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宁心中有些后悔,刚刚出手太重了,把苏轩几乎是直接送到了鬼门关外。但事已至此,面对一个刚刚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对敌人手下留情就是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个道理易宁还是明白的。
苏豪眼圈见红,右手向腰间一划,短剑已然出鞘!
这柄短剑颜色漆黑,表面粗糙,几乎没有反光,而自身却随着动作现出一种淡淡的银光,如同迷茫的星辉,正是苏家秘制的宝剑,天河剑!相传天河剑是苏家的独门武器,其中融入一种被称为天河砂的特殊矿物,而世间发现的唯一一个天河砂矿,就在苏家的势力范围之内,被苏家一手掌控。天河砂珍稀无比,乃是采自极高之山上,是一种特殊的银精在日精月华下变异产生的。天河沙分为三个品级,下品天河砂两年产出一两,每天至于日光下照射,晚上可由真气激发发光一个时辰;中品天河砂十年产出一两,白天在日光下照射,可发光一整个晚上;而上品天河砂五十年才产一两,白天使用日光照射后,夜间可以通过真气激发爆发出致盲的强光!眼下苏豪手中所持的,虽然并不知道是什么品阶的天河剑,但本身天河剑产量就极低,也证明了苏豪在其世家中的地位。
苏豪突然暴起,手中天河剑划出一道耀眼的银光,向易宁当头劈来。
易宁以落花掌法对敌,寻找机会想将苏豪制住,但总是被苏豪的剑势逼开。
苏豪这一手天河剑比苏轩刚刚所展现的不知高明多少,一柄短剑竟然幻化出银河落九天之势,竟引得满天星辉摇曳,劈斩挑刺,每一式都带着无可阻挡的巨力,如同整片星河都化在这一路剑招之中!
易宁由最初的攻守平衡,到现在只能抱以守势,丝毫找不到出手进攻的机会,如同陷入一条滔滔江河之中,化为一朵晶莹的白莲,随波起伏,随不至沉没,却也无力逃脱。二人僵持在此。
苏豪凭一时气愤出手抢攻,但却迟迟没有结果,只觉得自己的天河剑意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化去,对手失去先机,被自己步步紧逼,却丝毫不露败相!苏豪心中焦急,苏家武功最重气势,古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久攻不下必将气势衰竭,到了那时就是对手反攻的时机。暗暗叫苦,难道自己今天也难逃一劫?怪只怪自己太过莽撞,出手草率了,没有摸清对方实力就出手。想来当初相见这位易公子时对方似乎丝毫不懂武功,而现在看去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顶尖高手!
“住手!”一个女生娇喝道。
苏豪面露喜色,连忙舞了一个剑花,退出战圈,飞身撤到苏轩身边。此时,苏轩身边多了一个女孩,正是那位苏家最害羞的小姑娘,苏婷。而现在的苏婷,脸上羞怯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能冻死人的冷冽,寒声说道:
“易公子,我苏家只是想在拍卖前夕摸清楚城里每个可能的对手究竟是什么实力,今日落得如此局面,我很遗憾。我苏家无意与公子为敌,不知易公子能否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去?”
苏豪脸色一变,低声说道,
“苏婷,你什么意思!”
苏婷凤目一斜,冷声说道,
“闭上嘴!我做事自有我的理由,你想把轩弟的姓名交代在这吗!”
“可是轩弟上身骨骼尽碎,难道还有救?”
苏婷冷笑一声,双手在苏轩身上不住地拍击,骨骼接续之声噼啪响起,
“医道的神奇哪是你这等粗人能了解的?不相信苏家的苏婷,你还不相信长青谷谷主的弟子苏婷吗!”
而后转向易宁,语气稍缓,
“易宁公子,你意下如何?”
易宁一脸讥讽,
“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我侥幸技高一筹,怕是早已死在你面前这位苏轩的手中了,那是你是否还会对着我的尸体说出刚刚那一番话!”
苏婷秀眉一蹙,压下火气,
“之前对公子出手多有冒犯,苏婷在此向公子道个不是,言尽于此,易公子莫要以为我苏家就怕了你!”
说完,把苏轩交给苏豪抱着,展开轻功,从一旁的巷道中迅速离去。
易宁心中第一次生出一种想杀人的冲动。苏家这种高高在上的嘴脸,实在让人生厌!总是摆出一副俯视的姿态,似乎无时无刻不是在对别人施舍着天大的恩惠一般。心中暗暗记下,下次再遇上苏家这几个人,一定要敬而远之。
第二天,整个金沙城似乎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城主府并没有颁布禁令,但即便是大白天,出门的人也比平常要少了很多。即便是出来的人,也是神色匆匆,买完所需的东西就急忙回家,不敢在外面多停留。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消息,席卷了整个金沙城——金沙城易家手下的拍卖行,聚宝堂,将在两天后举行拍卖会,其中压轴的拍品是一方宝玉!而这方宝玉就是这次搅动金沙城风云涌动的元凶——双天之玉!
