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清晨的阳光悄悄滴透过窗户洒在熟睡的李三公子脸上。李三公子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一般嘴角微微翘起,那副得意劲儿十足让人羡慕不已。
突然传来几声短促的敲门声,苏伯的声音沉稳地传到了床边,李三公子猛然起身,呆立了会,望了望窗外的阳光,懊恼了甩了甩脑袋。略带歉意的对着门外喊道:“起来了,苏伯,马上就出来了。”说完起身穿起衣服,踏上靴子去开门。果敢人一直都在经历艰苦的岁月,自力更生的传统根植在没一个人果敢人的脑海里,连李复义也不例外,所以哪怕贵为果敢人未来的首领,他也得自己穿衣穿鞋,不能假借他手,这是果敢人的传统。从这里就能看出果敢人勇敢而固执的特点。
开了门,问候了苏伯,接过苏伯手中的水盆,道了声谢便回屋梳洗。草原物资缺乏,生活自然也就简单。清水洁面、青盐漱口,接过小厮手中的毛巾随意的揩拭了下。自然会有人端上简单的早餐,一笼精巧的包子、三俩小碟、一碗酥油茶,仅此而已。趁着这个时机,苏伯有条不紊的汇报着明日出行的准备。
“主上要求三爷在三月十一到达草原大帐,那少爷明日出行,晚上与柳河驿歇息,后日清晨出发,午后就应该能到草原大帐。”
“嗯,苏伯安排就是了,不过这次出行有多少人一起?还有,要带什么大件的东西么?”李复义一边对付着碗里的包子,含糊不清的问到。
“回三爷,三爷此番出行随从有留守老营的庚字颗中的一个百人队,再加上府上二十位亲卫,三十名赶车的奴隶,还有想跟着三爷出去见见世面的四十个半大小子,近两百人的规模。还有一事,明日正好有从老营送往草原大帐的军械十车、关西春十车,这些都是例行的物资转运,三爷正好护卫着这些东西一起去往草原大帐,也算是小小的功劳。”苏伯欠身回答道。
“唔,苏伯考虑的周全,昨天那位送信的你本家子弟不去了么?”
苏伯不加思索的答道:“他就不去了,此番他奉命回到老营除了给三爷送信以外还有军令在身。庚字颗有一个百人队将随三爷出行,主上让苏秦留下来重新编练一个百人队,以补齐卯字颗的人手。毕竟大战在即,老营的安危不容有失。”
“嗯,还是父亲考虑的周全,照父亲信上的说法,此次计划将关乎我们全族的命运,前方的部民已经开始了动员,老营的人手也要抓紧准备。”李复义虽说很低调,但李氏族人又有哪个一无是处的呢,立刻便想到了战事蔓延下去对果敢部的影响是巨大的,几乎是生死之战了。
同苏伯商量完出行的安排后,李复义又开始了每天必行的听课日程。留守老营的几位老先生都是族内最优秀的学者,曾经大量的卷册、书籍的缺失让果敢人陷入了尴尬,所以从安定在黑山脚下开始便组织了族内的学者凭借记忆以及先辈的手札开始复原遗失的图册。今日的课程明显不同以往的课程,四位为李复义讲学的老先生都来到了学堂。李复义一一见礼后便开始了今天的内容。奇怪的是今天先生们不再讲述那些拗口的先贤遗作,而是反复叮嘱着李复义离开老营后一定不可放松学业、要严格要求自己、克己复礼之类的话语。一位姓王的先生顿了顿说道:“三公子性情温和、知人善任、有容人之量,但外面部族可不会像公子这般温文尔雅,他们都是嗜血的豺狼。公子此番出行,若是随军征战,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我等看出此次乃果敢生死之战,公子当显露果敢人铁血的特点,只有鲜血才能筑起公子不世的功业。战场上刀箭无言、敌人凶残狡猾,希望公子能注意安全,为将者,并不一定必须的身先士卒。您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切记、切记。”
说完四位先生全都躬身行礼,这可惊坏了李复义。嘴里一边喊着:“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小子何德何能,这礼受不得啊,先生们的教诲小子必将牢记。”一边赶忙将四位先生一一扶起。尊师重教不光是果敢人的传统,还是一种制度。李复义可不敢大大咧咧的受四位先生这一礼,就是李节昌也要推辞的。四位先生看着急的满头是汗的李复义,眼中透出的是无限的慈爱。四位先生抚须笑了笑,扶起了李复义,也不再继续说教。今日的课程是有史以来最简短的一次,但以往好玩的李复义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情格外的沉重,他知道几位先生都是大贤,是族内最有才华的人,他们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一幕师生和睦,师亲弟恭的画面像以往那般慢慢上演、谢幕。临了,李复义向四位老先生躬身行礼,并严肃的说道:“感谢先生们一直以来无私的教诲,先生辛苦。小子此番出行,定然牢记先生的敦敦教导,时刻不敢忘怀。努力拼搏,为果敢崛起而战。希望几位先生能保重身体,小子当为几位先生祈福。”
