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像有一只大手,轻轻拂过,带起一片如烟浓雾缓缓飘过,却久久散不开去。
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犹如坠入幻境般,无所谓寒冷,无所谓潮湿,没有日月星辰,没有鸟语花香。
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死一般的灰色,灰色的水,灰色的土地,灰色的石头,灰色的植被,全无生机,这里肯定不是天堂,天堂应该有光,也许这就是地狱吧。
可为什么在这里也会有疼痛呢?萧愁不敢动,胳膊哪怕只是稍稍运劲,都像被千斤大锤砸过一样。
后背和屁股已经没有感觉了,麻麻的。身上感觉重重的,还有一丝温热。
虽然还抬不起头,看不到是什么压着自己,但凭记忆和感觉,那应该是云扬吧。
想不到这小妞命这么好,就连受伤晕倒都能找个垫背的。这里这么潮湿冰冷,她却找了个热乎垫子,真是什么时候也不吃亏啊。
潮湿冰冷,这不是没有灵力之前才会感觉到的吗?手指还是不好使,是因为受伤过重还是因为冰冷麻木了呢?
萧愁的思维因为现在的宁静平和而变得无拘无束,时而想到身上趴着的云扬,时而想到身处的环境,心中有意识的聚起仅有的为数不多的灵力,可惜这些灵力少的可怜,就连冲开麻木的手指都困难。
突然,身上的云扬一动,萧愁用尽全身的力气微微抬起头,看到的是云扬惺忪的睡眼,带着一脸的困惑。
“嗯?好长的梦。”云扬说完头一偏又闭上了眼,顺带还在萧愁身上擦了一下口水。
姑奶奶啊,什么好长的梦啊,你不是在做梦啊,你现在是压在我身上啊,还用我的衣服擦了口水,是口水啊。萧愁心中无数次的呐喊换来的依然是云扬独自悠然的酣睡。
睡就睡吧,口水也是可以的,但你能不能给我翻个身再睡啊?我都麻了,没知觉了,姑奶奶。
萧愁空有无数想法却苦于说不出话,在云扬有规律的呼吸声中,萧愁又被迫陷入了沉睡中,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
就在萧愁云扬不知何时何地,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在他们所在的月黑森林以外,却正在发生着改变奥拉大陆历史和进程的大事,有幸参与其中的即有主导这一历史时刻的阴谋家,也有见证这一历史时刻的普通人。
一场浩浩荡荡牵涉奥拉大陆三大种族十几个国家的大会战,就在圣京帝国历264年1月暴发了。
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直接导致了奥拉大陆新势力的崛起,和各个旧帝国的灭亡,历史将从这一年翻开全新的一页。
对于这场大陆会战的导火索,史学家们众说纷纭。有归结于褐古特帝国内讧转嫁,导致图门帝国趁乱打劫的。也有说是图门帝国为光复奥拉人统治而蓄意已久的阴谋,蓄谋挑起尤特人和高地人的争端,导致圣京帝国后院起火无暇西顾,奥拉人趁机一夜之间连下圣京帝国西北三镇五省,重创了圣京帝国。
但不论传言怎样,都有一个共同的事实,那就是这场烧遍奥拉大陆的战火,都是从264年1月1日开始,而最惨烈的战事都与大陆上最富饶的圣京帝国有关。在这一历史时刻,西北的卡兰要塞和东南的三鸣城首当其冲,写下了奥拉大会战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前一天,圣京帝国卡兰军镇还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没有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如常。
卡兰军镇按察司按察使洪钢大人从早上进入办公室后,就一直靠在高大的椅背里,清晨的阳光斜斜的照进略显阴暗的办公室。洪钢背光而坐深埋在椅背的阴影里,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两个小时了洪钢就这样一直坐着。
突然,坐在椅子里的洪钢大叫一声,整个人从椅子里弹了起来。
“不!”接着便是一连串急促而有力的喘息声,全身上下冷汗连连,手指由于长时间用力过度呈现出一种失血状态。
原来两个小时以来,洪钢一直都在小憩,本来每天早上按察使大人都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做,像这样一早上就昏昏欲睡的时候很少有。
