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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剑客孤独

复魂世家近三年方才兴起,家主复魂天命三年前以自家绝学三十二式无双剑迹,配以长剑无双,打遍大江南北,虽非百战百胜,却也胜多败少。以其凌厉的剑式,顿时名动天下,并一手成立了复魂世家。

复魂天命生有三子,依次取名追梦、断梦、残梦。追梦,断梦二子自小勤奋,对无双剑迹也是学有小成,在当今青年一代,也颇有名气。然而无双剑迹以剑式为主,对功力要求不高,主张速度与招式的变幻,以灵巧为主,剑迹变幻莫测,可以以点破面,因此对个人的悟性有很高的要求,越至后期,进境也会越慢。

天命眼看二子虽有成就,但天资并非上成,虽日夜勤加练习,可后期却无明显进步亦是忧心忡忡。

原来天命一世,只求一愿,那便是天下第一。为了心中夙愿,他潜心修习,不为外人所知,待时机成熟终于一鸣惊人。只可惜无双剑迹虽妙,但终为一家之学,并未与名家交锋,故虽凌厉,却也未能所向披靡,成就天下第一。

眼看自己心愿难成,只能寄望后人。可二子虽尽心竭力,无奈天赋不从人意,也怪不得二人。只得仰天长叹,天意难违。

而就在天命绝望心死之际,苍天又给了他一个新的希望。天命又得一子,取名残梦,亦见天命之心,对幼子也未抱多少希望。怎知残梦聪慧之极,对武学的天赋更是千年难得一见,乃世之奇才。天命大喜,对残梦真可谓是费尽心力。不过残梦天性纯洁,对武学一道并不热衷。对其父兄之夙愿更是无丝毫兴趣,终日顽劣,大伤人心,天命亦为之气结数次,虽暴怒不止,却终也未肯大伤残梦。而残梦亦是性情坚韧,从不改变心志。又因天命过分宠爱,常常不以为意,任性而行。只是残梦虽身出名门,心性高傲,却并不似其他世家子弟那般追求奢华,仗势欺人。相反,残梦宅心仁厚,乐善好施,实为上上成之人品,每想及此,天命之怒气方可稍减一些。

宁静的夜晚,有风轻轻吹过,曲折了庭中垂柳,惊扰了湖中水波。抬首望天,天空明朗,一轮圆月挂在当空。皎洁的月光缓缓泻下,给沉睡的大地披上轻纱。古老的山峰之上,一座庭院安静的矗立于此。院中屋舍分于两侧,中间有花园,树荫,亭台。溪水从假山奇石之上缓缓流下,汇于池塘。池中明月,随波轻颤,似真似幻。远远望去,花阴树影,环于池边,它山之石,立于池中。山间凉亭更似仙人之所,静默而又神秘。两侧屋舍灯火明灭不已。山间小路,从正门而始,向山下延伸,通往远方村落。正门之上,方匾高悬,四个描金大字,正是复魂世家。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一声愤怒的嘶吼声,从中间的屋舍传出,带着无限怒意,还有一丝沧桑,更夹一分不甘,远远回荡开去。惊起了树间息鸟,振醒了池中游鱼。

随后房门轻开,一个七岁少年,一身雪白长衣,相貌平平,面带一分狂傲与不屑,快步走了出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另一侧的屋外,两位青年向着屋中走去,步子沉重。

“三弟又惹父亲生气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

“三弟能改变吗?”

“父亲都没办法,一切皆凭天意了。”

沉默片刻。

“大哥,我们真的对吗?”

前面一人猛然停住身形,抬头望月,淡淡地道:“这也是为他好。”

后面一人微微点头,轻叹一声:“希望三弟能早日明白。”

二人继续向前,走进先前的屋舍之中。

屋中正中是一个长书桌,背后有两排书架,侧面另有桌椅。原来是个书房。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此刻正背负双手,面壁而立。本来靠壁的两排书架向两旁移了些许。那中年人所视之处,正是两书架之间。先前二人在离中年五步外停住,叫了一声:“父亲。”

那中年也不回头,只道了一声:“你们来了。”声音中有些许感伤。

“父亲,您别生气,三弟性情坚忍,但绝非失礼之人,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我知道,不过,我还能不能看到,它,现于世间呢。”

说着,中年人的手向前方黑暗之中伸去。那二人也走上前去,透过昏暗的灯光,看到内里之物,却是一块大匾,上书五个大字《天下第一剑》。

轻风吹过,烛影轻斜。书房中更加黑暗了。

“那个臭小子,看来又要离家出走一天了。”

