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张茵茵看着眼前的男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银白色的月光洒满男人破旧的军大衣,透过蓬乱的黑发可以看见他消瘦的脸与浑浊的眼神。张茵茵调整了一下情绪,目光对上他的眼睛。“你…..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沉默地看着张茵茵的眼睛,那眼睛在漆黑的影子中如宝石般闪闪发光,男人看的出神,一时间忘记了言语。“你叫什么名字?”张茵茵再次提高了声调,端详着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又是一段时间的无言,男人终于缓缓开口,干裂的嘴唇在月光中苍白无力。“我忘记了我的名字……他们都叫我疯子。”男人的声音低沉,浑浊的目光飘忽不定。“我叫张茵茵。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度过了初始的慌张,此刻的张茵茵反而冷静而自信,眼前的男人却像个怕生的孩子一般畏畏缩缩。男人没有说话,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了,语言能力如同他此刻的表情一般呆滞无力。“你有梦想吗?”张茵茵在男人的身边坐下,他的身材魁梧,军大衣上翻出了肮脏的棉絮。“我想在很多人面前演奏一首曲子,我希望他们尊重我,然后为我鼓掌。”男人声音嘶哑,头缓缓地低了下去,蓬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这个回答超出了张茵茵的预料,她原以为他的梦想是当一名音乐家,却没想到是如此简单而单纯的愿望。她一时语塞,静静地看着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我…..我只是想表演啊。”男人突然开口,语气里有了哭腔。他抬起头面向张茵茵,想哭就没有眼泪,于是张着嘴发出嘶哑的低吟,眉头扭在了一起,目光里满满的悲伤。张茵茵被他吓了一跳,男人的表情痛苦而滑稽,月光将他的脸映的苍白可怕。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恐惧,男人的悲伤延续到了自己的心头,她突然也很难过,那些为梦想而遭受的鄙夷和嘲笑又浮现在了眼前。
“你也有梦想吧?我可以看的出来,你的眼睛和别人的不一样。”男人的表情突然地转变,露出深不可测的笑容。“嗯。”张茵茵轻声回答。“有梦想的人必将被排挤,因为我们是活着的,他们是死的。”男人抬头望向月亮,没有任何表情,头发贴在脸上随风飘动。这句话值戳张茵茵的内心深处,她一直无法表达出的感受此刻被这个疯子一语道破。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男人的形象更加魁梧高大。
这个男人一定不简单。张茵茵这么想着,疯子却此刻站了起来,将二胡放进了军衣里,他的身材高大,张茵茵一时被笼罩在了他的影子里。疯子回过头来,他的脸一半映着月光一半埋进黑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张茵茵抬头看着男人的脸,她被这前所未有的经历震得说不出话来。她正准备开口告别,一个熟悉的影子出现在了不远处,是父亲。
“茵茵你在干什么,离那个疯子远一点!”父亲快步走上前来,用手指着疯子恶狠狠地说。“理我的女儿远一点!”张茵茵正准备开口解释,疯子已经在父亲的指责中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他高大的身材摇摇晃晃地离去,如同无数个被人驱赶的夜晚。张茵茵看着他佝偻着离开,衣服里露出的二胡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突然下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个不能告诉父母的秘密。
“茵茵他没有伤害你把,他脑子有问题,别再靠近他了。”父亲关切的看着女儿,满脸的疲倦。
“没有,我没有事,我们回家吧。”张茵茵低着头说,脚步匆忙地往家里走去。父亲松了口气,跟上前去,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嗡嗡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深深地叹了口气。“李总您好,上次的报表没有问题啊?好的,我现在再去复查一下。”父亲一脸疲惫的说着高兴的奉承话,他挂上了电话,发现女儿已经不见,看了一眼淡蓝色的手机屏幕,二十一点三十分,他合上了手机装进口袋,脚步匆匆地赶回公司。张茵茵站在漆黑的单元门口看着这一切,她发现那个往日里高大的父亲此刻是多么的渺小。
她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无比悲伤。
淡白色的月光下,烛天看着眼前这个警惕的男生。他冷冷地笑了笑,一把将身边的徐影拉到了自己身边。“你干什么,放开她!”徐明如同一只备战状态的狮子,拳头紧紧地握住。徐影也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身边的烛天,伤疤如同一条毒蛇爬在他的额头,漆黑的夜晚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要夺走你的姐姐,你想怎么样?”烛天嘲讽地看着这个乳臭味干的小鬼,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不明世事的自己。是时候让他明白一些事了,烛天这么想着,又将徐影往身边拽了拽。
