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公馆在瞬间就遭受了那么严重的损害,甚至连当家主人都受到生命威胁,这是叶志轩完全无法预料到的。事实上,从小在任家公馆长大的叶志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现在家被毁了,而他们四个小孩需要逃亡,生活的轨迹完全偏离了预想的道道。
这个时候或许只能祈祷。
到肯顿市车站的路上能看到大批的帝王族守卫往任家公馆赶去,那些身穿暗红战甲的盔甲兵威风凛凛,仿佛有满满的信心能摆平一切,但是按照剧情的尿性来讲,那个叫蜂的家伙是逆天的存在,一扫死一大片杂兵的角色,没有同等级的BOSS出现是没法动他半根毫毛的。
难道是超级赛亚人?叶志轩此时并不希望自己乱想,但是他好像受到了萧墨二病的传染。
肯顿的车站建在山体之中,一条黑乎乎的隧道通向外面,分为好几个轨。列车的班次很密集,几乎每十分钟就有一班车进出,目的地不同罢了。叶志轩、任胤玄、任伊柔、萧墨,四个人坐上列车,心情各自忐忑。
好吧,萧墨是最不忐忑的一个,任家的事情几乎与他无关。列车还没开,车厢内都是三人坐,任家两兄妹以及叶志轩三人坐到了一起,而萧墨的身旁坐着一个女的,正低着头看书,丝毫不理会身边的二货。萧墨肚子响了,想去买包饼干充饥,但是他身上没钱。他看向前方隔了几排座位的叶志轩,隔着好远也听到了叶志轩的肚子叫。
“买两包。”叶志轩无奈的从口袋中抽出了几张小数额的纸币,数了数才回头交给屁颠屁颠的萧墨。
快速跑到月台上,买了两包饼干,钱刚好花光。萧墨暗骂了一声抠门,拿一包夹在腋下,自己撕封了另一包啃了起来,由于怕列车到点启动,赶紧马不停蹄跑了回去。
回到车上,任胤玄给了萧墨同样数额的纸币,然后指了指自己和任伊柔。
奶奶的……萧墨将饼干扔在座位上,用更快的速度再跑一趟。
终于凑齐了四个人每人一包,而且刚好赶上列车启动,萧墨大大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但是他又马上蹦了起来——之前那包饼干现在被移了位置,放到了桌面上,开口对着旁边的那位女士,她正一边看书一边津津有味的往嘴里送着。
看在这位女士长得还不错的份上,萧墨不得不故作绅士,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狠狠的将自己的身体摔到软座上,也朝桌上的饼干伸手,一块块往嘴里送,并故意嚼得大声,噼啪作响。女士先是很惊讶的看了萧墨一会,然后冲他笑了笑,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配饼干。
萧墨第一次遇上这么不要脸的人,于是加快了下手的频率,女士吃一个他吃三个,简直是在比赛谁吃饼干快似的,一包看起来挺有分量的饼干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萧墨这下倒故意不抢,他要看看这个女士想怎么办。
女士依旧在看书,伸手摸到包装袋里竟然这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块饼干了。她抬头,和萧墨杀红了的眼睛对上,微微一笑,将饼干掰成两半,递了一块过去。
你这太无良了!我们只不过同桌不到半个小时,你这就患难与共相依为命?还一块饼干掰成两?你掰黄瓜去吧!萧墨再也忍不下这口气了,那女士的表情仿佛是萧墨在和她抢饼干似的,看得人万分不爽。萧墨起身,一把抄过递来的半块扔进自己嘴里,然后又抢了女士手中的半块,得意的看着她。
“萧墨!你还要不要你的饼干了?再不来你这份就要被我们分光了!”几排座位前的叶志轩回头,扬了扬手中的一块饼干,将其塞进自己满满的嘴里。在他旁边,任家两兄妹吃完了各自的那份,正你一块我一块的瓜分之前萧墨已经拆封了的那包。
女士正一脸震惊的看着突然发飙的萧墨,他手中还紧紧捏着那半块饼干,几乎要捏碎了。
既然自己那包饼干在任家兄妹那里,那刚才吃的这包……
萧墨干咳了一声,将手中的饼干擦了擦,还给女士,笑容满面的说道:“对不起,我饿了。”
听起来像是“对不起,我二了”。
女士笑了,她似乎很喜欢笑,是那种淡淡的温柔的笑。萧墨在十秒之前还看这种笑容很不爽,现在只觉得想往车窗外跳。
“我叫镯雅,你呢?”女士说道,将半块饼干放入口中。
“萧墨。”萧墨回答,赔笑了一下,说道:“我过去我朋友那边一下,谢谢你的饼干,哈哈!哈哈!”