“三弟出去过多次,又不彰显,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你们有时间,多找他聊聊吧。”

“我们会的。”

中年回头看着二人,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动着。叹息,无奈,不甘,不弃,安慰,却终究没再开口。

清晨,阳光洒在了大街上,很温暖,很舒服。一个七岁少年,站在街道的尽头,望着走下来的小路,和那熟悉的青葱的山峰,许久之后,慢慢转首,向街道通往的村落走去。

这是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名为钓鱼村。因为村民之前是以钓鱼为生,后来定居于此。村民很是朴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此时早有村民在四下忙碌了,只有一个不知谁家出来的小孩,一身白衣,潇洒却并不华丽,相貌平平,独自走去。两眼平淡无神,背负双手,大步向前,却又漫无目的。

路边也有小孩,嬉戏打闹,相互追逐,然而在他看来却是只有一丝轻蔑的微笑。路旁各式各样的民间小玩意儿不时引动人流驻足观望,却唯有一个白衣少年,默然向前,不为所动,任凭周遭喧哗。

日影斜上,天将正午。秋风拂动,掠起了谁的衣衫,迎风飘舞。一个偏远小巷的尽头拐角,一个七岁少年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眉头稍紧,默视前方。市井喧嚣,在背后不时响起,目光所致,一个小孩儿,七八岁左右,一身粗布短衣,负重而行。弯腰低首,身体轻颤,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不肯放弃。前方,一个茅草小屋,破败不堪。周围阴暗,空气低湿。一个小女孩,四五岁,身影纤弱,于屋门前忙碌。身旁有刚编织好的草帽,草鞋。屋中隐有痛苦的呻吟声,不时回荡。

“哥哥,你回来啦。”小女孩听到脚步声,欣喜抬头,欢叫一声,奔向前去,仿佛这一刻期待已久的时光,才是世间最美。

“小兰,”少年放下包袱,坐于地上,沉声喘息,良久,才又道:“阿婆还好吧。”

那个小女孩,少年口中的小兰,目光忽然黯淡了一下,“阿婆的病一直都没有好转。”

说着低头,声音微带哽咽,“要是我们有钱给阿婆治病就好了。”

“会有这么一天的。”少年轻拍了下小兰的头,转而又道:“我们去看看阿婆吧。”

“嗯。”两人走进了屋中,却没发现令一个少年,一直立在他们身侧的草丛中。此刻,又悄然来到屋外。

“阿婆,我回来了,你还好吧。”一个少年的声音回响在屋中,有些许伤感与疲惫。

“小浩,……你……回来啦。”一个沧桑中又带凄苦的老妇人声音传来。

也许这一幕,每天都会发生吧。世间繁华的背后却也有着贫弱的存在。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可怜人,他们此生最大的愿望,又是什么呢?也许仅仅是温饱与安康吧。而世间有志之士,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却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最终还要怨上一声“生活真无趣”。而那些长者,却都是满腹心思,去追求地位名利,更有甚者,妄图天下第一。

想念及此,他忽然笑了一下,仿佛是对世人的轻蔑,也对自己的父兄。这便是天道吗?如此的天道真的很公平吗?天若有情天亦老,苍天真的有情吗?天意难违却是世间主宰,不可抗拒,只能屈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默然离去,消失在秋风里。

片刻后,一个小布包,从远处飞来,隔窗丢进了屋内。

“咦,哥哥,那是什么?”

那个被叫做小浩的少年走上前去,拾起布包小心打开,愕然无语。

“草药,还有馒头。……哥哥,这是给我们的吗?”

少年惊醒,疾步奔出,只见树影摇动,小巷残破,却不见半个人的影子。少年静立良久,只对远方天际默道一声:“谢谢。”只是一声,却是用尽了心力。

日渐高远,已是午后。秋风乍起,微有寒意。街市依然喧闹,早时的白衣少年此刻重新折返,却低首慢步,似有心绪难平。

“这位小兄请留步。”一个清厉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少年抬头,只见一位中年相士,一身正气,道骨仙风,笑容和善,正注视着他,眼中却有异芒闪动。

“何事?”简洁而略带生冷的两个字从少年口中发出。

相士亦不惊奇,继续道:“这位小兄,吾观你面色,红光大盛,有破体之势,与血相对。近期必有血光之灾。不如待我为你测算一卦,如何?”

