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天空是蓝澄澄的,院落里的各色花都开的热闹,红的,粉红的,白的,嫩白的,叽叽喳喳的开了一树。院角里的紫藤花尤其开的欢快,一串一串晶莹的紫色从碧绿的藤上垂下来,花瓣在蜜色的阳光下很有透明的味道。
弄玉托着腮,一本正经的偏着头问:“树杆啊,你在不在啊?别老站在屋顶上晒衣裳啊,看把你晒的,黑炭都要认你归宗了,下来咱聊聊,聊聊嘛啊,聊人生啊,理想啊,宇宙啊,美人啊,要不咱聊聊你是怎么从粉白小生堕落成现在这样,是不是有段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故事啊?是爹死了,娘死了,媳妇被人强了?来,姐姐最喜欢安慰人了,我们聊聊,看你都忧郁成什么样,来,说说就好。”弄玉还在啪嗒啪嗒的说个没完没鸟,只听砰的一声,一个黑影成大字状的摔下来。
“哎,我说你就是想要和我交心,迫不及待的想要改变你黑乎乎的人生,也不要如此急躁吧,看把你摔的,你说你爹娘不心疼,你自己不心疼,可是这花花草草也会心疼的,他们真无辜,本来长的好好的,就这么被你送到黄泉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晚上变成花妖和草精晚上找你谈心呢。”弄玉蹲在地上,扑哧着睫毛,骨碌碌的眼睛瞅着他。
他眉毛抖的抽筋,又换嘴角抽搐。他怎么不知道她除了记性差还有碎碎念的毛病,他看她被那野猫似的百里燕打的时候,蛮乖的嘛,怎么昨晚一觉睡了就变这样了,还叫自己树杆,他可是江湖数一数二的杀手,这身黑衣陪着他如墨的长发,是多么让人浮想联翩啊,她竟看不起他。他要不是看在她脑子不好,记性……
“你记得我?”他蹦起来,抱着臂,笔直,笔直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她。
“不是,我好像怕自己会忘了过去的事,把昨天的事记下来了。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有味道?”
“没有,你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而你的味道就是你什么气味都没有,我的鼻子很灵的喔,什么都可以闻见,只有你的,你应该是故意遮盖去了。”弄玉站起身,趴在桌上,面上没有表情,捏着快水晶龙凤糕往嘴里送。“哎,小黑,你叫什么啊?”
“小黑?”东西手指着自己,头冒黑线的看着她。“我有名字。”
“喔,恩,小黑来说说吧,你到底怎么从丰神俊伟的美男子变成现在这样有着怪口味的猥琐树杆的,整天穿着黑衣站在屋顶上,你是不是在想象你是一棵树,在吸收日月精华的?”
“怪口味?”
“恩,就是穿这么一身黑不溜秋的黑衣服。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弄玉压着嗓子,一本正经,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秘密啊?今天好点了吗?”宰予亦步亦趋,不急不慢的向着他们走来,还好看她的气色和神态,今天好多了,开心多了。
弄玉看着面前走来的状貌俊美的白衣男子,站起身,扑近他,围着他拱着鼻子直嗅。
“怎么了?现在还变成狗了?是不是饿了?”他好笑的看着她皱着鼻子,拱了拱去的样子。
弄玉也不理睬他,自顾自的嗅着,然后忽然笑开,像凤仙花突然爆开的种子,笑在她粉红粉红的脸上炸开。
“对了,你是宰予。跟画像长的一样,身上还有混着松子的墨汁味。”
宰予原本被她的笑愣住了神,听她笑着说的话,嘴角上挑,拍着她的头笑着说“傻瓜。”
某个叫东西的树杆早就在宰予来的时候就跳开,站在屋顶上尽心尽力的晒衣服去了,只是临走的时候,无波的眼里流露出一种哀伤和不服。
“吃过了吗?”宰予一边问,右手搭上她的脉搏。看来师父的药还是有用的,她的气息越来越平稳,气色也好了很多,只要暂时不危及她生命,他总有办法找出原因的。
“吃了,喝了一碗长生粥,一盘光明虾饺,一碗牛肉汤,还有这的水晶龙凤糕。”弄玉扳着手指头,歪着头仔细的回想自己华丽的早餐。
宰予看着她,柔柔的阳光斜斜的打在她身上,紫藤花没兜住的阳光细细碎碎的洒了她一脸,粉嫩的脸上似有霞光在逗留逡巡。他一抬头,看花与花将一整片天空裁剪成一颗一颗淡蓝色的星。
“哎,要是还有夹饼和桂花糕就好了,最好配上温热的酸妞妞的酸梅汤那就刚好了,躺在阳光下,吃着小点心,天空蓝的漂亮,花开的热闹,风也和畅,哎,想想就觉得美的荒唐啊。”弄玉陶醉的闭上眼,把脸平铺在天空下,阳光在她秀丽的脸上跳舞,欢乐的,跳舞。
宰予觉得她脸上的阳光太刺眼了,也闭上眼,学着她的模样。
“宰予?你怎么在这里?”不确定的声音响起,然后宁静和安逸就像是最会演奏的琴师在演奏高潮时,突然“嘣”的一声,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