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将军一整天没有出过军帐了。”
“是么?从早上到现在?”
“是的,还吩咐了任何人不准进入的。”
“或许这个失败的打击太大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要知道对手是项梁,他的父亲,那个谁,连我们的军神王翦将军都赞叹的。”
“你说的是项燕吧。”
“对对对,就是他,现在的楚军,硬的跟石头一样。”
“是啊,要不怎么让我们的章将军一筹莫展呢。”
中军帐的帘子被拉开了……
“李二,虎子,陪我到各营去看看。”章邯披上披风,径直走出军帐。
“是!”一边一个拉了下另一边有点发愣的士兵,快步跟了上去。
如果没有五十多岁的章邯,那说不定,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帝国,就会被一群拿着竹竿锄头的人掀翻了,春秋战国几百年的沉淀,孙吴之精妙,如果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未尝不是历史的一种悲哀。
一个将军,对一支军队是决定性的,章邯仕途的三十年来,他几乎亲眼目睹了所有秦灭六国的战役,当然这不是他的功劳,很多更没有他的参与,但他以身为一个秦人而自豪,并且竭尽能力为这个帝国做着自己的贡献。
当周章进入函谷关的时候,章邯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了,料定周章依然只是个只会占卜而不懂兵法的将军,顺利在咸阳的最后一道防线上扭转乾坤,然后,反向东进,并且一路顺风顺水,直到他遇到了项梁。他明白对手不是田埂间的蚂蚱,而是原野上的一只狼,从拥立楚怀王,号召天下抗秦看来,不仅勇猛,还有智谋——他自己冒失得为了不让薛城能安静的开会,损失了一部分的军队,但他的这个试探性接触也让他明白了,光想在战场上靠硬碰硬的绝对拼杀,想消灭楚军简直是痴人说梦,因此,一定要想一条,高出战斗本身的计策,这也是失败以来,章邯苦思而不得的地方。
但在其他人看来,这次失败似乎对章邯的打击是决定性的,章邯开始闭门,开始少开军事会议,少理军事事物,头上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章邯开始巡视各营,傍晚的时候,训练已经结束,等待晚饭的士兵是最惬意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或者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路过一个军帐的时候,里面传出了极响的欢笑轰闹声,章邯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他快步走了进去——果然,一大群的士兵聚在一起,正在赌博,帐门附近的士兵看见了章邯,立刻站了起来,“章将军。”这三个字几乎让整个军营安静了下来,只有远端的角落还传出一个声音,“双,哈哈,都是我的!”随即,立刻安静了下来,还发出了丁当丁当钱币掉在桌上的声音。
“嗯?大家继续玩啊,我没有禁止过大家的娱乐啊,玩开心了才能战斗更强嘛,现在是大家的时间,大家可以充分玩开心么。不必管我,大家继续。”章邯说道。
军帐又恢复了喧闹,章邯对身边的侍卫低声吩咐了一句,然后,在军帐中慢慢踱步起来,看着士兵们旁若无人的在那里高声喊叫。士兵们打赌的方式多种多样,角落那个就是一大把竹枝木签,庄家抽一把后剩下的人压单双,围的人很多,毕竟这个看似全靠运气决定;还有一边几个人在比膂力,但看的多压注的比较少,看来这个营帐经常赌博,大家对各自的实力都知根知底了。还有几乎围了一半的营帐的空地,章邯走过去,士兵们看到他,给他让开了一块空地——这是个技巧和运气结合的赌博方式,几个士兵站在一条线后面,离开十步之外,有个两尺高的竹筒,士兵们就朝里扔箭——这是一个校尉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章邯身边,就是这个营的校尉,从他煞白的脸色上可以看到,派去传令的侍卫肯定说了“你的营赌博成风,这次你死定了”类似的话。
章邯对那个校尉说:“来来来,我们一起来看看,我只是有点事情想问问你,没事的!咱们先看。”
这时有三个士兵开始投了,第一个士兵左瞄又瞄,换了几个姿势,投了出去,当,砸在竹筒外面,那个士兵嘴里骂了一句,懊恼的走开了。第二个士兵保持住了一个姿势,全神贯注,“嗖”扔了出去,箭准确的掉入了竹筒,周围一阵啧啧赞叹。第三个士兵,左右拿了一个酒袋,喝了一口,抹了下嘴,似乎没怎么看,手里的箭就投了出去,“噗”,准确的掉入了竹筒。第二个回合还是两人都投进了,第三个回合,第二个士兵的箭擦着竹筒滑过,而喝酒那个士兵,微微瞄了一下,准确的投入了。哗,周围一阵惊叹声。
第二个士兵懊恼着,随即喊了一声,再来,而他身边,也新挤进来一个士兵。