“不必。”少年起身欲行。

“小兄且慢。”中年相士面色严肃,郑重其事地道:“小兄可是小视我术?贫道自幼精通命理周易,天道数变之势。精心推演,可知乾坤轮回,可测过去未来。吾观你面相奇异,为世之罕有,必非平庸之辈,今日便为你免费测算,它朝灵验,你再行相谢,如何?”

少年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道:“如何测算?”

相士略喜,道:“吾且为你观测面相吧。小兄欲知何事?”

“阳寿。”

相士细观少年面相,脸上笑意逐渐改为严肃。许久终于才开口道:“四十而终,魂遗千年。”

“主何?”

“不得而终。”

“人死而魂可不灭?”

“这……”相士默然,凝眉苦思,似也不解。

少年转身欲行。

“小兄,待我为你观测手相,可否?”相士目光诚然,未有虚意。

少年复立,只道:“左手还是右手?”

“命理既定,左右皆同。”

少年伸出左手,相士仔细观看,少顷,面色又紧。

“可否伸出右手?”

少年沉默,复伸右手,亦不追问缘由,静默而待。

“小兄欲知何事?”

“运势。”

相士沉道:“左手浑天暗地,右手力断乾坤。”

“主何?”

“过程壮烈,结局悲惨。”

“左右皆同,何解?”

“这……”相士不语。

片刻。

“小兄稍待,我再为你解字,如何?”

少年终于还是点头,并注视相士。

相士会意,取纸笔于前。少年接过,单书一字,复递回。

相士接过,细细观之。只见纸上有书一“梦”字,字迹潦草随意,一挥而就,书写毫无章法可循,却于其中透出无尽的狂放之气,为所欲为,仿佛天地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改变其心志。

相士叹息一声,又问道:“此字为何意?”

“吾之名讳。”

“梦,中有夕,夕阳即为残阳,小兄名讳,可为残梦?”

少年一惊,其名正是残梦,复姓复魂。只是少年依然默立,眼中有光芒闪动,却未做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相士将少年的神情看穿,于是又微笑道:“小兄欲知何事?”

“作为。”

“夕阳如火,焚尽万林。残阳似血,嗜尽亲人。”

“主何?”

“一生独行。”

“有何作为?”

“这……”相士无言。

少年默立,目视远方,亦不相逼。

片刻,相士又道:“以上三卦皆非定数,故不得而解。一切皆由天命,凡人实难窥破天机。”

相士沉吟了一下,见少年面色并无变化,不知其心中思想,只得又道:“这样吧,吾之绝学有四,你已破其三,如若不弃,请再试最后一卦,无论灵验与否,贫道必不再相求,望小兄不弃。”言毕,竟深深鞠躬以示谢。

少年大惑,此相士不收分文,却对自己频频示卦,仿佛并无恶意,而对自己命理,却又如此执迷。只可惜以上三卦皆不得而终。此相士意欲何为?少年有心思索,但观相士目光,那是一种微带哀求的等待,让人无法拒绝。少年终于又点了下头。

相士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更让少年疑惑。只是少年无暇思索,却听相士又道:“小兄预知何事?”

“姻缘。”

“请小兄摇取一签。”说罢,将一签筒递于眼前。

少年轻摇了少许,不经意间竟有两根竹签同时脱筒而出。相士又叹息一声,拾取两签而观之。只见一书“姻缘天注定,可遇不可求”,而另一书“缘尽独行,生死相从”。

中年相士彻底惊呆了,楞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为何。

“主何?”

“……”相士未动。

“姻缘成败若何?”

“……”相士又未反应一下。

少年望相士而轻笑,似有得意,口中轻叹:“精通命理周易,天道数变之势,可知乾坤轮回,可测过去未来,真是好志气呀。”遂转身离开。行三步而止,未回头,掷二十文钱于相士前。复行。十步之后,忽听相士大呼“名成天下,嗜血狂魔。缘尽独行,纵情不悔。”

少年摇头轻笑不已,身影没于人潮。

唯有中年相士叹息之余,复见身前少年所留卦金,又看向远方身影,默道:“如此执着,如此傲物,如此痴情,如此恩仇。其命理在天,天意难违呀。”亦离去。

日已偏西,午时的白色已经完全转红了。映照大地,也是一片血色。钓鱼村街市的尽头,一个少年,六七岁左右,正缓步行出。午时对天道的愤恨早已被午后的中年相士取代,少年心中疑惑不定。

那相士究竟是何人?真的只是相士那么简单吗?为何却不理睬众人,唯独对我纠缠不放,连示四卦却真肯分文不取,等我行出三步都不曾察觉,那种困惑与迷乱之情绝非虚演。莫非此士认识自己,而此行正是为我而来,那此人接近自己又有何目的?此人又是敌是友呢?莫非他知道我的身份不成,若非如此,又如何能一语道出我的名讳呢?那他对我解的卦可是为了迷惑我吗?