双天之玉,相传是千年以前一位绝世高手天灵道人在这世上唯一的遗物。天灵道人,传说中究极天道,境界早已超脱尘世,呼吸卷动风云,徒手撕裂虚空,在那个年代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也是为数不多在世间有记载的对抗天劫而身陨的高手。天灵道人当初在夜国中部的尺峰山顶渡劫,单人独剑扛过八道天雷,被第九道劫雷劈成劫灰,连手中在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神剑,经过天灵道人引天地元力洗炼的天灵剑也被击成碎片,散落各处,而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一方宝玉。
这方宝玉一说是天灵道人将一生所修神功秘法全部记载在内,留于人间的道统;也有人说是更早时就出现的,天灵道人一生所学都是从中获得的;还有人说这一方宝玉蕴含大道运转的奥秘,有加速修炼的功效。毕竟这方宝玉被传说是在九重雷劫之下都毫发无伤的奇物,必然不是凡品,安排上再怎么匪夷所思的来历也不过分。
易宁如往常一样去城里最火爆的酒馆,坐在靠边的一个位置,要了一盘花生米,一叠牛肉,一壶淡酒,听着酒馆中大家胡吹海侃。
其中一人的话因其了大家的注意,很快大家都压低了声音,就听他一人大声的说着,
“话说这双天之玉啊,就是我二叔家邻居的表妹的干哥哥从尺峰山下挖出来的!他可是干那个的!”
说完,脸上露出一种“你懂的”的表情,双手比划了一个挖的动作。酒店里大家都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那人有继续侃着,吐沫横飞,
“那双天之玉是当初天灵道爷随身的宝物啊,随手一抛,能把山都砸平了,那是仙人的宝物啊,哪是咱们这些凡人能知道的?那双天之玉出土的时候,一道金光通天接地,刚才还是一片蓝天,万里无云,瞬间就变成了一半黑色,满天乌云,好像墨染的一样,一半白色,光芒万丈啊!我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是我二叔家邻居的表妹亲口跟我说的!啊?你问她为啥要跟我说啊?她天天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有啥新鲜事都跑来跟我说啊,哈哈哈哈!”
众人齐齐“切——”了一声,而后整个酒馆都像炸开了锅一样,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易宁向旁边一桌的几位老头一抱拳,面带微笑地问道,
“几位老伯,小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几位老人纷纷还礼,连称不敢。
“敢问几位,若是这宝物真的这么厉害,各大世家为什么不派真正的高手来直接取走,反而要等着拍卖会开始,而且来的也都是一些年纪轻轻的小辈?”
其中一位老人呵呵一笑,手捋胡须:
“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初入江湖。这种东西向来都是捕风捉影,一个小小的金沙城都能拿出来拍卖,可见这里面的水分有多大。普天之下分为六国,六个大国之中有多少个金沙城这样的小城?这无数个‘金沙城’中又会有多少个这样的秘宝出世?各家遇到这样的事,也只会派出小辈的人过来看看,如果真有情况,再派出家族高手也为时不晚啊。”
易宁恍然大悟,老人又接着说道,
“不过这次我看这东西是真货啊!”
一旁另一位老者一皱眉,端着酒杯,接过话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平常哪次拍卖不是提前个把月就开始宣传,有的时候提前半年就开始散出消息。这次竟然仅仅提前两天,恐怕这金沙城易家也是想快点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但是又害怕旁人不知道。于是把拍卖时间尽量缩短,给各大势力一个措手不及,一方面给出两天时间让各大势力能调动人来此做个见证,证明东西已经不再易家手里,另一方面也避免个大家族往金沙城派来过多的高手导致金沙城混乱。这两天怕是最不太平的两天了,恐怕又有许多条人命要白白葬送咯。”
易宁深以为然,点点头,向店小二招呼道,
“小二,来给这一桌几位老先生添上一壶好酒,再来两个下酒的小菜,算在我的账上!”
几位老人抱拳说了些客气话,易宁接着问道,
“小子还有一事想请教几位老先生!昨夜我走夜路之时听见城墙根处有打斗声音,又时而传出惨叫,不知是何故?”
话音刚落,酒楼之中众人不约而同地一个哆嗦,止住了话头,看向易宁这边。
几位老人连连摇手,让易宁别再说了。刚刚说话的一位压低了声音,
“小兄弟啊,一看你就是外来的人,以后可别再在晚上出门去那种地方啦。那夜晚的城墙根下被称为是阎王殿啊!易家城主跟江湖人有关系,跟他们达成协议了,每天晚上月亮升起,江湖人有什么矛盾,尽可以去那城墙根底下没有月光的地方自行解决。天亮之前,城主府会派人去那里收尸,统一把尸体装车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所以啊,小兄弟,你以后可千万离那远点,万一碰上了孤魂冤鬼,可不是好玩的啊,在那死的人,死了也是白死啊。”
“嘭“地一声,一旁一张餐桌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拍案而起,
“死老头子,你说什么!”
