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伤人瘟疫
瘟疫。
瘟疫在中国史料中早有记载。如《周礼·天官·冢宰》记载：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疠疾。《吕氏春秋·季春纪》记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现存最早的中医古籍《黄帝内经》也有记载。如《素问·刺法论》指出：“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素问·本能病》篇：厥阴不退位，即大风早举，时雨不降，湿令不化，民病温疫，疵废。风生，民病皆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指出温疫具有传染性、流行性、临床表现相似、发病与气候有关等特点，并认为只要正气存内，就能避其毒气。
东汉时期的张仲景在其著作《伤寒杂病论》的序言中说“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公元196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文中的“伤寒”，除了指外感热病外，还包括了当时的烈性传染病，可见当时温疫流行之猖獗。
曹植《说疫气》记载“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夫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荆室蓬户之人耳！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描绘了当疫病流行的惨状，并明确指出：“疠气流行”，并非“鬼神所作”，而是“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所致。
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在《七哀诗》中也记载：“……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是当时凄凉情景的真实写照。据史料记载，从汉桓帝刘志，至汉献帝刘协的七十余年中，记载有疫病流行17次。疫情连年，民不聊生，即使是士大夫们也未能幸免。如文学史上著名的“建安七子”中的徐干、陈琳、应玚、刘桢也一时俱逝。其惨状可见一斑。
天花。
大约西元前1000年，商队把天花从埃及带入印度。公元前四世纪希腊雅典和斯巴达进行战争，雅典因为出现了一场由埃及传入的瘟疫而战败，不少人怀疑就是天花。晋代名医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记载：“建武中于南阳击虏所得，乃呼为虏疮”，“比岁有病时行，仍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皆戴**，随决随生。不即治，剧者多死。治得瘥后，疮瘢紫黑，弥岁方灭。”后来不少研究者根据这两句话，推断天花大约是在西元1世纪传入中国。
就在天花传入古老中国不久，古罗马帝国在2世纪和3世纪相传就是因为天花的肆虐，无法加以遏制，以致国威日蹙。到了4世纪，中国感染天花的迹象增多；尔后的6世纪，天花由中国经朝鲜到达了日本。11世纪和12世纪，东征后回国的十字军骑士们使天花在欧洲传播，以致令后来的中世纪欧洲呈天花蔓延之势，当时天花几乎造成10%的居民死亡。
潼关，作为商业繁荣之咽喉要道，在带来繁荣的同时也带来着不可预测的未知。所谓利弊相依，祸福相存则是真理。就像从《易》上说阴阳互存，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都是以两面的形式共同出现的，有利必有弊，就像吃鱼就有被鱼刺刺伤的危险，万物万事也都是两面的是共存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是失败者的安慰，可繁荣之后的危机也许就更加可怕和恐惧，因为显现在视野之内的永远都是冰山一角，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贺家岭，李府。
府门内，两个小孩正在嬉戏。一个衣着雍容，一个布衣褴褛。
正是李童和楚师玄。
半个月前。
那天傍晚，老道正带着李童和楚师玄在镇外的荒原上散步。看着两个小孩在嬉戏，老道的心中不由怡然。不由喃喃的说了句：“都是好苗子啊，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这两个孩子。璞玉，总是有很多的灵性，因为你可以随意打磨，就像一张白纸，你可以画出任何绚丽的图画，可你到底能不能画好呢？这是个问题。
正当那老道站在那沉吟陶醉的时候，一直白鸽落在了他的肩上。那老道一阵愕然，不由神情凝重起来，他没顾得上孩子渐远的身影。不由伸出颤抖的双手，凝重的揭开信鸽脚上的纸条。只见四个大字格外显目：师危速归。
只见那老道不由一声长叹，幽幽的放走信鸽，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不由加快脚步，追上两个孩子。他咳了一声示意两个孩子过来，然后弯下身子，以以往只有对他们两的和蔼说道：“我有点急事，的离开一段时间。”说着不由再次深深打量这两个让自己深深地爱到骨髓的孩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重新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朝远方走去。
两个孩子同样惘然，不知所措，这一切都来的太快太突然。楚师玄若有所失不由说了句：“你要去那里呢？我能随着你一块去吗？”
那老道戛然而止，没回头，只是幽幽的说道：“昆仑，不行。”然后就消失在了这夕阳之中，那两小孩哪有玩的心情，怏怏的回李府去了。