一想及此,少年心中更加慌乱了,若是如此,他岂不是已经成功了。那他的用意又是何在?难道想于父亲不利?

少年又想,父亲创立复魂世家之时,也是打遍天下,虽是同道切磋,点到即止,可败者的尊严还是落了。因此父亲也算无形之中结下众多冤仇。更何况父亲兄长都想追求天下第一剑,难免会被他人知晓。如此一来,危险岂不更大,还是早些回家为妙。

一念及此,少年加快了步伐,向山间路上走去。行不多时,少年猛然停步。

不对,那中年相士必是高人,若想对父亲不利,此刻亦必上山,若是此刻遇上,还不当场被人拿下,当成人质吗?我要走丛林小路才会安全。于是少年急转方向,身形直接穿进了路边丛林之中。直到看不清后面的路,少年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满身了。少年略整衣衫,复向前行,不觉又想,还好我聪明机智,否则就坏大事了。那人如此厉害,必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这次他会失望一下……

不对,少年猛又停住身形,仔细思考,仿佛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无法抓住它。少年呆立痴想,忘身于外。“那相士想对父兄不利,我要尽快回家,他识得我的身份,我要改道而行,不能遇见他,否则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啊,对了。”少年追寻着自己方才的思想,慢慢述说,突然他眼中一亮,失声叫了出来:“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可为何见面之时他不出手呢?如果真是人多不便,那我离开村庄之时便是他最好的机会了,为何也不见他身影?”少年摇头苦笑一声:“原来是我自作聪明,杞人忧天了。”

那相士并非想对父兄不利,既然如此,要么他是友非敌,要么他不曾识破我的身份,然而后者也不成立,他不识我身份就不可能道出我的名讳。既然如此他应该是父兄的旧友了。可既是朋友又为何故弄玄虚扰人心神呢?如此说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真的只是一个相士。少年想到此处,终于放松了步子。回想相士之语,不禁失笑:“看来也是个半路神仙,学艺不精吧,这样也敢来……,谁?”

说着说着只见他笑面早失,换成一脸严肃转向身侧草丛深处。惊惶的目光扫过,却接住了一双战栗与憔悴的视线,一个小女孩蹲坐在草丛中间的地上,一身红衣,双手报于胸前,小嘴微张,脸色苍白,全身发抖,双目晶莹,微微倒映出夕阳之光彩。

少年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还好不是那相士。然后又转身离开。一声长叹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娇弱,些许疲惫与些许期望,仿佛她也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哪位富家千金意外或巧合的落难于此吧。少年本想相助一番的,可是一来他并不喜欢世家子弟,二来身上钱财本就不多,(只有七十五文钱币)再加上无故的消费,(五十文草药费,四文钱买了热馒头,还有二十文的算命钱)而今只剩下一文钱了。想以往七十五文对于一个节俭之人来说足以应对数日了,却不料今日一餐未进,却只剩下一个馒头的钱了。转念又想,世家子弟出门游玩,必有随从保护,即使一时失散,也会尽快找到的。于是他未出一言,也未多望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小哥哥,”七步之后,身后有轻声传来,细小纤弱,几欲不闻,看来她的主人也是几经思索才终于开口的吧:“我在这附近与朋友失散,又迷了路,无法回家了,你能帮我找点吃的吗?”

那是在向自己求助吗?那是一个弱小的灵魂在用心底深处的勇气,在向心中唯一的希望,求助吗?你可以拒绝吗?你可以无悔吗?多少年后回首当日,你依然愿意吗?

是什么,第一次打动了你,是她人对你的信赖吗?

片刻之后。

“半刻钟。”他依然背对着她,没有回头,只有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小女孩停了一下,望着那个背影,有些失落,有些薄怒,最后只是一声叹息。想着那句简短的话语,不知何意。也许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冷落她吧,尤其是在她开口相求之后。

钓鱼村街市一边,一个中年村民正在忙碌着。旁边一块小木板,上面写着“馒头”二字。少年在旁默立许久,等待摊主空闲。中年村民注意到了他,只觉奇怪,却因眼前忙碌,也没多问。终于等客人散尽,摊主暂得清闲,回头望来。

那个六七岁的白衣少年这才开口说道:“大叔,我今天没带钱,您能不能行行好,赊我四个馒头,所需钱两,我明日一定还上,可以吗?”