“混账,放开她!”徐明一拳就向烛天的肚子打去,烛天看着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他冷漠的脸在黑暗的夜里散发出青色的光。他推开了身边的徐影,抓住了徐明的拳头,渐渐地发力,徐明痛苦地叫了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徐影见此情景想上来阻拦,烛天向她做了个手势,徐影便真的停在了原地,她看着眼前这个单薄的少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在酒吧里他说的话,她选择了相信。
“你这个样子,只能被你的姐姐保护。”烛天又用了一点力气,徐明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你就看着你的姐姐一次次地离开你吧。”烛天松开了手,徐明赶紧握住了麻痹的手臂缓解痛感,烛天沉默地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走向徐影,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站住。”跪在地上的徐明突然开口,他放开了疼痛的手臂,缓缓地站了起来。烛天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前进。“站住啊你!”徐明的眼眶里充满了血红色,如同一只嗜血的猎豹,他死死地盯着烛天的背影,然后狂奔上去一脚踹在了烛天的身上。烛天被猝不及防地踢倒在了地上,他很迅速地爬起,然后被一拳打得双耳轰鸣。徐明发疯了似地踢着倒在地上的烛天,黑暗的雨夜,姐姐一次次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呼喊与绝望的泪水此刻全部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咬着牙,泪水决堤。
“住手!住手!别打了!”徐影赶忙上去拉开徐明,她扶起了满身尘土的烛天。“你没事吧。”“哈哈哈哈……”烛天突然开始大笑,徐影和徐明愣在了原地看着这个发疯似得男人。笑过后,烛天拍拍身上的土,他看着这个愤怒的男生,突然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朋友,欢迎进入我的世界。
一夜过后,黎明的太阳照在了洋房青色的房檐上。琳娜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她缓缓地坐起身,看着窗外漂亮的阳光,绝望又一次涌入心头。不知从何时起,越是美丽的景色,她就会越感绝望。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左脸,一阵刺骨的痛感传入心底。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眼泪去流,只得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透过窗户的阳光。外面的人一定都很开心地起床了吧,开心地准备自己平淡充实的一天了吧。她这么想着,突然笑出声来,指甲嵌入手心留下深深地印记。
就在这时候,陈雪然推开了女儿的房门,跟随着她进来的,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男人。琳娜惊恐地躲进被窝,“走开!谁让你带别人进来的!”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娜娜,这是周先生,他能够帮助你。”陈雪然轻声细语地说。琳娜没有反应,此刻的她只想这个男人尽快的消失。
“娜娜,这样多不礼貌啊,来见见周先生吧。”她故意用先生而不是医生,只是为了挽救女儿最后的一丝尊严。
琳娜仍旧没有动静。周尊向陈雪然做了个手势,然后靠近了琳娜的床。他看着这个蜷缩在被窝里的女生,眼神复杂。
“你好,我的名字是周尊,你叫琳娜吧。”周尊对着眼前的女生说道。“其实,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很自卑,我经常想死。”周尊一字一句的说着,他看到被窝里的女生停止了颤抖,笑了笑。
“我的妻子和你一样,她走不出这阴影,然后留下我一个人走了。”
“我经常在想,我一定要用自己的全力去帮助和她一样的人,悲剧绝对不能重演。”
“你的感觉我都明白,很痛苦是吗,很委屈是吗,很绝望是吗。天无绝人之路,如果上天给了你一个苦难,他也会留下一条通行的路。”
“你是想接受命运,还是想走那条路?”
琳娜慢慢地将被窝拉开,他看见眼前的男人,气质儒雅,却面容凝重。她静静地看着,阳光照在男人黑发上,嵌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边。
三个人沉默了许久,琳娜从床上慢慢坐起。她创伤的左脸在阳光下暴露无疑。男人看着眼前的少女,“你可以不相信别人,但相信我一次吧,即使是最后一次。”他对着琳娜露出好看的笑容。“好,最后一次。”琳娜冷冷地说。陈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终于看到了希望,悄悄地走出了房间,然后握着拳高兴地笑了起来。
难过的时候,就难过下去吧。
高兴的时候,就高兴吧。
黑夜再一次来临的时候,一个颓唐的中年男人推开了酒吧“山”的门。他四处张望着,然后向老板询问了一些事情,接着失望地推门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点了一支烟,依旧焦躁不安,抽了两口便用脚踩灭。他抬起头望向夜空,鬓角里掺杂着许些白发。他捂着嘴咳嗽了几下,消失在了漆黑的夜。
我在寻找你,你在哪里。
我的儿子。
如果一个人对你很好,当在你自暴自弃的时候积极地给你意见,在你获得成功的时候微笑地看着你。如果这个人不是父母,那么还有一种人。
那是和你同一种人,他在你身上看见了自己,他会不自觉的想去帮助你。不用感谢他,他是在赎罪而已。
让我拯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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