“嗯?”叫镯雅的女士皱了下鼻子,依旧笑着,回到了书中。
看到萧墨满脸悲催的走过来,叶志轩将那包剩下一半的饼干递上,问道:“你怎么了?”
“我饿了。”萧墨回答。
“恭喜你!你终于认清你自己了。”叶志轩激动的握住萧墨的手,无害的脸上布满诚恳。
萧墨愣在原地,不解地看着叶志轩。
***
与镯雅女士邻座的感觉很不舒服,萧墨会不由自主的时刻提醒自己关于之前抢饼干的事,虽然镯雅从始至终都没有计较什么,甚至不曾提起。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萧墨坐这趟列车的感受,那就是“如坐针毡”。
从谈话中得知,镯雅是一名语言学者,她研究过各种语言,包括写的、说的、肢体上的、甚至心理上的。说到心理语言,镯雅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墨几眼,这令萧墨有种裸体的错觉。
镯雅女士的眼睛能看透人心。萧墨这么想。
从窗外望去,是金色的沙巴平原,日渐昏沉,草原和丘陵起伏的线条很唯美,犹如少女的睫毛,明暗节奏分明,远近的层级却含糊得像是梦境。镯雅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书的样子被完美的切出了金色的轮廓,迷离又安静。
有些时候,大自然就是这种神奇的画师,不需要取景,能随时随地将人和景契合。
过了很多站,车厢里有很多人接连下车。道斯学院是这趟车的终点站,所以萧墨也不怕坐过头。倒数第二站过后,镯雅也还没下车,专心的看书,看来她也是道斯学院的高年级学生。
镯雅的年纪看起来二十出头,萧墨的心底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他没在意。
同时抽了一下的还有整个车厢。
“怎么了?”镯雅放下书,抬头问道。
“出轨了。”萧墨的白烂话依旧没有下限。
***
但是列车真的出轨了。从高空中往下看,辽阔的沙巴平原上,一条蜿蜒的铁轨断了一截,而列车已经不可逆转的冲了出来!
萧墨的车厢在整辆列车靠后的位置,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前方传来的剧烈颤动,而它依旧往前,向着死亡。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遇到……萧墨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
前排的任家两兄妹齐刷刷的看向叶志轩。
叶志轩叹了口气,颇有哲思的说:“这都是命。”
即将到达终点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很多人都在质疑这篇小说的剧情尿性程度究竟有没有下限。但是根据剧情安排,这事故它就是出了,决不让主人公们轻松抵达终点。
另外,道斯学院其实也不是任家兄妹此次的最终目的地,他们在下车后还要继续往西南方向前进,去到鬼奴所说的那个月精灵祭坛遗迹,这段路虽然不长,但是道斯学院以西就再没有铁路了,只能靠马车或者步行。
在这个世界里正常点的交通工具也就这些了。
继续说列车出轨的事,这就像部狗血的灾难片,在威胁和死亡的包围下体现人性的伟大。只不过这个车厢里的每个人都完全不配合灾难片的表演,个个镇静得连狗血都称不上。有几个和叶志轩一样年纪的人选择在这节车厢追尾爆炸之前往外跳,有的则在身体周围撑起了幻术屏。这个时候依然没下车的人都跟道斯学院有关,不是幻术师就是颇具体术。
还有任家两位道士,只是静静坐着,车厢的剧烈摇晃似乎并不影响他们,直到车厢脱离了轨道的那一刻,任胤玄才飞身而出,同时抽出怀中的一支玉箫,在空气中画了一道符咒,大喝:“疾风·百鸟聚。”
四面八方瞬间袭来的狂风将这整节车厢扶住,并带到一边,以免被后面的车厢追尾。使出了这么大手笔的任胤玄待车厢在没有铁轨的地面上停稳后,才落到车厢顶,摆出一副不耍帅会死的架势。
“好险,差点就挂了。”什么都不会的叶志轩和萧墨同时松了口气。
“好险,我以为这次一定挂了。”镯雅也松了口气。
“你不是道斯学院的学生吗?”萧墨不解,似乎忘了他自己也是来道斯学院学习的。
“我专攻语言学,不懂打架。”镯雅将书本收起。
“哦。”
***
有人将变形的门踢开,走出车厢,站在车厢的影子中环顾四周。车厢的影子被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拉得很长,这里是在两个山坡的低洼地带,有阳光的一面和阴影的一面刚好夹着事故现场,阴阳分明。四处都是散落的车厢,有的烧着火,有的冒着烟,无一例外的是都损坏变形得严重。