中年摊主一愣,平时他也见过可怜小孩,可也经常被骗,不过那些小孩多是拌出一幅可怜相,对人又是颇多苦言,百般追逐,以求他人同情。而眼前这个小孩,相貌朴素,一身白衫,虽不华丽也与众不同,与市井小孩的粗布短衣有很大区别,一看便知是个世家子弟,看来也是个落破的世家子弟吧。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家再落破也不至于没钱吃饭吧,而这个小孩言语谦恭得体,却并无太多言语,当真与众不同呀。

“大叔,求您了,可以吗?”中年摊主正在思索,少年又次开口说话。

摊主虽心有不忍,不过还是比较理智,凭借以往被骗的经验,还是说到:“对不起,小兄弟,本摊小本经营,从不赊账的。”

“要不我可以帮你做三天的工,你给我三个馒头,怎么样?”

“不行,你说得好听,到时候还不是吃饱开溜。像你这样的小孩我见的多了,你快走吧。”摊主不耐烦的说道。

看着又复忙碌的摊主,少年沉默了。如此回去,最失颜面了,虽然他还小,但却是言出必行的人,那该如何?少年犹豫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于是趁摊主不注意,抢下四个馒头转身就跑,摊主发现后大惊,边起身追赶边呼左右邻里:“小孩抢东西了,快抓住他。”四舍邻里皆起身相阻。然少年却是身形敏捷,几个躲闪后身形渐远,众人毕竟没有习武,自然难以追上,于是只能摇头叹息,就此作罢。

山间丛林之中,一个小女孩,一身红衣,默然远望,像是等待着什么,眼中更有一丝忧虑与叹息。忽见一个少年,一身白衣,径直走来,正是半刻钟前离去的少年。少年走到她身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小女孩,并又转身背对着她,只道了一句:“吃吧。”

少女欢喜,接过布包打开来看,却是四个喷香的馒头,少女先前的怒意早已散尽,也终于明白“半刻钟”这三个字的含义了。时下腹中饥饿,更不多想便大口吃了起来,却不知少年为何背对着她。

也许是她太过饥饿,也许是馒头偏小,不消片刻,四个馒头已经消失。少女再看少年,欢喜之中又带着感激与歉意,认真道“谢谢你了,小哥哥。”

少年身形未动,只淡淡说道:“你先前所说的朋友,是你的随从吧。”

“啊。”少女一时默然,不知如何回答。

“你留身于此,不愿离开,其实是怕他们来时找不到你了吧。”少年没有在意少女的表情,又继续道:“想你也是身出名门,言语之中却也如此虚伪。”

不想少女也是聪明过人,少年之意已经明了,她却只问一句:“既是知此,你又何必再帮我?”

“我无心帮你,只是可怜。”说罢就欲离开。

“只是可怜吗?现在你好像比我更可怜。”少女会心一笑,又道:“你为何不敢正视于我?”

“不屑。”

“也许是有人也饿了吧。”少女低头又道:“是我不好,忘记给你钱两了。”

少年呆了一下,似是被人说中要害,却依然淡道:“你多心了,保重。”说罢,继续前行。

“小哥哥,”少女见他离去急道:“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不必了。”少年又行,却有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不是为了你的回报才帮你的。”

“小哥哥,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只望兄长能够出人头地。”

“小哥哥,”少女又道:“那你也不问一下我的名字吗?”

“它朝无缘得见,名字何用,它朝有缘得见,再问不迟。”遂去。

“小哥哥…”

“小哥哥…”少女连呼两次,少年方止,依旧背对着她。

“我的钱两给你用吧,我知道你也还没吃饭。”少女见他停下,于是说道。

“不用。”

少女目送少年远去,依旧失神呆立,心中莫名的失落。“只望兄长能够出人头地。”少女慢慢重复了一句。日已西沉,秋风吹起,草木皆动。唯有一个少女,凌风默立,任凭红衣飘动,也不曾动摇丝毫。

钓鱼村街市,一个馒头摊边,此时日已落下,众人都已经收摊,各自归家。中年摊主亦是收拾完毕,转身看去,却是吃了一惊,一个小孩,一身白衣,正向他这里走来,却不是前时抢他馒头的小孩又是何人。

摊主惊奇之间却只道:“你这小孩,抢了东西还敢回来吗?”

