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世间清丽之最,柔情之最,纯洁之最,冰冷之最,带着世人最钟情的身形,也带着最令人不可逼近的冰冷,在这个无风的夜色里,悄然飘洒而下。
三枝聚中,六角相称,或聚或散,或平落或回旋,或从容而下,或纷然流连,或不顾一切纵情不悔,或柔情似水缱绻缠绵,却都终于尘归大地,静默无声。
谁,能听到它们的欢笑,
谁,能感知它们的哀愁,
那是谁的心扉,不曾对世间开启,却独自倾情于这天地间的微小身形,
那是谁的冰冷,发自心间,惯于周身,世间万物皆受其伤害,唯有这一天的飘雪,最是欢喜。
像是久别的故友,像是重逢的知己。
雪花,在这静默的深夜里,悄然绽放,犹如最纯洁的仙子,
不愿染指世俗的喧嚣,不想踏足红尘的纷乱,
宁愿独身暗世,只求片刻的放纵与肆意。
顷刻间,天地论为一体,世间万物都脱去本身色彩,换上了白色长衣。
天崖之上,可有一个身影,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独自陪伴着心间的朋友,
雪花,亦仿佛是为他而舞,为他而喜。
一个会心的笑容,慢慢浮起,凝于脸上,久久不去。仿佛此刻的表情,才最真实。
“久别重逢,心意无限。雪花,冰纯依旧。”
一个古老而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在飘雪中回荡,
穿越千年光景,唤起了谁的心声。
缓缓拔出插于雪地的长剑,飞身而起,于是又一个白衣身影,舞于天地之间。
仿佛身为飘雪,白衣亦与雪花融为一体。
夜,依旧黑暗,雪,依旧飞舞,山,依旧静默,人,依旧孤独。
梦,春天的希望,却不免哀伤。半夜惊起,却只有淡淡地月光。满头的汗水,父亲犹在眼前,曾经的点点滴滴,原来一直不曾忘却。时间不是可以冲淡一切吗?所有的伤痛,为何越积越重,原来将心事沉埋心间是这样的疲惫。许多年之后,那些本已忘却的画面,又会在不经意间翻涌而出,在漆黑的夜里,撕咬着谁的内心。
日近正午,广场之上众弟子在掌门真人训话结束后,一哄而散。
一个白衣身影,独自走向通往后山的小路。
“少秋,你怎么了,没精打彩的,昨晚没睡好吗?”
少秋回头,只见飞云正在身后赶来,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忽感心中一暖。
“我没事,李师兄。”
“你这几天精神都不是很好,有什么心事吗?”
两人边说边向后山走去。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
“你还逞强,要把我当外人吗?”
少秋笑而不语。
“你脸色很差,又做恶梦了吗?”飞云有些急切。
少秋望他片刻,之后轻点了一下头。
“少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以后的路还长,不要一直活在黑暗中,你还有我这个好兄弟呢。”
“云哥,谢谢你。”
“秋弟,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过以后会好的。恩师也开始授你更深一层的武功了。你现在的功力已经不在我之下了,假以时日,等剑法纯熟了之后,也许你就是高手了。”飞云说着笑了起来。
“高手,”少秋轻轻念了一句,心道:这就是父亲对我的期望吗?不免苦笑了一下。
此时飞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本想让少秋开心的,可少秋仿佛天生就不会笑一样,飞云一时也大为头痛,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幽静的山间丛林之中,有一大块空地,像是有人整理出来的。此时少秋与飞云二人正立于中心。
“云哥,谢谢你一直另授我剑法。”
“那我可要看一看你的悟性如何了。”言毕,拔出长剑直向少秋刺了过去,少秋也不慌乱,执剑招架。
原来一直以来飞云都在教少秋剑法,少秋在般若心经小成之后功力大进,又开始学习慧静所传的护体神功,只是前者是以修习内力为主,后者以运功护体为主,却都没有剑法招式。因此在争斗中还有明显劣势。同时少秋平日孤傲,不屑于其他同门师兄弟,又加慧静的特殊关照,早已令同门不满,慧静门下弟子由于恩师与飞云的关系,还算安定,但慧明门下弟子却时常向少秋挑衅,虽屡有飞云相助,却双拳难敌四手,飞云以一人之力却也无法护得少秋周全。于是少秋每每伤在他人之下。后来飞云便传于少秋一些自家剑法招式,希望少秋以后可以勉强自保。为此少秋也大为感动。二人便结成了异姓兄弟。二人时常于后山相互切磋,早已习惯了。
“少秋,你的悟性天赋果然极高,此套剑法你只用两年时间就已经运用自如了。”
“只是如此,还不够。”少秋只是沉声道了一句。
飞云一愣,寻思片刻,才道:“少秋,习武之道,贵在坚持,欲速则不达。莫要为此灭去了心志,那样的话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的。”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少秋轻道了一句。
飞云紧张的神色总算缓了下来。片刻之后。
“少秋,我们认识五年了吧。”飞云淡淡说道。
“是呀。”
“我一直当你是好兄弟,其实在天崖初见你时,我就很欣赏你。与众不同,很有个性。”
“你也是,虽身出名门,却没有浮夸之气,更不似他人一般恃强凌弱,其实我从小就厌恶世家子弟,而初见时你给我的感觉却与他人不同。”
飞云一惊,道:“你知道我的身世?”