任胤玄脚下的这节车厢是最完好的,只有出轨的时候轮子飞了几个。
叶志轩一行人从车厢中出来,这个车祸事发地点已经有几名道斯学院的学生在四下寻找是否有被困人员,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几秒前在死门关前逛了一圈,或许对他们而言,平地上的车祸根本不算什么。
这种由帝国制造的燃气列车并非是由车头做牵引,实际上每一节车厢都有自带的燃气动力系统,能独立使用,虽说制作成本成倍上涨,但是在之前的连年战争中,帝国的制造业养成了这种防范于未然的习惯。任胤玄的这节车厢动力部分完好无损,就是少了轮子,而在场的人员大概十个人左右,完全够支持开到道斯学院终点站。只要有人懂得将轮子接上,并将车厢挪到断开铁轨的另一端。
任胤玄说完这些话,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没有一个懂得接轮子这种活。
“天快黑了,这种地方晚上不安全。”镯雅说。
“这里应该快到学院了吧?”有个拿着扇子的男孩问道,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但是模样并不英俊可爱,反倒有点猥琐。男孩看了看任家兄妹,眼神中略显妒忌,冷笑一声。
“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步行的话,如果现在开始走,要明天天亮才能到。”另一个男孩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看起来冷冷的,和任胤玄是同一种类型,年纪也相仿,但是一头短发让他看起来更果敢一些。
另外三个人似乎是一伙:一个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小的小女孩,以及她身后两个奇怪的青年,约莫二三十岁。
再加上镯雅,再加上任家公馆出来的四人,刚好十个,很容易数。
“这里没有人懂机械吗?”任胤玄问道,踩了踩脚下的车厢。他对在场每个人一个个投去目光,但全都作了否定的答复。
“真背。”任胤玄最后只能以异样的目光盯着叶志轩。
***
地面上已经完全失去了阳光,只剩下天边的一片红色苍穹,越来越淡。世界在变暗,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有人提议晚上通宵赶路,但立刻被镯雅制止了,她说:“这个地方晚上肯定不安全,我是道斯学院四年级的学生,曾经参加多次野外调查任务,越靠近道斯学院的野外越是危险。”
“道斯学院是建在卧龙窟废墟之上的你们都知道吧?离世界之树不远,这个地方原本是新法人类最繁荣的地区,但是魔界联盟破裂后,魔族和妖族的联军扫平了这里,那些魔法师的亡灵依旧在这里徘徊,悼念着卧龙窟废墟——新法人类的最终灭绝之地。虽然现在幸存的新法人类在大法师罗宁的带领下加入了帝国,但是那些法师的灵魂保留了他们生前的固执,死守这里,所以罗宁才会将道斯学院建立于此,一方面是用来祭奠,另一方面也是想预防这些法师亡灵对路过的生者造成伤害。”
“也就是说,这里晚上闹鬼?”萧墨插了一口。
“是亡灵,以及一些摄魂怪。”镯雅回头纠正,然后继续对所有人说:“你们都知道罗宁吧,他是我们道斯学院的董事会会长,世界之树的创造者之一,他曾定下一条必须遵守的校训:当处在道斯学院四周的野外,天黑请闭眼。”
“看不出来他还是一个桌游爱好者?”萧墨挖着耳屎,试图摆出一个思考的姿势。
沉默持续了一会,似乎谁也不愿意开口接话。
终于镯雅再次打破了沉默,她问短发男孩:“你对这里很熟悉?”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车程和步行的时间?”
“我注意了列车到达终点站的时间,事故发生的时候刚好是在那两个小时前,所以应该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由于沙巴平原几乎没什么障碍,最多也就起伏不大的丘陵地带,列车轨道应该是基本笔直的,按照列车平均时速30千米,所以两个小时的车程应该有60千米的距离,人体正常时速6千米,要走完这段距离需要10小时,现在是晚上7点,我们到早晨5点的时候能到达道斯学院,现在是夏季,早上5点天早已经亮了。”短发男孩回答。
“最佩服数学帝什么的了!”萧墨的二病再次犯了,装作萌系少女在表达崇拜之情。
“这是基本常识!”镯雅开始觉得和这个家伙交朋友是个错误。
“你不是也不知道么!”萧墨反驳。
“嗯。”镯雅闭着眼睛点头。
这对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