只见小孩伸出右手,手中是一文铜币,只道:“我只有一文钱了,不过我可以履行承诺,为你工作三天。”

看这少年身形异常坚定,绝无虚假,摊主点点头道:“那好吧。”继而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略喜,忙道:“你叫我残梦吧。”

“残梦,”摊主点点头,“那你叫我易叔吧。”

“好,易叔。”

“那你跟我回家吧。”说罢起身步入路旁小巷。少年亦跟上。

在他们消失的背后,一个红衣女孩,相貌清丽出众,只是此刻稍有疲惫,正从令一个方向沿路走来,周围数人分前后左右将其围在中间,看衣着相貌,皆是上品,想来也是名门之下吧。为首之人是一个蓝衣女子,走在少女身旁,对少女甚是关爱。

此一行人缓步而过,在少女的示意下并未惊扰村民。而村民亦不多言,自动让出道路给眼前的名门之后。

在经过一个街边摊位时少女忽然停了一下,望到前面的一块木牌,然后不期然的又向路旁小巷望去。

期望,找寻,又或许是自我安慰吧。

只在那一瞬间,一个白衣少年的背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却是如此熟悉。少女轻笑一声,欢喜之色立现。

“怎么了?”蓝衣女子也望向巷中,却并未发现异样,于是问道。

“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红衣少女说罢就向前走去。

蓝衣女子亦不多言,跟于其后。

一个还算幽静的农家小院,此刻有两人归来,一个中年,衣着粗糙简朴,周身未有一件配饰,一看便知是山野村民。令一少年,七岁左右,一身白衣,相貌平平却有一种桀骜与洒脱,想必是一位没落公子了。此二人正是易叔与残梦。

待二人收拾完行装器物,少年便坐于院中桌前。易叔忙碌片刻后,从侧屋走出,也来到小桌前,却是放了四个馒头两碟小菜在残梦面前,也微笑着坐了下来。

残梦略一吃惊,望向易叔。

“孩子,先吃饭吧。”

“易叔,我,你不怪我吗?”停了一下又道:“是我抢了你的馒头。”

“那你为何不自己吃呢?”

“我跑的太快,不小心把馒头掉了,所以没吃。”

“我可不想用一个没有力气干活的人。”易叔又起身离开,只是道:“我再去给你盛碗汤。”

也许一日未食真的是饿了,易叔端汤出来之时,只看到了空碟子与意犹未尽的残梦,却找不到馒头了。易叔一愣,盛汤一瞬,馒头尽失,不免失笑。放下汤后,再取饭菜。

第一次感觉到了贫困生活的艰辛,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过后的满足。憩于窗前,悠然对月。白日的辛劳,也只为了这一刻的满足。原来这就是他们一生的追求吗?原来贫困的生活也能如此美好吗?只是这种美好的生活却只限于最低层的人,那些所谓的得道高人,他们的道又是什么呢?又有什么价值呢?

“易叔,你的家人都外出了吗?”少年淡淡问道,却见易叔身形稍停,转念又道:“若你一人居住,又何须三间房舍呢?我想你有家人吧。”

“哦,”易叔点点头,:“阿香带着小美回家省亲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小美是我的女儿,和你一般大小。”

“她一定很乖吧。”心中又道:肯定比我好多了。

“是呀,她很听话,可惜你见不到她,要不你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残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即道:“我以后有时间,会来看你们的。”

易叔点头微笑,静默。

月光洒下,依然皎洁明亮。星光闪烁,更显其辉。夜空的主宰,没有日光的火烈,却有自己的婉约,令人心醉神驰。

“残梦,你今年多大了?”易叔突然问道。

“七岁。”

“想必你也是名家之后吧,为何独身在外,无人跟从。而看你衣着也并不华丽,与常人大有不同。不知你出自何家呀?”

“家世没落,自然如此。家世浅薄,不说也罢。”

易叔略有焦急。

“不过我还想问你,午时你买了四个馒头,那时还有余钱。而到晚上却已用尽。我看你也不像奢侈之人,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钱财,令有所用。”

“你当真奇怪,宁愿挨饿吗,也不存留一些。”

残梦淡笑一下:“那件事更重要。”

易叔无语,什么事能比吃饭更重要呀,真是个倔强的孩子。

“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没有吃饭吗?看你样子怕是午饭也没吃吧,难道午时的馒头也掉了?”

“我送人了,一个有缘得见的可怜人。”

“哦,那晚时的馒头也是掉给他了吗?”

“是令一个。”

“为什么,午时也罢,但后来你以身犯险,却不是为了自己,值得吗?”

