退出,绝不会有人阻拦,只是不要出卖在座即可。其实,戊先生也好,诸位也好,都要从心里想一想,如今咱已经在一条船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成功的机会。一旦因为力量不足中途失手,东窗事发,我们都没有好结果。”
戊先生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甲先生笑了:“好,既然诸位都认为可以,咱就给大家讲讲黑计划,好戏又要登场了。”
……
斜风细雨江南——
回到这里,仿佛整个空气都变得柔软了。凭栏远眺,家乡熟悉的味道顺着脸庞、发丝,直深入到心里。怦然心跳带着悸动弥漫过整个身体,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许飞远仿佛重回旧日少年时光。
这次能离开京城大理寺,回乡省亲,实在是圣上少有的隆恩。这意味着他可以暂时放下堆积如山且关系极为错综的案件,得到片刻的安宁。
衣锦还乡意味着荣耀,而且回乡之前还要路过正阳县。正阳县知县戴鹏是他少年时的好友。多年不见的好友正好得空聚一聚,痛快淋漓地喝一点酒。这些都是在京城如沙场般的官场环境中无法享受到的事情。
不过,许飞远路过正阳县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戴鹏。在衙门前等待的县丞祖连海面带愁容,他告诉许飞远,就在今天早上,戴鹏被人刺死在家中。
朝廷命官竟然死于非命,这实在不是一件小事。
许飞远二话没说,要祖连海领着自己到现场去看。祖连海当然知道许飞远的身份,便引着许飞远赶到被刺现场——戴鹏自己的书房。
只见戴鹏仰面倒在青砖地上,胸前、身下的大片血迹令人不寒而栗。祖连海指了指墙。许飞远抬头,只见墙上用血写着一行大字:杀人者无三。
许飞远问道:“无三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祖连海道:“是。许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在黑水镇发生的那次江湖火并?”
许飞远点头:“略有所闻,不甚了了。”
祖连海道:“无三本来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杀手,就是在那一次火并中出了名。”
许飞远道:“这个人有杀人留名的习惯吗?”
祖连海道:“没有。只不过,这次戴大人遇刺,凶手也是位江湖中的杀人专家。”
许飞远问:“何以见得?”
祖连海道:“仵作说,这个凶手是半夜进来的,一剑就将戴大人刺死,绝没有第二下。”
许飞远问,“凶手用的是剑?”
祖连海道:“仵作说,的确是剑,因此这次刺杀应该是江湖中人所为。”
许飞远皱眉:“半夜时分,戴大人在书房里干什么呢?”
祖连海道:“我们看到有一本书倒扣在书桌上,看起来戴大人当时正在看书。”
许飞远问:“什么书?”
祖连海道:“《战国策》。”
“看来做官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许飞远苦笑了一下,又问,“还有什么?”
祖连海摇头:“仵作说,这个凶手很狡猾,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许飞远道:“不要什么事都听仵作的,他所能看到的毕竟有限,比方说,现在至少就有一条线索在眼皮底下。”
祖连海惊奇地看着许飞远:“线索在哪里?”
许飞远指了指墙上的那几个字。
祖连海道:“我们要找到无三吗?”
许飞远摇头:“我是说,我大概知道这几个字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