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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赵地

“报——章将军命令夷平邯郸。”

对于这样的一个命令,王离的军帐里显得气氛沉闷。

“章邯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加入了王离的帐下,李良对章邯的称呼都变了。

沉默,只有王离反复的踱着步子。

“其实,”王离说话了,“这招相当的高明。”底下的将军都洗耳恭听着,“从军事上来说,虽然会师后秦军兵力充足,但不可能处处据守,我们最理想的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叛军;从政治上来讲,国都的破灭在人们的心理上给人以破国的暗示,可以大幅度的削弱赵军的战斗力;关键是……”王离顿了一下,“关键是,他的这道命令,在外界看来,攻破邯郸的功劳是他章邯的;而且,虽然他征求过我的意见,但这条命令的实行,几乎宣布了我和他会师后,最高统帅是他……”

“章邯这只老狐狸!”底下几个将军忿忿……

消息同样传到了楚军的军营。

“报——章邯夷平邯郸。”

“章邯这只老狐狸!”刘邦嘀咕了一句。

军帐两侧所有的将军都看着站在上面的项羽,木然的项羽,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范增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让所有的将军退了下去,包括自己。

此时项羽脑海里的,是十多年前在寿春城楼上的一幕——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爷爷,在得知楚王阵亡后,带者亲卫队杀向密密麻麻的王翦的军阵,他眼睁睁的看着这支壮烈的楚军被绞杀,他记得他在城楼上哭喊着,喊到了自己嗓子都沙哑了,还是被自己的叔父拉走了,他回眸的最后一眼,是重叠在他眼前的红色,鲜红鲜红……

红色,夕阳洒满了这片土地,很难想象这里在不久之前还是赵国最大的都会,现在,只剩下的是坑坑洼洼,残垣断壁,数十万的居民被迫迁徙到关内,但是,即便进入了函谷关,那些人,真的能成为秦人么?离秦始皇统一已经十多年了,但人们的心理上并不以秦国人自居,而以秦国人自居的,又似乎看不起其他六国的人,王离觉得这里面肯定存在着什么问题,但他没有答案,他静静得蹲在了那里,手里的土从指缝中滑过……

手里的土从指缝中滑过,项羽看着眼前定陶在战火后的废墟,他脑海里完全是一副楚军在夜晚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绞杀,而他那个叔父,那个和蔼而严格的叔父——项羽虽然心在滴血,但他明白,他的叔父,也是一个军人,而一个真正的军人,战死,也是他最可能的结果之一。现在的项羽脑子里不断充斥着他的祖父,他的叔父,项羽觉得自己的胸口在燃烧,那是仇恨的火焰,秦人,秦人!这一切都是秦人做的,他发誓有一天要让秦人偿还,发誓让咸阳也变成眼前的废墟。他蹭的站了起来,得到项梁战死在定陶的消息后,他立刻渡回黄河,准备找章邯决一死战,但章邯却从另一个地方渡过黄河攻击赵国去了,他到达定陶后,将还陈尸在外的楚军将士,全部掩埋了。现在,他要打扫完战场,要立刻去和章邯拼个你死我活了。项羽大步迈向定陶府衙,一个传令官飞奔了过来……

“报,章将军请王将军议事。”传令官飞奔了过来。“好,马上就去。”王离答道。

王离走进了章邯的军帐,章邯热情的拉着王离,主帅的地方,并排摆上了两张座位。

“方今邯郸已破,我军会师后拥兵三十万余,士气高昂,不知将军对接下来的战略有何看法?”

“陈胜叛乱后,各地风起云涌,但自平叛以来,没有受到沉重打击的就是赵国了,我们应该趁现在赵人人心震怖,全力破赵。”

“好,王将军果然大将之风,武臣已死,闻张耳陈馀在信都访到一小儿赵歇立为赵王,现已移至钜鹿。全军向钜鹿进发,王将军意下如何?”

