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不久,赵远就离开云中城到都城就职。羿萧懿却一直未走,还经常来找梦轩,带她出去吃东西或者四处游玩,说是赵远托付的。所幸的是羿萧懿再未提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梦轩乐得装作不知。羿萧懿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整天游手好闲的,又很有钱的样子。梦轩尝试问了一次,羿萧懿却岔开了话题。梦轩也就不再问了,谁人没有个秘密呢。一段时间接触下来,羿萧懿为人性格爽朗、平易近人,又颇懂得体贴照顾人,梦轩甚是好感。只奇怪的是,小兽好像不太喜欢羿萧懿。羿萧懿约她出去玩,小兽十有八九不愿跟着去,自己窝在屋里睡大觉。
夏日的清晨,院子里的花谢了不少,许多还结出了各色颜色鲜艳的果子。果子红如珊瑚,白如凝脂,紫如玛瑙,一嘟噜一嘟噜挂着,在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果香。梦轩正站在亭子前的石板路上,用手小心的轻轻触碰它们。玺狈在亭子边的木条凳子上睡觉。难得的闲散时光,梦轩心情十分舒畅,忍不住轻轻哼起了小调。小兽皱了一下眉头,悄悄把耳朵埋进了前腿下。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一曲未唱完,梦轩就看见柳笑眉领着三四个跟班正朝她走来,已经快走到跟前了。
“这个疯婆子,不知哪里又搭错筋了!”梦轩嘀咕,她朝天翻了翻白眼“美好的一天啊,就这么生生又要被破坏掉了。”
柳笑眉走到梦轩面前,冷笑着说:“哟,在这赏秋呢!还真悠闲。不过,有时间赏秋,不如好好练琴去。说不定以后还能靠那个养活一下自己。”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操心太多小心皱纹哦”梦轩微笑着说。
柳笑眉突然抬高了声音:“今天我要给大家表演个好戏法,大家快来看,错过了保证后悔哦。”
众人好奇都看向她。在花园里其他地方走过的人,也慢慢汇拢了过来。柳笑眉看看周围聚集过来的十几个人,得意地笑了。她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荷叶包,轻轻打开,荷叶中央是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肉块,肉块肥瘦相间,肥肉晶莹剔透如水晶,瘦肉红艳细腻似珊瑚。荷叶包刚刚打开就散发出一阵氲氤的浓香,闻之令人沉醉。梦轩在心里偷偷咽了下口水。
柳笑眉满意地看着众人一副陶醉的样子,对梦轩说:“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哈哈哈,连这个都不知道,亏你还敢说自己是太君的侄孙女儿。”柳笑眉表现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这是我们柳云阁的招牌菜‘红晶点晕’,是用红猄后腿上的肌腱肉,放在八十一种果子酿的酒中浸泡一个月,然后加入八十一中调料腌制十三天,然后涂上混合了八十一种花香的蜜,用最名贵的储火石慢火熬炖四十一个小时,然后用最昂贵的冰珠冷冻二十八小时做成的。吃时,用荷叶包裹,其香更为馥郁。我手里拿的这个是我叔父做出来的。我的叔父尽得我父亲真传,他做出来的东西别说你们这些贫民百姓,就是一般的官员贵族也难有机会品尝。今天,算是便宜你的玺狈了。”
众人发出一片抽气声,开始议论纷纷。
柳笑眉指着玺狈接着说:“昨日我刚得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你们都认为这是一只幻兽吧?哈哈,罡气低微,就想用一头普通野兽冒名顶替幻兽,现在就让大家一起看看普通野兽和幻兽的本质区别。幻兽只吃主人喂的东西,这是众所周知的,普通野兽我就不用说了。这只玺狈我倒要看看它怎么抵挡‘红晶点晕’的诱惑!”