几位先生听到这话心头也是一暖,读遍天下书,看尽世间百态的他们也差点老泪纵横。几位先生相互看了看说道:“去吧!果敢的雄鹰、乞活军的头狼、旅人希望,骑上高大的骏马、挎上锋利的马刀,去迎接属于你的世界吧。”李复义听罢再次一礼,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学堂。几位先生望着远去的背影,轻抚着胡须相互看了看叹道:“真乃果敢好男儿也,赞!今日当得一大彩。”
随着李复义将要出行的消息传出,整个老营谷地都翻动起来了,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在议论这位李氏的雏鹰。
“唉,听说了么,这次三爷出去是去干大事去了,就是不知道多大的事情。”
又有一人笑骂着说道:“张老三,瞧你都一把老骨头了,关心的事情还不少啊,三爷那是咱们果敢人的好汉,你看平时那奔马的样子。再说了老子英雄儿好汉,主上那么英雄的人物,这次我听说召三爷去草原大帐是有大动作了,可不是去年那样的小打小闹。我听军械坊里的一个亲戚说,这次也许在无冷河南边。嘿嘿,这次我们果敢人又要大出风采了”
路上的来往的人群议论并没有影响李三公子的心情,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草原大帐那边的事情,连行人给他行礼都没有看见。在苏伯的指挥下,各种物资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随行的骑士们也都放了一天假期,家在老营的便回家看看,家没在这边或者没家的汉子变三三俩俩的走向的了酒馆。看着忙碌的人群,李复义突然觉得自己成了最无事可做的人。正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专业的事情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而李三公子却是做不来这些的。李复义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扔向远方。惊起了草丛间觅食的小鸟。他确实有些慌张,也有些兴奋,年轻人的心思,估摸这也就如此吧,李三公子自嘲地想想了走回了堡子里去了。
初九温暖的晨光好像带给金帐部这位老单于些许运气。这位老去的头狼随意的靠在软榻上,费力的吃了点据说是大儿子亲手熬制的肉糜羹。他老了,老的连咀嚼这些个烂肉都显得有些费力。在侍者的帮助下老单于终于吃完了一小碗肉糜羹,但有心的侍者去发现将近花了半个时辰。
老单于微微地向后靠了靠,用力的闭上眼睛,想要平复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猛然地,老单于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这可吓坏了一旁的侍者。一个亲近的侍者刚跑出去喊巫医过来,却发现老单于又不在喘息了,并且招手让自己过去。那侍者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轻轻的走近了老单于,恭敬的跪在老单于的脚前出声问询到:“伟大的草原之子,金帐的王者,卑微的仆人为你效劳。”老单于费力的低了低眼帘,一字一顿的吩咐道:“去喊几位万户进来、还有我的事务官。快去。”
那侍者还想多问一句,不用叫王子进来么,但他抬头看见老单于苍白的脸色,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恭敬的后退出了帐门。老单于看了看那位忐忑的侍者,老单于乃是成了精的传奇人物,怎能想不到侍者想说什么。可他不愿意点破,一来确实没必要,二来是因为老单于是真的没有力气了,他不愿意把珍贵的气力浪费在卑贱的侍者身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来做,他要节约气力,来抗争长生天的呼唤。老单于不安地看了看帐门,又用力的闭上了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周围的侍者可不敢会思乱想,更不会去打扰那位昔日的雄鹰。老单于确实累了,那一碗肉糜羹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都不愿意去顾及,他现在最需要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