赌局还在继续,章邯惊讶的发现,连续六七次了,那个喝酒的士兵居然没一次失手。中间第二个士兵也很强,但就是有时差那么一点点。
“这两个应该是你们这里投箭最强的了吧。”章邯指了指第二个和喝酒的那个士兵,问旁边的校尉。
“是的。”
章邯继续看,十几局下来,那第二个士兵只赢了一局,也就是喝酒的士兵只失手了一次,他懊恼的摇了摇头,退了下去,而原先第一个士兵的位置上,不断的有人换,章邯注意到了,十几局中间,参加第一局的第一个士兵,其后又参加了五六局,每次都是一个都没投进。
“那他应该是你们这里赢钱最多的兵了吧。”章邯随口说了一句。
但校尉的回答令章邯愕然,“他是隔壁营的,我们营经常有别营的人串过来的。但我们这里的赌王是他,他总是赢钱最多。”校尉指了一下,章邯顺着看过去,居然是第一局的那第一个士兵,也是在后来参加过五六局中一个也没投进的那个。章邯的兴致被提了起来。
又过几局后,线上就剩下了那个喝酒的士兵,他已经脸颊绯红,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想不到卯营有这么厉害的人。”“是啊是啊。”章邯听到了旁边人的议论。也几乎没有人再站到那条线上去了。
这时,被校尉指为赌王的那个士兵,站了出来,对那个喝酒的士兵说:“我还是不服。”
“那你想怎么样。”抱着酒袋,微笑的回了一句。
“天也不早了,我们再赌一局,一局定输赢!”
“你还有钱么?”
赌王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成色很好,估计就和对手身边堆的那堆钱差不多,“我赌你身上所有的钱,可以么?”
喝酒的士兵微微一笑,解下了身上的钱袋,将几块小碎银倒了出来,“看起来比你多,但也无所谓了,这样也算公平嘛。”
赌王又换了几个姿势准备投,突然他停了下来,说,“不行,太近了,我们撤到十五步。你看怎么样?”
“悉听尊便。”他又喝了一口酒,嘴角上是必胜的笑容。
竹筒被拉到了十五步,赌王还是象以前那样在换姿势,但章邯看到,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着——”箭应声入筒。
脸色绯红的士兵,也集中了精神,喝了一口酒,手中的箭画了到优美的弧线——啪,箭打到了前面那支箭的箭尾,箭头砸在了筒边,滑落,滑向了外面……
看着抱着酒袋的士兵木然的眼神,章邯突然眼睛发亮,“对,就是这样!”转身就走了,两个卫兵匆匆跟了上去,听着章邯喃喃得说,“输,输,输,我要输……哈哈……”
接下来的几天,章邯又把自己关在了军帐里面没有露面,进进出出的,却不是手下的将军们,而是身边最贴身的亲信。
李二和虎子也被派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在他们抬着一个大袋子回来的时候,正有一个军官向章邯报告,说楚军已经派出部队去救援他们在东阿围困的齐国田荣。可是章邯居然手一挥,什么都没有表示,就让军官退下了。
两名侍卫退出来的时候,讨论着让他们兴奋的话题——女人。
“你说,章将军怎么会想这个啊?”
“嘘……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想法……”老人家这三个字,说得酸酸的。
此时的中军帐,章邯正细细的打量着她,眼睛里散发着一种光芒。
眼前的这个女子,面容娇好,身材曼妙,举手投足有一种贵族的气质,她是个标准的秦国美人,本来她将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嫁给一个贵族,现在,叛军攻破了她的家园,她只身逃了出来,目光中,更多了一些,复仇的坚毅。这,正是章邯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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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下面还有章邯,这里就先放下吧。这次给军营生活中安排的娱乐之一是赌博,按史料上“军中赌赛”应该不算是什么过分的想法。选择的箭投竹筒也是有史籍记载的——毕竟什么赌色子压大小,麻将牌九,都不知起源于何时——投壶在春秋时期,还是一项风靡贵族的运动呢,甚至还关系到宫廷政变。发展到秦末,这种运动在军中流行也应该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毕竟这个东西对材料的要求不是很高——而章邯在看赌局中悟到了一个计策,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肯定是骄兵之计。我也不需要故弄玄虚的弄什么悬念,相信,情节和细节的出色,一样能够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