回府后见到李金，李金也正好找老道问道。见两个孩子自己回来不由大惑，一问之下，也不由深表遗憾，失望的离开了。
自那老道走后，楚师玄又过会了没有老道的生活，再一次从座上宾变为了阶下奴，又再次回到了崔婆那里，还吃自己的窝头可由此一来任谁也不能再把这个孩子当奴役了，因为他曾经是这个府上的座上宾。
这几天府里一直有点诡异，因为衙门说外界传来了天花。那是一种可怕的魔神，以至于万街空巷，任何人都不敢踏出家门半步。李府则是严格控制人员进出，就连一向回家住的长工也不得不终日禁身李府。
这天花就来自潼关道，那个他们一向引以自豪的咽喉要到。这条要道，给他们带来了黄金，带来了火器，带来了西域珍宝，今天它带来了天花。世事无常，高下骤易。这个世界永远无所谓好坏，也无所谓对错，只有实际境况，只有残酷的现实。
据说贺家岭已经发现病例，衙门正全天监控一旦发现坚决清除。白色瘟疫进这么蔓延着，死亡时时笼罩着这个曾经一度繁荣的商镇。没有谁可以保证明天这瘟疫不会波及谁，也没有谁可以保证自己可以活到明天。就像一个万恶的魔鬼手举屠刀，就在你面前，就在你身边，可你就是不知道他何时挥刀，向谁挥刀，挥刀向哪。就这么耗着，人心惶惶，一阵沉闷的气氛笼罩在镇子周围。
最无忧的也许就是孩子，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尽管外面天塌一般。李童和楚师玄就是这样，整天无忧无虑的玩着，尽管不能出府门，尽管看不到大人们的笑容，可他们仍旧这样。
这天下午，李童和楚师玄闲来无事就在一块玩骑马的游戏，至于马吗？呵呵，自然是楚师玄，长在他们玩的正尽兴的时候，楚师玄不由重重的趴在了地上久久无法起身。经过一段时间后恢复正常，李童看楚师玄好像身体不舒服，也就停止了玩耍，特闷约定明天继续玩，然后楚师玄就回屋了。
却说第二天早上，李童起床后走出屋门，见外面空无一人，不由诧异。因为从小时候开始，楚师玄都要在早上在屋门口等他。他不由不解，想起昨天的事不由径直来到楚师玄的屋子，只见那崔婆已经出门做工。楚师玄正在床上躺着，李童嘿嘿一笑心道：“这小子，想偷懒。待我吓他一下。”
想着李童蹑手蹑脚的走进床榻，之后不由一个猛扑扑上楚师玄。原以为楚师玄应该有很大反应，不想还只是一动不动。李童大惑不由揭开被子只见楚师玄静静地躺着，仔细一看李童也不由吓的大叫起来。只见楚师玄额部多为暗红色小丘斑，胳膊上还有丘疹。用手一碰身体，火热火热的，只见李童不由下的哭了起来，撒腿跑到院中大叫起来。
刚好这时姚姐刚起床，自那次门口事件之后，嘴上不说，心中她不由对韩氏母子恨之入骨，可碍于李金的颜面也至终无可奈何。她心中就郁闷了，为何一直唯夫人命是行的老爷这次怎么就硬起来了呢，也许他这种层次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兴趣，信仰，精神她永远不会明白。她的心中只有世故，只有人情，只有趋势，只有势力。
却说这天早上刚刚起床，正准备洗刷去呢。突然听到李童叫声，他不由心中一颤，少爷可容不得出事。想到这节，她不由慌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小院走去。
来到小院，看见李童站在院里大声喊着来人。她不由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脚下不松，她快步走到李童面前，问道：“少爷，咋回事啊？你需要帮助吗？”
那李童见有人过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直接拉着姚姐的手向屋里走去。那姚姐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还是晕乎乎的来到了屋里。一到屋里，李童就不由气喘吁吁的指着楚师玄，记得一句话一说不出来。那姚姐一见楚师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由心道：死了，好啊，遭天谴了吧。心中大悦，可手还是伸向了楚师玄升上的薄被。不看还好，一看姚姐也不由吓了一声冷汗，心中不由涌出了一个魔鬼般的字眼。
“天花”姚姐不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许多了撒腿便跑。且说跑出房子后六神无主，直接向正堂跑去。刚到门口就被撞了个趔趄，她抬起头正想发火，一看这是自己的主子李金，不由一阵战栗。自从那天门口事件之后，她就像老鼠见猫似的整天躲着李金。
“干嘛呢？慌着去投胎啊。成何体统。”李金不由怒道。
只见姚姐面容失色，也不了许多了，瞅着李金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好不好了，老爷，天花，天花。”
“什么？”一听天花李金也不由精神凝重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瘟神李金才不得不一整天在家，这不精神恍惚刚刚起床。
说着李金不由双手抓着姚姐，狠狠地摇着她问道：“快说，说清楚，咋回事？”
那姚姐被吓的脸色苍白，好像就要被摇散架了一般：“楚家，楚家孩子。”
一听是楚家孩子，李金心中的一颗大石头不由落下。他心中最忌讳的就是自己那棵独苗，他的命根子。可刚转身又不由全身一震，再次回头狠狠地抓住姚姐，满脸愤怒外加无以言表的恐惧。
却说那姚姐还没缓过劲来，见又一次被抓住，不由也不知所措起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李金，李金的脸上只有愤怒，无法言表的愤怒，身处李府几十年她从没见过的愤怒。
只见李金颜色不由猩红，咬牙切齿的说道：“少爷呢？少爷呢？”一字一顿，两色狰狞。
那姚姐也不由一阵慌乱：“在院里。”说着不由慌乱的用手指了一下楚师玄住的院子。
李金一听脑里不由嗡了一下，狠狠地把姚姐甩出老远。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院里，还不由冲姚姐吼了句：“没用的奴才，要是出事我让你抵命。”