刚说话的老人连忙一捂嘴,责怪地看了一眼一脸沉重的易宁,低下头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身边,几人连忙拉着他坐下,看服饰是一起的,不住劝解着。
中年男子额头青筋毕露,
“混蛋!难道小四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旁边几人眼看要拉不住,连忙拖着那怒撞顶梁的中年男子离开了,酒楼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众人叹息,易宁轻声吟道,
“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啊。”
“小兄弟所言甚是,”一个坐在一旁桌子边,头戴斗笠,一身青色粗布衣装,看上去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搭腔。
“乱世将起,风云变幻,看你小小年纪对江湖有这等体悟,却是难得。小兄弟,老哥有一句话要劝你,
“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我看你没有一点武功,还是出去避一避风头,对你没坏处。”
易宁刚要说话,却又停住,眼睛望向酒楼门口。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三个人,一股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为首一人是一位老者,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一身白衣,手提长剑,剑鞘也缠上了白布,白发白眉白须,鹰钩鼻,举手迈步从容大气,如同神仙中人,只是双眼之中有着掩藏不去的阴狠之色。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人,看面相倒很是英俊,下巴微微上扬,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满脸的傲然之色。
前面的老者没有丝毫感情地说道,
“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别人?”
斗笠下,青衣人冷笑一声,
“白老二,连穿孝的都带了啊,你是想直接在这山青水秀的金沙镇把自己埋了?”
众人哗然,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一身白衣竟然被说成送殡的衣着。
“应小子好胆!”
白姓老人喝到,同时身后两个年轻人纷纷拔剑,被老人按了回去。
“你吴家家主吴震见了我,也得恭敬地叫我一声白前辈!你这小辈的居然这等放肆!”
斗笠下,戏谑的声音响起,
“好啊,白通书前辈,你不在自己的窝里待着,不怕你那小师妹被其他师兄弟抢走了么?“
说到这,这位白老脸色大变,大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剑柄。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见此情况,向后撤了两步。
夜国昆玉城三家平分天下,一是青衣人背后的吴家,一是白衣老者背后的白家,还有一家实力稍弱,是还没出现的董家。白家四位长老,白通书、白知礼、白传义以及小师妹白诗诗,本是同代的师兄妹,四人感情纠缠了七十多年,三位师兄都喜欢这位小师妹,有过以死相逼,有过兄弟相残,最后让白诗诗八十多岁至今未嫁,而三位师兄也同样是一生未娶。这事在白家已被定位禁忌,严令不准谈论,没想到让一个吴家的二代传人给抖了出来。
白通书双眼眯起,手握剑柄,随着长剑一点点地抽离出来,剑吟之声由小变大,似有龙吟虎啸一般,一点精光自长剑上爆发出来,如旭日东升一般势不可挡。
白家老祖白宇当年以一手朝阳剑法败尽天下高手,相传当年白祖将朝阳东升之势化成剑意融入剑法,一招拔剑式就将对手击溃,统御江湖数十年!而今在子孙手中展现出来,威力虽不比当年,却也足可惊世骇俗!
坐在桌边的吴应表面上依然端着酒杯,故作轻松,而体**功运转,内力奔涌,早已做好从一旁撞破木窗逃跑的准备。
就在白老剑意满盈之时,酒楼中不知哪间包房中传出一句轻飘飘的话,“要打出去打,别在这现眼!”
说话声音听不出男女,悠悠飘荡,似乎远隔千里,又似乎近在耳畔,在屋内回荡,其中夹杂着海潮拍岸,又如同幽谷空响,在酒楼大堂之中绕梁不绝,余音袅袅,显出登峰造极的内功修为。
两人双眼都是一眯。白通书冷哼一声,向四周抱拳告罪,口称“晚辈得罪。”转身带人离开。
吴应一撇嘴,放松下来,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丝毫听不到诚意地说了句,“多谢前辈!”
一旁一间包房中传出声音,
“听你所言,可是有所不满?”
“是啊,想打架而已。”吴应耸了耸肩膀。
“你刚刚突破,内息还不稳,与刚刚那老者硬拼只会让你跌回原来的境界,没有一丝好处。”
“是——受教啦——”
沉默了一会儿,屋内的人对吴应毫无敬意的表现很是不满,一声冷哼,整个酒楼都是一震。只见吴应刚喝下半口酒,就和着这半口酒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易宁就坐在身边,清晰地感觉到他体内的内气明显强烈震动了一下,而后迅速衰弱下去,竟生生跌落了一个境界!
吴应脸色苍白,恨恨地说了声“谢前辈!”而后迅速离去。
易宁心中很是不喜,以莲华经对周围的敏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包房之中虽然是一少二老三个人,但说话的分明是那个年纪或许比自己还要小些的少年!刚刚说话之时,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体内的内气震动,但又有些奇怪,这种内气给易宁的感觉很是陌生,似乎并不是内功修炼出的内气,而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比起一般内气要凝练得多的力量。
但不管怎么说,易宁心中生起一股警觉,这个拥有这么强大实力的小孩子到底是谁?又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