说完柳笑眉笑得越发开心,她似乎已经看到她把肉放到地上,玺狈就不顾一起冲上去大吃的狼狈样。
梦轩的脸有些火辣辣的,她无法与小兽沟通,不能制止它吃东西。这么香的肉块,就是人都很难抵挡。一旦小兽吃了柳笑眉的肉块,就意味着它不是幻兽。消息传出去,她没有罡气的事实恐怕就很容易被一些“有心人”发现。这已经不单是关乎面子的问题了。梦轩下意识走到亭子边,挡在玺狈面前。柳笑眉走了上去,一把扯开梦轩在玺狈的面前蹲了下来,把荷叶包打开递到玺狈的面前,“来,快吃吧,乖哦。”
玺狈半睁眼睛看了一眼柳笑眉手上的荷叶包,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梦轩一阵紧张,只觉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对策,只得不断祈祷:“小兽,小兽,你一定要以坚强的意志,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战胜食物,阿弥陀佛,阿门。”
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后,玺狈跳下木条凳,然后……然后居然闻都不闻那个荷叶包,昂首阔步从柳笑眉身边走过,趴到了梦轩的脚上。柳笑眉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她把荷叶包往地上一放,站起来转身就走。几个跟班此时却顾不上她,全无半点淑女形象,“霍”一声都冲上去抢肉。荷叶包在她们手上飞来飞去。其中一个好不容把荷叶包抢到,赶紧抱在怀里,想快速跑离人群。有人见状连忙伸出腿绊她。那人只顾着怀里的肉,跑得又急,被腿一绊,身体狠狠地摔了出去,荷叶包在空中画了个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砸在了柳笑眉的头上。荷叶散开来,碎开的肉块挂了柳笑眉一头一脸。“呀!”柳笑眉一声尖叫……
梦轩见状,连忙抱起小兽,趁人不备偷偷溜出人群,跑回宿舍。关上宿舍门,她忍不住捧着肚子倒在床上翻来滚去哈哈哈大笑。笑了半晌,一把抱过玺狈,狠狠地在它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兽,真给我长脸啊。哈哈哈哈,估计柳笑眉今天要给气得七荤八素了!不过,那肉还真香啊。幸亏是你啊,要换成我,二话不说,肯定直接上去先咬一口。要知道英雄难过美食关呐!对了,柳笑眉刚才说的她家的店名是什么来着,改天有机会一定要去好好吃一顿。”梦轩翻身平躺,对着空气咽了咽口水。
玺狈白了梦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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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门,柳笑眉远远看见她竟拐弯走了。一连几天,柳笑眉都躲着她,再不来找她麻烦。梦轩觉得奇怪,私下问墨嫣。墨嫣一听她问,一直捂着嘴笑,半天才说:“那天被肉砸了一身狼狈,柳笑眉大发雷霆在院子里叫骂。谁知道,笃姨刚好走过,问清原委,说她尽失流丹阁身份,叫人马上把她送回家去了。当晚,柳阁主亲自登门道歉,此事才作罢。听说柳笑眉在家里被她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她都成了整个流丹阁的笑话了,以后再想嫁入贵族豪门怕是有些难了。”
梦轩有些不安,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如果真因为这事影响了柳笑眉的终身大事……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事啊。“算了,别多想了。还不知道以后如何呢,说不定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同情蛇的傻农夫”梦轩想。
墨嫣推推她,“想什么呢?你知道柳笑眉为啥嫉妒你的玺狈吗?”
“对啊,我正觉得奇怪呢。柳笑眉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她的家世财力雄厚,高等级的幻兽还不是张口就来吗,怎么会嫉妒我啊?再说小兽能力低微,我只是把它当成伴儿而已。”
“其实,到流丹阁来学习弦琴的学生多数人即便岁数到了也不可能拥有幻兽,就像我明年就十八了,但罡气低微,根本无法供幻兽修习。就算是那些罡气勉强能够提供幻兽修习的人,因为罡气较弱,也不可能吸引到好的幻兽。而且供养幻兽开销巨大,穷人根本无力自己供养……成为弦琴师是最好的办法了。”墨嫣情绪有些低落。
梦轩拍拍墨嫣的手:“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没有太君帮助,我也养不起小兽。对了,你还没跟我说柳笑眉的事儿呢?”
“呀,看我把话儿都岔哪去了。据说,柳笑眉出生时罡气全无,云中城举城轰动,都议论怕是柳家这回会出个玄琴师。满月时,柳阁主大摆三日流水席,客人从各地源源不断蜂拥而至。柳笑眉四岁起开始学习弦琴为玄琴做准备,岂料到了九岁,突然又有了少许罡气。这少许罡气让她彻底失去玄琴师的资格,但是因为罡气又太少不足以供幻兽修习。柳阁主没办法,就把她送到这来,想让她赢取流丹章,日后好寻人家。流丹章三年一考,柳笑眉连考了两次都差一点点,今年是最后一次了。你没发现平日里我们这群人没一个人带着幻兽吗?其实明荷、子秋她们几个都有幻兽,都偷偷摸摸趁柳笑眉不在的时候才放出来。就这样,柳笑眉还是不待见她们,处处为难她们。只有你,整天大大咧咧地带着你的小兽在她面前晃荡,不过你是太君的侄孙女,她也不敢真拿你怎样。柳笑眉柳笑眉,笑得太早了,笑完了啥都没了!”
梦轩默然,小兽不是幻兽,她无法把它收到储物戒里。怪得当初要到云中城来时,师父就让她把小兽送走。只是那时二哥刚走不久,巧云又被接回家了,小兽与她朝夕相处情感深厚,她万般不舍,情绪十分低落,最终师父还是顺了她的意思,让她把小兽带到了云中城。
“以后只能委屈小兽,尽量让它少在人前出现吧。”梦轩抚摸着蜷在她腿上的玺狈想。玺狈动了动,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