一直以来,洪钢都以正直、果断、勤勉而享誉卡兰,每天都工作的很晚,甚至通宵达旦也是经常性的,在他手里倒下的政府要员、军官不计其数,却从无一例冤假错案,这些都源于他的执着认真。
洪钢很少睡觉,最多的时候一天也只休息两个小时,由于休息的时间少,又不喜阳光,所以洪钢看上去像是白血病人,总是一副面无血色的惨白。为此,军镇长鲁能曾多次劝说过他,要他保重身体,注意休息。但洪钢是有苦自己知,他也想每天都能好好的睡上一觉,只是每天一闭眼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所惊醒。
这个噩梦一直纠缠了他22年,每一天都循环往复的重演,那是妻儿惊恐的血眼,是献血从胸膛里迸射而出的孤线,是一张张因恐惧而变得狰狞的脸,是一个个疯狂肆虐沾满献血的魔鬼,每一个画面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有人说梦境里是没有颜色的,但洪钢的梦境里却到处都是燃烧着的大火的火红色,天上浓烟滚滚被照映的如同傍晚的红霞。在这红霞的衬映下,地上的鲜血更加红艳,在烈火的烘烤闪烁中,犹如从地底喷涌而出的岩浆般,震撼着本已脆弱的心。这血色岩浆就来自眼前早已冰冷的尸体,还有被背缚着双手跪在地上的妻儿。
有人说梦境里是没有声音的,但洪钢的梦境里却满是妇女儿童的惨叫声,嘶哑的嚎叫传递的是恐怖的信息,还有爱人孩子一声声求助的呼喊。爆动的尤特人几近疯癫的狂笑夹杂在撕心裂肺般的哀求声里的,显得格外刺耳。狂风吹着火焰猎猎作响,燃烧的木头在噼啪声中轰然倒地,阻隔了洪钢的视线,利刃切开妻儿肌肤的声音却一直不停在耳鼓作响。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那个夜晚,定格在帝国历241年那个本不该有的血夜。
“砰!”洪钢一拳重重的砸到楠木墩做的茶几上,瞬间,一件漂亮的艺术品已经变成了一堆废柴。
“大哥!”洪铁突然推门而入,这个办公室只有洪铁才能不用秘书通报直接进来,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惊讶的一幕。
又迅速转身关上了门。
人人都以为按察使洪钢早在22年前那场意外中变成了一个废人,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身手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更加精进了。
“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洪钢不答话,指了指沙发示意洪铁坐下。
看着因激动而使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凸显惨白的洪钢,洪铁没敢马上就坐,而是绕过那堆已变成废柴的茶几来到洪钢身边。
多少年来,洪钢都是洪铁的偶像、标准,是他的精神支柱,印象中只有那场意外才看到了洪钢脆弱的一面,除了那一次,洪钢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执着、勇敢、坚强、钢直。
从那以后又多了一种如钢铁般的冰冷、无情。
但是洪铁能理解,自从那个夜晚以后,鲁能变了、鲁昆变了、大哥洪钢变了,就连自己也变了好多。
洪铁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按在洪钢的后背,摸到的却是坚硬如磐石冰冷若寒铁的躯体。
“大哥?”洪铁再次轻声叫道。
“没事了,坐吧。”
接下来是沉静,死一般的沉静。
微弱的呼吸声在偌大的晦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的清晰,突兀。
一种不安的情绪萦绕上洪铁的心头,就像10年前的那个傍晚。
“接下来我们所说的话,你要一字不落的记住,这关系到我们的过去,还有,可能的未来。”洪钢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洪铁低沉而坚定的说道,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可能的未来,是潜意识里在暗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