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慈宁宫的蒯嬷嬷带着太后赏赐秀女的发簪来到了储秀宫。巧的是大家几乎都不在,唯有若琴一个人在东厢房刺绣。蒯嬷嬷悄声走到门口,咳了一声,这时若琴才发现有人来了。“请问……您是……”若琴看着眼前这个嬷嬷的穿着和方嬷嬷不太一样,虽然只是嬷嬷,但是无论是首饰还是旗头上的装饰都比方嬷嬷更为名贵一些。“老奴是太后身边儿的蒯嬷嬷。”蒯嬷嬷笑着说,“太后特地命了内务府给姑娘们打造了簪子,今儿给你们送来,怎么可都不在?”若琴听了赶紧行礼谢恩,答道:“多谢太后怜爱。今儿也是内务府要我们去量身子,听说是要做新衣服过冬的,我们姐妹几个就去了,我今儿起得早,便先去了也就先回了。”蒯嬷嬷对懂礼貌的若琴很是喜欢,点头说:“这样啊,那也不妨,姑娘你先挑着,剩下的老奴再拿去给她们挑。”若琴受宠若惊,赶忙答谢,然后从那些簪子之中挑出最好看的两支,说:“我也替芷然姐姐收了,有劳蒯嬷嬷了。”
蒯嬷嬷刚刚从东厢房出来到了庭院,就看见莞灵和湘竹手挽着手回来了,俩人聊得很开心。蒯嬷嬷上前说:“二位姑娘,老奴是太后身边的蒯嬷嬷,太后特命内务府为姑娘们打造了簪子,刚刚我来只看见了东厢房的姑娘,便先给了她,你们也来选吧。”莞灵和湘竹行礼谢恩道:“多谢太后美意。”之后便选了起来。“姐姐,这个紫水晶最适合你,你也是最喜欢紫水晶的,便拿这个吧?”湘竹笑着说:“还是妹妹了解我,来,这个红宝石是你最喜欢不过的了,我还记得以前你来我家的时候看中了我的一个红宝石镯子,那可是西域带来的呢!”莞灵把镶有紫水晶的簪子插进了湘竹的旗头里,阳光下,紫水晶闪着紫色星星点点的光辉,合着旗头上的紫荆花,显得婉约动人。大红色的红宝石镶在银色的簪子中,湘竹把簪子插进莞灵的旗头,调好了位置,叹道:“瞧瞧,真是个美人,我就看着有些人用着赤色都是一种土气,而妹妹用上怎么就这么漂亮?”莞灵撒娇地拉着湘竹说:“那还不是姐姐疼我,以前那个那么名贵的宝石镯子,我说喜欢,你便给了我,还是姐姐最好。”蒯嬷嬷看着两姐妹如此和气,很是高兴,便说:“若是**都想你们那样儿,便是好事儿啊。”“多谢蒯嬷嬷夸奖。”她们还礼。蒯嬷嬷走到南厢房看到了桌面上的刺绣,不禁大赞。紧接着,芷然、婉柔和清琼回来了,蒯嬷嬷把剩下的簪子给了她们,问道:“那是谁绣的?”婉柔低着头,走出来说:“是我,我闲着无事,绣绣打发时间的。”“真是活灵活现,好啊,好啊。”蒯嬷嬷叹道。“多谢蒯嬷嬷夸奖。”婉柔还礼,随后蒯嬷嬷便走了。众姑娘都戴上簪子出来谢恩,不在话下。
回了西厢房,莞灵拔下头上的簪子摔在了地上,红宝石瞬间碎裂成了几块。“贱人!那个陈若琴!贱人!她居然把挑剩下的簪子给我们!贱人!”湘竹皱起了眉头,关上门,斥责道:“你怎么还不懂规矩!太后赏赐的东西,你岂敢这样摔坏?!知道这样可是会是有多坏的影响?万一哪天见太后,我们戴着她给的簪子她必是高兴的,你倒好,摔坏了还得了!”莞灵撅着嘴看着摔碎的簪子,没有出声儿。湘竹拿起了簪子,左左右右地看了下,说:“还好,只是摔了点儿小块的,大块的还没有坏。”然后起身出门拿了一块儿粗糙的石板,磨了一会儿,又沾点儿水,在蜡烛前照了照。没多久,簪子就几乎没有摔过的痕迹了。莞灵被湘竹所做的惊呆了,叹道:“姐姐……”湘竹把簪子还给了莞灵,说:“记着,以后必定是要小心,万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与此同时的东厢房,芷然细细端详着太后赏赐的簪子,称赞说:“太后特命的就是不同,做工什么的都很细致。”若琴看着说:“那是自然的,我还特地帮姐姐挑了好看的呢。”芷然说:“刚刚我看莞灵头上插着的就不如我们,以后你还是不要先挑了好,给别人剩下的总是不好的。”若琴瞪起了眼睛:“一块儿挑肯定好的都要被她们挑去,姐姐何苦这样?”