那姚姐脑里不由一片空白，就只是呆呆的坐在那，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空气囊，软绵绵的坐在那，眼神里看不出丝毫生机。
只半个时辰，衙门全面封锁李府。
经郎中确定，决定将楚师玄移出处理。看着府上人来人往都是衙役，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天花不是传闻，也并非传说，只他们面前真真切切的现实，那场面非一个人心惶惶可以写的。看着楚师玄被抬走，李金也只是呆呆的看着，在李金的怀里他也不由潸然泪下。
府上乱作一团，倒是李金还算淡定。所谓疾风知劲草，一个人的能力，一个人的个人修为也许只有在关键时刻，在性命攸关时刻才会绽漏无疑。懦弱者乱作一团，强者镇定自若。整座府上都乱如一锅粥，也只有李金和陈氏镇定自若。他们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谁乱都行他们不行，几十年的摸爬滚打，早让他荣辱不惊。陈氏呢？只要有李金在身边，她就可以镇定，即使地狱火海。每当人群中的骚动看到李金夫妇时都不由再次镇定下来，实际人就是那样，在遇到危急状况的时候大脑短路很正常，也是常情，可就是别烧坏了大脑，一直短路下去。人关键的是定位，在不断的危机中脱颖而出，那么那份淡定，那份睿智必不可失，在别人短路的时候审时度势，拽住机遇的尾巴，扶摇直上。
且说那韩氏正在洗衣，和往常一样。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她不由抬起头来，一见是崔婆她也不由心中一震，紧张起来，也不由丢下手中的衣服。把目光凝滞到崔婆身上。只见崔婆一见韩氏也不由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哭着说：“楚家媳妇啊，你家孩子的天花了，被衙门带走了。”说完那崔婆不由扭过身子暗暗的抹着眼泪。
韩氏不由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站着，崔婆刚想安慰一下，只见那韩氏拔腿便跑只向门口跑去。崔婆本想拦的来着，可反倒一想也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把头迈向了一边。
待韩氏来到门口，太楚师玄的衙役早已无影无踪。刚好阖府家丁也都在门口，韩氏只是将他们置若罔闻，转头向府门跑去。几个善良的家丁想要拦住韩氏，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韩氏早已消失，本想出门追去。李金道：“随她去吧。”说着不由看了看怀中的李童，抱着他走向内堂，那儿县太爷正等着他，同时县太爷也是他的结拜兄弟。
且说韩氏来到街上，只见街上冷冷清清的每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她也不由茫然，想到是衙门带走的，她不由向乱坟岗走去，那里是刑场，也是处理瘟疫的地方。
在路上，韩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感受。也好像这个身体已完全不属于自己一般，只是机械的跑着，也好像这个世界也和她也没有了任何关系。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亡故，她只向亲眼看看，看看自己的孩子。
不一会来到乱坟岗，只见几个用毛巾蒙面的人正在往一坑里填土，只见那几个衙役也不由扭过头去，恐惧之情可见一斑。
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脚跳下大坑，一手扶起躺在那里的孩子，不由失声痛哭起来。正当她哭得伤心的时候，那几个人也看不下去了，也都不由暗自落泪：“这位大嫂，这是你家女娃？”
韩氏一听不由把那孩子脸慢慢扶起，可不是么？俨然一个女娃。韩氏不由慌张起来了，连滚带爬的走上大坑。哭着对着那几个人道：“你们看到一男孩了么？才刚两岁。”
只见其中一位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破席，不由重重的叹了口气：“还没断气呢？就要活埋，下不去手啊。”
韩氏不由呆滞，颤颤巍巍的走到哪席面前，一见露出的半截裤腿不由精神恍惚起来。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因为那件自己一直用力洗的衣服。
她不由轻轻地掀开席子，好像怕吵醒孩子一般，只是静静的抱着，就这样抱着。喃喃的说着什么？慢慢的拍打着孩子。
那几个人埋完女孩后，回头看见这番景象。一个年少刚想去提醒韩氏被一个年级稍微大殿的老头拦住，那老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一帮人离开。
寒夜来了，又到黎明。在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只有这母子两人，她就这样抱着，抱着自己气若悬丝的孩子。
突然一只老手将手伸向自己孩子，她呆呆的看了一眼，正是那个那天救自己的老道。老道接孩子接过来，韩氏好像失掉最宝贵的宝贝一般不由往后急撤，不过一想之下还是把孩子递给了老道。
那老道看看了看孩子，不由精神凝重起来。刚处理完昆仑的事，他就急忙来到贺家镇。在李府片刻未待就来到了这里，不过看到楚师玄微微起伏的胸膛，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我带他上昆仑，希望还来得及。”那老道看着韩氏，韩氏起初一阵恐慌，而后也不由重重的点了下头，就这么目光游散的看着老道，凝视着老道远去的背影。
突然一人走进重步自己，也不想回头。
“娃他娘，孩子呢？”
听出是楚保，她才不由转过头来，“走了，随老道走了，就那次那老道。”
楚保一听也不由呆了，也像韩氏一样远远地望着远方。那条据说是中华龙脉所在的神山，他们往的是他们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