“你我彼此彼此,我也只知道你是身出名门而已。”
飞云尴尬一笑,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只是我怕……”
“云哥,我知道。”少秋轻轻一笑,打断了飞云的话。
若论内心的聪慧,飞云还是不如少秋的。
突然飞云伸出右手,重重拍在少秋肩上,正色对他说:“少秋,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要坚守心志,我不想与魔为友。”话语严肃,一反前时神色。
“这句话,你压了很久了吧。”少秋面色平淡地说:“无论如何,我会的,谢谢你,云哥。”
最后一句云哥,语气甚重,也表明了少秋的心思。
飞云一笑。两人并肩离去。
朝阳初生,照亮了广场的景色。光明驱散了寒气,消融了霜露。广场上还没有一个人影,看来天色还早。广场西边一个绿荫之地,几棵大树耸立在那里,没有了夏日的繁茂,枯黄的叶子早已被秋风扫荡一空,只剩下树枝,像一把把利剑,直刺向长天,天更高更蓝了。
一个白衣少年,十二岁,负手而立,抬首望天。剑插于身前地上。秋风吹过,却不能影响他分毫。
又是一个萧瑟的秋天,五年了,整整五年了。自己初来少仕寺,也是秋天。那时自己孤身一人离乡背井,而今再回首,方觉时光匆匆。当时稚气的脸,现在多了一分明悟。再没有对黑暗的恐惧了。三年修炼般若心经增加功力,后来又多了一个护体神功,可惜,恩师还是未传授招式剑法,其用意明显是只防不攻,难道恩师真的怕我心性难改,不肯再传武功给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恩师要这样对我。怨气由心而生,突然只一瞬间,又消失下去。不能这样,我不可以这样,他们信不过我很正常,看来我真的需要平心静气了。
这时寺院里已经有人早起活动了,三三两两的人也多了起来。少秋倒是没注意周围,不过这并不代表没有人注意到他。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怨他们,他们对我很好,五年,才五年而已,我还有时间。父亲三十年苦习,才不过有一个复魂世家而已,是我太心急了,欲速则不达,切记,切…
寻思间,少秋猛然回头,二十步之外,有五双眼睛正在紧紧盯着他,面带轻笑,大有挑衅之意。这五个人少秋也认识,他们都是慧明门下弟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都是名家之后,对武术都有很好的根基,只是生性懒散,进步较慢。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找少秋的麻烦了,少秋也早已习惯。
“哎呀,这是谁呀,慧静师叔的得意弟子吧。”为首一人当先开口:“这位师弟武功高强,不如指点指点我们几个做师兄的吧,哈哈…”
“万师兄说得对,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呢?”另一人随声附和着。
“其实如果你怕了,那也没关系,只要向我们磕头求饶,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又一个声音响起。
少秋冷眼扫过,缓缓拔出了剑。多说无益。
为首的万师兄一惊,也没想到少秋会如此直接。
“以前有李师兄在,也就算了,今天非要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不可。”遂也拔剑,与少秋相对。
“万师兄,好好教训教训他。”四人同时说道。
少秋剑横身前,当先冲了过去,直取对方胸口,那万师兄轻笑了一下,身形一侧,又挥剑振开少秋的长剑,同时长剑急划,由下而上,少秋忙退一步,同时挑剑,再取对方握剑的右手,那人一反手,剑式由下改平,横扫过来,同时栖身大进,少秋自然不是敌手,退步之时连挥三剑,只听叮叮叮三声脆响,都被对方挡下,少秋再看,对方一个闪身来到旁边,一剑凌空劈下,少秋忙横剑于头顶,剑光脆响之后,少秋连退数步,险些挂了彩。再看对方,仿佛随意出手一般。
少秋心知不及他,可此时又别无它法,只能力战。后发制人,不如先发制人。少秋又再次出手,又过数招,少秋一个闪失,胸口正中一脚,扑倒在地。
“无耻小人,若不是有家族照顾,你早就死了。”
“哈哈,幼稚,世家就是我的资本。你也可以进入世家呀,没本事,羡慕是没用的。”
“仗势欺人,不图后进,你会死得很惨的。”
那人一怒,直接又挥剑攻过来。片刻之后,少秋左臂一痛,白衣立红,有鲜血滴落。
“要你知道什么是死。”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万师兄好样的,收拾他。”
世家弟子即是如此吗?浮夸,玩物。看着眼前的丑恶笑脸,少秋忽然一叹:“父亲请我习武之意也是在此吗?不被小人欺凌,这是你们的本意吗?”