“值,也许,我想应该值得吧。”说罢摇头叹息。

“其实你若直接回家也是可以的,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承诺。”残梦忽然抬头,目视前方,表情淡然却异常坚定。

接连三日,残梦与易叔白天劳作,至夜方息。时有闲谈,气氛融洽。如此之间,三日已过。

第四日清早,两人惜别,皆有不舍之色。

天空阴暗,似也为之叹息。

“易叔,我离家多日,恐家人担忧,就此别过吧。他日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

易叔点头轻道:“去吧,孩子。”

残梦转身离去,身形坚定,方向正是后山,那个复魂世家。

街市一角,易叔正在摊前忙碌,许是今天客人多,又或是不习惯缺少了一个帮手。

“大叔,请问,四日前的傍晚,有没有一个少年,七八岁大,一身白色长衣,相貌一般,却表情淡漠,在你这里买过四个馒头?”

易叔抬头,只见一个小女孩,六七岁左右,相貌清丽出众,秀发柔长齐肩,不时迎风舞动,皮肤白皙,双目灵动,可爱中,又有一股端庄高雅的气质。衣衫布料皆是上品,看来是个大家闺秀。

易叔思索一下,摇摇头道:“没有,你们世家子弟是不会吃馒头的。”

“他与众不同,虽为名家出身,但想必家世不旺吧。”

“小姐要找之人不是你的朋友吗?”易叔见此问道。

少女一停,又道:“是,你对此人可有印象?”

“四日前的傍晚,白衣少年,七八岁左右,相貌一般,表情冷漠,四个馒头,你说的人,是残梦吧。”易叔边想边说道。

“残梦?”少女惊奇的问了一声。

“四天前,有个少年,身形相貌如你所说,在此要了四个馒头离去,大约一刻钟之后,又返身回来了。他叫残梦。不知小姐的朋友是何名讳?”

“他又回来做什么?”少女不答反问。

“其实他身上只剩一文钱了,他请求我给他四个馒头,他可以帮我工作三天以为回报。我起初不相信,没想到后来他真的回来了。”

少女略一点头,又问:“那他现在身在何处?”

“三天工期已过,他今早才离开的,说是要回家。”

“那他家在哪里?”少女紧张与失落中声音有些急切。

易叔一愣,只道:“我不知道,他没有言明。不过小姐你是他的朋友,难道也不知道他的家世吗?”

少女沉默良久。易叔依旧忙碌,偶尔空闲时便望上一眼,却不知这少女又是何人,与残梦有何关系,为何对他如此紧张,未得消息时,却又如此呆立,一言不发。

又过许久,少女慢慢转身离开,方行两步又道一句:“谢谢你了,大叔。”

易叔见少女态度和善,对他这种卑微之人也能如此恭敬,顿时心生好感,于是又道:“小姐可想找到他吗?”

“大叔可有办法?”少女欣喜地转过头来。

“他答应过我,有时间会回来看我的。”易叔说道:“若是小姐留下芳名,得见之日,我可转告于他。”

“他真的会再来吗?”少女淡淡地问道。

“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的。”易叔坚定地说道。

“知道了,谢谢你。”少女说罢就离开了。

易叔目送她远去,再忙碌时才发现面前放着一百文钱,想必是少女留下的吧。

街市的尽头,一个红衣少女,呆立于此,目光凝视远方重峰,秀眉微蹙,一脸失落之色。前方近处,就是那个丛林,只是却少了一个白衣身影。

午时已过,可天依旧阴沉,浓云如墨,压向大地。狂风骤起,卷起红衣,凌风乱舞。

“原来你叫残梦,原来你如此热心,原来你如此坚毅。小哥哥,你是个好人。我一定要再见你一面,向你致谢。”

村外一座山峰之上,一个少年,只身而行。一身白衣在黑暗的笼罩下更显鲜亮,仿佛这天地神威,也无法改变他的心志一般。此人正是赶回复魂世家的三公子,复魂残梦,亦是流落四日此刻又在被人找寻的七岁少年。他径步向前,不受浓云狂风的影响,但面色严肃,眉头紧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心绪难平。

近了,家就在前面了,转两个弯,再行一段,即可到家了。而此处山路之上,却积了很多灰尘,道路也有些裂痕,仿佛山体被巨力振过一般。路旁丛林多有断折,草木多被践踏。仔细观之,似有大队人马从此经过所致,让人又生紧张。前方转角处有溪水流过,是家中庭院的细流至此。不过此刻也多聚尘土,更有残叶碎木浮于其中,顺流而下,与往常大不相同。残梦心中一紧,仿佛猜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相信,于是身形急闪向上奔去。复看路旁溪水,已是微微泛红了。