王离怔了一下,随即点了下头。王离没有说悲哀有时会是把双刃剑,或许它可能令人手不能执兵,但,也或许,它衍生出来的仇恨,会让任何一个士兵变得恐怖。

“好,传令下去,全军向钜鹿进发。”章邯下了命令……

“报——楚怀王令,迁都彭城,全部楚军回防。”

“什么?”项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喊了出来。“他敢——”

府衙里的将军听到了声音都出来了。看着传令官尴尬的表情,钟离昧出来打圆场了,“少将军莫生气,他只是负责传令而已。”

“要去打秦军你一个人去!”范增冷冷的丢下了一句话。范增知道,这时候的项羽,需要别人的关心,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叔父项梁的战死,他何尝不悲伤,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他要寄希望于这项家另一个战将的迅速成长,以应付这即将混乱的局面。而有时,挫折是让人成长的最好方式,如果那个人能跌倒后立刻爬起来的话。

“亚父……”项羽意识到了。

“现在的形势,你心里有的只是复仇,但全军新近大败,军无战心,就拿着这样的军队去和五倍于自己兵力的秦军拼么?你去追打秦军,人家以逸待劳,或者顺便去端了彭城,我们哪儿容身去?”范增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对自己的理智感到些许的可怕……

“范先生,少将军也只是报仇心切,我相信他会分清国仇家恨的。”刘邦在旁边帮忙说了一句。

项羽叹了一口气,“通知当阳君英布和蒲将军,全军回防彭城。”

说完,项羽一个人默默走开了……

王离骑在马上默默的,让马随意摇晃着自己。随着部队走着,他脑海里想着今后的战略,钜鹿城城高墙厚,攻破恐非易事,但挟胜余威的秦军去对付噤若寒蝉的赵军,应该还是有比较大的胜算的。但灭了赵国之后呢?还有楚国,燕国,齐国等等,难道他要象他爷爷那样也带着几十万秦军去扫荡六国么?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当时的秦国倾国力助他爷爷平六国,而现在,朝中昏暗,怎么可能来支持大军的长期作战,而且,他王离离开长城后,据说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王将军有何烦恼么?”章邯和王离并上了马头。

王离把他的想法说给了章邯听,章邯默默的思考了起来……

项羽默然的在马背上,随着节奏不断的晃动的身体。楚军的将军们,都让他打发去在行军的时候保持操练了,而他身边,刘邦默默陪着他一起前进,刘邦是把自己的军队交给了部将,专门陪着项羽的。这些天来,他带领刘邦作战,他们之间,形成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刘邦和人打交道很有一套,经常可以让氛围变得柔和,而现在,项羽背负着失去亲人,失去保护的巨大悲痛,他希望可以找个人倾诉,但目前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帅,他不可能向他的部下表露出他的软弱,他需要的,就如现在刘邦做的,陪着他,但不要说一句话。

这些日子里,有着重瞳的项羽,连看天空都是灰色的,从得到项梁噩耗的那刻开始,再也没听到过他爽朗的笑声了,一块大石头压在了项羽的心头,纵然他有满腔仇恨的火焰,但始终烧不掉那块石头……

前进,军队中有时会发出操练的“喝,哈”声,惊动了田边的麻雀,四散乱飞。

两支军队终于都到达了他们各自的目的地,他们分别选择了将目的地的大城围了起来,不过,不同的是,秦军是包围,而楚军,是因为军队不可以进城。

两个势力几乎同时开始了自己的最高会议,公布战略——

而在会议上,拍案而起——项羽,还有王离……

************************************************

评:虽然说历史没有如果,本人也不太喜欢去对历史进行假设,但假如项梁不死,这实在是个很诱人的话题——如果项梁从定陶逃了出去,或者当初没有对章邯的轻视,那么钜鹿之战的指挥官将不是项羽,这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呢?抑或是连钜鹿之战都不会发生。可以肯定的几点是,在章邯的眼里,唯一可以称得上劲敌的,只有项梁,而他没有看到项梁身影下的项羽,可以说项梁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章邯对项羽的缺乏了解;还有一点是,作为在当时有能力统领楚军的唯一将领,如果项梁不死,作为部将的项羽和刘邦几乎没有可能来产生那一段惊心动魄的争斗,也自然不会有我们引以为傲的四百年汉朝史——虽然说时世造英雄,但,已经造就的英雄,因为其个人的一些优点或缺陷,即使驾驭不了历史,也可能成为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彻底颠覆整个历史车轮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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