芷然摇摇头,说:“现在有没有好争的,以后我们想要什么都可以有,不好看我们就自己叫内务府做,不要争一时之长短。”芷然望着对面的西厢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西厢房那边,湘竹悠悠扬扬的笛声又响起来了。芷然听着笛声,不觉得沉醉起来,那个叫湘竹的女子,真不是一般人啊,吹笛的技艺如此精湛,仿鸟儿的时候便那般婉转,像一直快乐的小鸟;仿流水的时候又是那般轻快,像一条叮叮咚咚的小溪流。一首《湘妃怨》,也可以是如此的肝肠寸断,仿佛把湘妃所有的冤屈都用笛声表达了出来,每一声都如泣如诉,每一点儿余音都像是冷宫的墙上回荡出来的怨恨,每一个旋律都像是斥责妃嫔对她的恶毒。《湘妃怨》前半部的曲调欢快明了,说的是湘妃刚刚入宫,然后得宠,皇上带着她游山玩水;中间就变得阴沉低语,描写湘妃被陷害却无法为自己脱身;最后便是一缕一缕的凄凉的旋律,每个节奏都拖得很长,好像湘妃在冷宫为自己伤感。想到这里,芷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是啊,湘妃做错了什么呢?她无非就是受了皇上的宠爱,竟然让其他妃嫔陷害,被皇上打入冷宫,最后不到廿九便病死了。皇宫,会不会真的就是这样可怕的地方?看看那边的西厢房,莞灵入宫必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就这样,芷然和几个姐妹们学着礼仪就学了三个月。这天,教礼仪的嬷嬷把她们都叫到庭院里来,说:“各位姑娘,这礼仪也算是都交给你们了,不知道各位姑娘们都记住了没有,今儿有件大事儿要告诉你们,晌午时皇后娘娘会来。皇后娘娘是很受皇上宠爱的,当初听说在王府的时候,侧福晋——也就是现在的娴贵妃娘娘——不小心烫了她,皇上气得居然要休了侧福晋呢!要不是太后不同意,皇后娘娘也求情,现在就没有贵妃娘娘啦!你们可千万要记着礼仪,万万不可失了分寸。”“嬷嬷放心,我们一定遵守规矩。”姑娘们行礼完毕便回到各自的厢房。
“姐姐,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好相处的人啊?都说得宠的女人最蛮横,我们又是秀女,她看我们必然不舒服,万一刁难可如何是好?”若琴皱着眉头,盯着庭院看。“放心吧,只要我们都做得好,相信皇后娘娘也不会刁难我们的。”
西厢房这边,湘竹吹着笛子,莞灵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了莞灵,别走了,你晃得我眼都花了,怎么了,不就是皇后吗,至于把你急成这样么?”湘竹放下笛子,看着莞灵。莞灵往榻上一坐,喝了口茶说:“湘竹姐姐,我们要不要像若琴一样也攀一个娘娘?若琴不过攀得是个嫔,咱们这儿可是攀个皇后呢!”“你看你,上次还瞧不起若琴,怎么如今还要学她了?”“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入宫,如今她攀得那个忻嫔娘娘欺负咱们怎么办?我们不可能封嫔的啊,万一她联合忻嫔欺负咱们……”莞灵看着湘竹,紧锁着眉头。湘竹笑了,拉着莞灵的手说:“看看,你怕了吧?谁让你这几个月总是刁难东厢房的两个,你怎么就这么不喜欢若琴?明明知道她有了忻嫔撑腰,你还不知收敛,你从小就给汪将军宠坏了,老是不让别人。我看你啊,再这样,小心到了**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也不想啊,谁让她把挑剩下的东西给我,还有那个叫芷然的,她们都是一伙儿的!我要是不给她们下马威,她们就以为我们好欺负,以后到宫里,再有忻嫔娘娘撑腰就要欺负我了!”“忍忍吧,你若是得了宠,还怕收拾不了她们?到了**,就是要先保全自己,再想想怎么扳倒别人,切忌飞扬跋扈。”湘竹望了望南厢房,看到婉柔在刺绣。