红色,残梦心中更惊,速度更增,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中年身影,是那个相士,血光,红色,残阳,烈火,充斥了他的全部心神。

在转身形,少年猛然定住,犹如撞在山壁上一般不能再前进分毫。只见他全身战栗,双手紧握,面目扭曲,唇齿相印,双目巨睁,隐隐有红光泛出。入目之景,一片狼藉,门匾碎裂,覆在地上,屋舍尽毁,山石皆断,草木干枯,大地龟裂。数个身影散于地上,皆有重伤,此刻早已无息。血染红土,血浸清溪。庭院围墙已散,假山已平。只有山间一树,与树下一小片草坪,离屋舍较远,幸免于难。血色,弥漫着整个空间。倒下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几天之前还在自己面前,或欢笑,或叹息,或爱怜,或规劝。而今,却都沉默了下去,只有一个白衣身影,钉在了那里。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残梦跑上前去,逐个查看尸体,并清点着人数。每查一个,他的脸就苍白一分,他的心就颤动一下。直到他来到一位沧桑而又坚毅的身形之前,默默地跪了下去。用心,深沉地叫了一声:“父亲。”此人正是复魂天命,复魂世家家主,复魂残梦的父亲。此时的父亲全身伤口众多,血染衣衫,脸色早已转冷,显然死去多时。只是残梦觉得父亲与其他人不同。思索之后,手于父亲周身游走,轻点几穴,顿时,几声重咳之后,天命睁开了双眼,痛苦而低沉的脸上现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口中鲜血渗出,喉间微动,低沉的声音从中传来:“你,回来了。”

“父亲,为什么?”残梦亦是强忍悲痛,用恐惧,战栗而又决然愤恨的声音,问道。

“帮,我,完,成,”天命手指轻抬,指向身侧,已然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残梦凝神细听。

只是父亲双目已闭,手指抖动更厉,双唇轻裂,最终,也只说了一个字:“心…”

一切归于静默,只有那根手指,依然指向一个方向。

黑沉沉的天空,已经没有一点光亮了,如夜幕提前降临,带走了生命的光辉,似是为谁而伤。苍穹如墨,天地脱色,狂风骤起,雷出电没。一个白衣身影,只在这天劫巨威之下,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凄凉。片刻的移动之后,再无人能够像父亲那样,用神功闭气,以待他归来了。他向父亲身侧移去,按照父亲所指的方位,仔细搜寻,终于在地下挖出一块牌匾来,上书五个大字《天下第一剑》。

这是父亲毕生的追求吗?这是父亲临终的心愿吗?父亲以身相护的,就是它吗?父亲以神功闭气,等我归来,却只口不提事由,也未说仇家名讳,原来也只是为了它吗?而复魂世家顷刻惨灭,也是由于它吗?父亲多少年来,费尽心血,到头来,也是为了它吗?神剑无双父亲致死未弃,也是为了它吗?

他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天地世间又重新回到了漆黑一片,混沌一片,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大地,无尽的冰冷包围着大地,而他,对着如此天意,却又能如何?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暗紫色的闪电划破天际,漆黑的夜空仿佛碎裂一般。“轰隆”一声巨响,天雷在头顶炸开,震碎了灵魂。狂风在天际嘶吼,似要吞灭一切邪恶,身后巨大的树阴,张牙舞爪,阴森可怖,欲择人而噬。天地间的雨滴,如天河冰泻,长堤溃决,带着天地间至极的冰冷,冲刷而下,意欲将世间所有一同湮灭。顷刻之间,雨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天地之间一片迷蒙。风雷雨电,带着心底无尽的哀愁,冲向了天地间的一个白色身影。

是要屈服吗?是要解脱吗?是痛苦,是愤恨,是心死,还是后悔。你后悔了吗?你真的知道后悔了吗?你现在才开始后悔吗?你的后悔还来得及吗?你还能挽回这一切吗?你还能再见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慈爱,兄长的劝告,姐姐的关怀吗?

他站直了身体,接受上苍给他的责罚。白衣尽湿,贴在身上,冰冷,严寒。他抬头望天,凄厉的呼喊。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面对着世间一切苦难。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父亲,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却改变不了他的心志了。微弱的光芒下,一个伤痛悔恨孤独冷漠而又坚定地身影,正立于九天之下,双手紧握无双长剑,对天起誓。

黑暗依旧!风雨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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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个人不熟悉发表作品的位置,因此我的序言和第一集有可能错放在作品相关的地方了,而没有出现在正文里面。

因此,现在特意补充上,希望各位朋友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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