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明星稀,黑风已起。
军法台四周燃烧的油木将黑夜照的亮若白昼,林立军士合成四围,将军法台围的水泄不通。巡行的兵士纵横往复,形成的交叉无死角的交叉网络。
青尧早已经被绑缚在军法台的执行柱台上,刽子手持着鬼头刀,站立在青尧身侧,只等时间一到便斩刀落下。蛮乎坐于主台之上,等着正夜,发号执刑。侍卫长站立在旁,以做监督。
“阿妈,我好想你,你能唱歌给我听吗?还是那首……阿爸,你又在哪里啊,我好累,我走不动了!蛇,大蛇,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阿爸。轻云,快跑,阿爸呢?阿爸在哪儿……骗人,哪里有家,都是谎言……”心力交瘁的青尧对着月下自己的影子在窃窃私语,散乱的语句,可以看出青尧已经陷入了精神的混乱。他只是不断地说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胸中的情绪。
“这小鬼在嘀嘀咕咕什么?”蛮乎见青尧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觉得有些渗人,便有些奇怪的望向侍卫长。
“将死之人,你还在乎他说什么吗?”侍卫长却并未多做解答,依旧是手按妖刀,生硬的回答说。而蛮乎见侍卫长不愿意再多做解释,只得辛辛而回。一众人均是在等待着正夜的来临,一时间军法台陷入了静默,只剩下兵士来往的脚步声,和铠甲的撞击声。
“念读往生咒吧!”蛮乎见月将至中天,遂对着身旁坐着的魂巫说道:
魂巫听到蛮乎吩咐,遂立即站起,向着青尧走去,等到他站立好之后,抽出腰间的杖节,以节为杖,以灵为墨,书写巫文。每写一字,便每念一字,字字相连,组结成往生咒文。
“天地分有三界,划有轮回六道,订立乾坤于天,册立生死于地,念将死者弃心中之嗔怒,绝胸中之情仇,留净灵于口,走天命之路……”
“天命之路?”待青尧听到天命之路时,停止了自言自语,抬起头向着念咒的魂巫说道:
“是的天命之路!”
“天命就是让我顺从死亡?”
“生死自有天地册立。”
“你们是天地嘛?为什么你们要我死我就必须要死,我在南疆林中逃亡了三年,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嘛?为什么你要我死我就必须要死?”青尧抬起头,向着魂巫大声的嘶吼道:
“苍天冥冥,自有定数,念将死者弃绝红尘俗世之牵挂……”
“哈哈哈……苍天不仁,失道寡性。如此天道要之何用?我姬青尧在此,立下宏愿。终有一日,要逆了这道,斩了这天,毁了这世。让这浊世归于混沌,洁如赤子。”
青尧张开双手,抬头望天,面部扭曲,双目睁到极致,瞳孔之中裂纹密部,鲜血自其中滴落。缚手的精铁黑链,被拖的哗哗直响,青尧鲜血随着黑链滴落下来,溅落于地,仿若罪之红莲,恶世怒开。
青尧每说一字,月下阴风便每多一阵,斩刑台上越来越冷。像是万年寒冰,正在融化。像是幽冥深渊,正在降临。青尧现在宛若死灵,不断有血色之力,自明月降落,不断有暗之力量向着他汇聚。死气,戾气,血气以青尧为中心不断缠绕。
“嘭、、、、”
刑台之上,刽子手因为极度寒冷,手中的斩头刀已经掉下。这刽子手斩头几十年何时见过此等异象,顿时吓得手脚瘫软,大声呼道:
“是冥灵在降临,大人,这头我不斩了,是冥灵。斩不得的,斩不得的!”
说完之后,翻身跪地,向着青尧不断磕头。
听了青尧的誓后,蛮乎也有些心悸。这小孩最多不过十余岁,就敢立下逆道弑天的誓言。转而想到,不过是黄口稚子,不过是初生牛犊罢了。
但是当蛮乎感到令人骇人的气势,自青尧的身上升起,甚至是皎洁明月也蒙上了血色。他意识到了,这毒誓正在青尧的口中应验,恍惚间,他看到了众生作枯骨,天道在崩损,天穹在断裂,万物化为齑粉,混沌真在降临。
当他被那刽子手给惊醒时,不由想到,这小孩才多大,竟然有如此戾气。竟然立誓屠戮苍天,而心中想到此等妖物留世便是祸害。所以便要下令立马处斩青尧。
“我感觉到了,你心中有大恐惧,你在怕什么?你这只蝼蚁,奴颜曲膝的跪伏在这天道之下,恨不得舔其脚趾,得以苟存!可是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已经身无长物,孑然一身,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夺走我的什么?”
青尧低下头望着蛮乎,血目透出寸许精光,这精光直通人心,扰人心神,乱人精魄。
蛮乎在这目光之下,感觉像是被剥光了一样,无甚秘密可言,遂脑羞成怒,拍案而起,抽出腰间战刀,径直向着青尧走去,想要一刀砍杀了青尧,走动中不断的吼着。
“我要杀了你,你这狗东西!你懂什么?我乃盘古神之后裔!我乃盘古神之后裔,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没错,蛮乎是在害怕,他是蛮人,自诩为盘古神后裔,盘古神是谁?那是于混沌中拼杀而出的人物,那是一怒而开天的存在,是万仙之宗,万神之源。蛮族人本就该是逆天的主,怎会惧怕天道。可是古世不存,仿佛连蛮族斩断苍穹的灵魂也锁死在了古世。在那场于人族争夺气运的大战中,蛮族输掉了战争,更甚的输掉了开天的精神。
蛮乎重复的说着自己乃是蛮人,不断地强调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胸中充满胆气。
“咳咳……大人,时间已到!”
蛮乎的近卫重重的咳了两声,拉住将要爆走的蛮乎,对着他说道。
“我他娘的,你……”蛮乎转身过来,愤怒的望着他的近卫,只见近卫偏了偏头对着他示意,蛮乎向着近卫的眼光看去,只见原本肃立的士兵,在望着他交头接耳。既然能够爬到句芒城卫百夫长的位置也不是白痴,知道自己乱了心神,失了分寸。现在心神恢复,自然不会再那么鲁莽。
“啪、、、、”
你这狗东西,叫你好好读书你不读,现在一个时辰才是正夜,你给我滚下去,交了军职,去巫学进修,毕了业再出来。
“是,领命!”近卫交出令牌,后退而下!
“罢了,不用等了,给我斩了这狗崽子!”蛮乎抛下令箭,对着刽子手说道,说完之后,便转身想要离开。
“大人,这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