“皇后娘娘到——”随着太监毕公公的报喊,储秀宫都紧张起来,尤其是清琼,吓得呆在榻上挪不动步子了。婉柔赶紧拉下她,跑到庭院去跪下了。“皇后娘娘吉祥。”姑娘们一同说。“嗯,起来吧。”大家站成一排,低着头。“抬起头给本宫看看。”皇后说。大家赶紧抬了头,这下才看到了皇后娘娘的容貌。皇后娘娘生的一张端庄的面庞,中等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和蔼,身着胭脂红的旗袍,袍子上绣着金色的凤凰。旗头上是一只大的金凤,两侧的小金凤嘴衔玛瑙石,垂在头的两侧。“嗯,果然都是美人坯子,皇上看了必定喜欢。”皇后赞道。“方嬷嬷,你可都把礼仪交给她们了?”旁边的方嬷嬷赶紧跪下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姑娘们的礼仪都交了,还请皇后娘娘过目。”“行,本宫也不看了,紫黛,把本宫的懿旨拿来,何明德,宣旨。”
何公公念道:“奉皇上之命,满洲正白旗汪氏莞灵听封——”莞灵赶紧跪下。“封满洲正白旗汪氏莞灵为永常在,居翊坤宫芳馨殿。”“臣妾谢过皇上!”莞灵起身,心里却抱怨着:“太后如此喜欢我,怎能就让我只是常在?”“广西知府之女陈氏若琴听封——”若琴马上跪下听封。“封广西知府之女陈氏若琴为陈常在,居景阳宫黛霞殿。”“臣妾谢皇上!”若琴起身,她不敢看身边的莞灵,她知道莞灵现在心里一定充满了怨恨。“郭勋大将之女郭氏清琼听封——”清琼愣愣地看着何明德,没有任何下跪的意识,旁边的方嬷嬷一直对着清琼使眼色,可是清琼就像傻了一样不动。婉柔赶紧在清琼旁边小声低语:“清琼!快跪下!”清琼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皇后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封郭勋大将之女郭氏清琼郭常在,居钟粹宫平安斋。”“谢……谢皇上。”清琼似乎脚都软了,还是婉柔把她拉了起来。“汉军正黄旗洛氏芷然听封——”芷然下跪接旨。“封汉军正黄旗洛氏芷然洛贵人,居延禧宫临翠阁。”“臣妾谢过皇上。”芷然站起来,若琴赶紧挽着芷然的手说:“太好了!”看得莞灵是一肚子怒火。“顾世良一品大将军之女顾氏湘竹听封——”湘竹跪下。“封顾世良一品大将军之女顾氏湘竹顾贵人,居永和宫翡熙轩。”“谢皇上!”湘竹起身,莞灵走到她身边:“恭喜姐姐了。”“最后是满洲镶蓝旗陆氏婉柔听封——”婉柔跪下受封。“封满洲镶蓝旗陆氏婉柔陆贵人,居景仁宫欢妤堂。”“谢皇上!”婉柔谢恩以后清琼轻轻拉着她问:“婉柔姐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能住在一起了呢?”“是啊,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多多去看你。”
“好了,既然你们现在都有了去处,就赶紧打点打点,方嬷嬷,你叫几个宫女太监给她们送去。”皇后转身对方嬷嬷说,“那个叫郭清琼的女子你是怎么教的,没点儿规矩,你赶紧命人再去教教她,我会先通知敬事房的人今晚不会把她的绿头牌放过去的。”方嬷嬷赶紧低头说:“娘娘恕罪,奴婢没有好好教会她,是奴婢失职。只是郭常在生性顽劣不堪,奴婢实在不好教啊。”“不好教就慢慢儿教,什么时候教会了再让她去伺候皇上,免得到时候出什么岔子,冲撞了皇上。”“奴婢知道了。”
此后,各路的公公和宫女们带着各位常在和贵人陆续离开了储秀宫。芷然看着大家的离去,知道今后虽然不会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之间必然不可能和平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