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马蹄,喊声遏云,旌旗蔽日。
出征的场面是恢弘的,至少在宋义看来是这样。
而在项羽看来,出征的场面,是悲壮的——新楚国本来就只有那么多的兵力,而且大部分的精锐都已经在定陶战死,除去边防,守卫的,临时能凑齐的也就七万人马,这已经是楚国全国的兵力,也是楚国最后的希望,虽然,他们中有不少还是第一次拿兵器的——拿这样的部队,去对抗秦国三十万的军队,还要被抽走一万西征,这样的出征,项羽除了悲壮二字,没有别的词形容了。
项羽在出征的前一天,专门又去了那个他心中的桃源。
她美丽的舞姿,让他沉醉,她莺啼的歌声,让他痴迷;但这绝不是项羽留恋这里的理由。
他在这里,只是因为他可以象个孩子。
在战场上叱咤的项羽,有着不幸的童年,在他心里发芽的,是仇恨的种子,背负着,是复国的使命,这让他很小就成为了一块岩石,一块可以击碎一切的岩石。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一片落叶也可以在心里落下影子。
在别人的眼里,项羽是个勇敢豪气的少年将军,还是个少年高位的合格统帅,他在战场上那视死如归的拼劲征服着每一个士兵,而在平时,又是个没有架子,不会高高在上的朋友,在军营里,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以认识项羽为荣,而项羽,也努力的记着没一个他见过的士兵。
但是,谁有知道他曾经受过的苦,梦里一次次的被血光惊醒,原来是爷爷的,现在又添上了叔父的;他忍受着失去了亲人的教导和呵护,忍受着被楚王和宋义架空,他还得一如的作一名豪气的统帅,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垮了,整个军队就垮了……
压在项羽心头的东西,在那天酒醉后毫无保留的向虞姬倾诉了出去,而虞姬,先是微笑着,慢慢得凝神倾听着……想醉的人,总是很难醉的……
“叔父……我发誓,要手刃章邯!”
“你叔父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你这样吧。”声音温婉,却锋利无比,“小女子不懂家国大事,但我想,作为一个军人,战死,有时也是种荣耀吧……”
项羽愣住了,他听到的劝话无非就是“人死不能复生”,“先以国家大事为重”之类的话,却从来没有人这样来理解他叔父的战死,让他突然想起了很早时候的一件事:那是他叔父在给他讲军人的时候……
“羽儿啊,做一个真正的军人,在战场上,真正的光荣就是取得胜利,当然,这只是一部分。”
“还有应该是光荣的失败吧?那就是保存实力,重整旗鼓,去创造胜利。”项羽抢着回答。
“哈哈,教给你的,还会用呢,但在我看来,作为一个军人,剩下的那部分光荣,应该是战死——不是光荣的胜利,就是光荣的战死。”项梁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因为……”
项羽想起了这句话,因为什么,不太记得了,也不重要了——在战场上自己的士兵倒在自己的身边,项羽的心都不会有丝毫的紊乱,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军人,这也是他的归宿之一。而叔父的离去,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支柱,他忘了,项梁首先,也是个军人,是个最合格的军人……
被点明白的项羽,与虞姬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终于,醉了……
从那天醒来后,项羽有空就去找虞姬,除了军人,仇恨,另外的一样东西,也在他心里开始悄悄发芽了……项羽恢复了生机,虽然还看不到他爽朗的大笑,但很多人都看出来了,项羽那重瞳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烁起光芒……
出发的号角吹响了,此次救赵,难度很大,但如果坐视赵国被秦国所灭,那么,无论在兵力、士气、地域上,剩下的国家,也只有苟延残喘一会儿,连最后一博的机会都没有了,因此,项羽是做好决战的准备的——项羽也是以一个合格军人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生死,但现在骑在马上,任凭着马匹去晃动自己的身体,居然,生平第一次,有了希望,希望无论战事如何,他能够活着回来,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怀里放东西的地方……
“此次救赵,九死一生,无论如何,我希望来见你这或许是最后一面……”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的,这是你的宿命……”气若游丝,“但是,从今天开始,我愿意追随……”
“不,”项羽转过了身去,打断了她,“你是个好姑娘,不要把未来寄托在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
“不,”气若纷兰,她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背上,“如果你死了,那我的心也死了……”
“妙歌,如果这是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我明天就可以托媒。但这次,胜算渺茫……”
将,项羽的佩剑被拔走了,他回头,愕然的看见寒光闪着她的玉颈。
“别这样!”项羽喊了起来,“你也说了,这是我的宿命,不是光荣的胜利,就是光荣的死亡!”
“我知道了……”虞姬另一只手轻轻捉住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了下来,她把剑和头发都递了过去,“如果你战死了,答应我,在奈何桥边,等一下……”说这种话的时候,居然是带着微笑的。
“妙歌……”项羽接了过去,“好,我答应你,如果我胜利了,我会用最隆重的方式,来接你!”说罢,他没有回头,匆匆走了。让时间去消逝一切吧。
骑在马上的项羽,回忆着前一天晚上的情景,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回头,他知道,如果他回头,或许会被她的眼神一下KO了……
这些天他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军队上,现在,是时候回来了,他爷爷,他叔父,留下来的担子,需要自己一肩挑起来了。
“恩,你给亚父去说一下,晚上我想去听听他对此战的意见。”他转向了身边的一个骑兵,“然后,去通知一下钟离将军,让他派一些精干的士兵去钜鹿,打听详细消息。”骑兵加了一鞭,渐渐远去。他转向另一个骑兵,“给英布将军和蒲将军去道命令,就说时间紧迫,行军时就抓紧时间操练吧,有些士兵还是新招来的,早点练总是有好处的。”第二个骑兵也渐渐远去了。
项羽又回到了沉思,只不过,这次,不是回忆,而是在想,用什么办法,可以去击败五倍于自己的秦军……
和项梁分别进兵,独立带兵的一段时间里,已经让项羽成熟了起来,他行军是就开始思考,而把一些基本的事情,都交给自己的部将去执行——项羽确实在沉思,因为没有东西打断他,但此时,他刚才下的命令应该已经传达到了,前面的楚军应该叫喊操练起来了,但沉思中的项羽还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忘记了,他已经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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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作为古今以来的这一对模范恋人,他们之间的恋爱故事完全可以大书特书——就如同我写赵云传那样——而且,怎么想象都应该不为过分。但是,这不是一段架空的历史,历史就应该是真实的,包括其中的爱情,有时,或许爱情也真的很简单;我当然不是不能写得天花乱坠天真烂漫,但毕竟,本作的主题不是爱情。而是厚重的,战争中,力求真实的,历史……想看言情小说的抱歉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