苦笑,笑自己曾经的轻狂,笑自己曾经的无知。悔恨。
“啊!”少秋大声叫着,声动四野,却又带着无尽的凄厉之感,又冲了上去。
对面万师兄一惊,连忙招架,片刻少秋的白衣又红了一片,犹如红白相间的花朵,在盛开。
“你们在干什么?少秋,你没事吧。”一个身影冲来,正是听到声音的李飞云。
“帮我拦住他。”万师兄淡淡说道。
四人点头向前,围住冲来的飞云:“李师兄,他们切磋一下武功,不会有事的,请你不要打扰…”
话未说完,飞云已经出手,四人也早有准备,起身招架。飞云虽剑法功力都在四人之上,可以一对四,也很吃力,竟没有办法脱身向前,只能看着少秋受伤。
少秋功力在万师兄之上,只是没有凌厉的招式,空有功力也无法施展,即使用出奇招,也被对方闪身躲开,并不硬接。
少秋再次倒在地上,白衣已经与红衣无异了。
就在这时,少秋又次站了起来,面色冷漠,对伤痛视而不见,不发一声,仿佛这伤不是他受的,血不是他流的。
对方万师兄已有退意,他本想出一口气的,却不想事情会是如此,只见残梦又次冲来,长剑横于身体右侧平扫过来,在他看来剑是由左侧扫过来的,他只得再次挥剑挡开。就在两剑相接前的一瞬间,他失去了少秋长剑的影子,而后只觉喉咙一凉,就再也没有意识了。
而在旁人看来,万师兄被长剑由右向左,由下而上斜刺了喉咙,少秋这一剑,当真诡异。
少仕寺大殿内堂,四人席地而坐。前排一人,后排三人,正是慧空慧明慧静三位主事,以及他们的恩师正虚道人。
“不知恩师召弟子前来,有何要事?”慧明开口问道。
“五年前,慧静收了一个弟子,听说是个武学奇才,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慧静忙道:“恩师,少秋于我门下,刻苦修炼,只三年,般若心经就有小成,实为不世出的奇才。”
“方入师门,即授他般若心经,你也是用心良苦呀。”正虚语言平和,不知喜怒。
慧静忙道:“弟子知道般若心经乃武林上乘功法,是不能轻易外传的,可少秋他不一样。”
“嗯,之后你又传于他护体神功,是吗?”
慧静不想恩师一切皆知,只道一声:“是。”
“你不惜将少仕寺两大上乘绝学相传,而未授其基础功法,想必你一开始,就想让他成为高手吧。”正虚淡道:“一个人的武功越高,对武林的责任也就越大,你可知道?”
“是,弟子明白,只是少秋五年以来,表现很好,恩师也早已让掌门师兄暗中观察过了。可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慧静没有理会慧空的尴尬面色,又道:“我曾与他交谈过,也开解过他,我相信他会成才的。”
“好吧,你要好自为之,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是,弟子受教了。”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之声,之后一个弟子焦急的声音传来:“启禀掌门,弟子有要事相告。”
“进来吧。”慧空威严的声音响起。
门开了,一个内侍弟子恭敬进来,说道:“祖师,掌门,长老,有消息传来,慧明长老门下万济才万师兄与慧静长老门下杜少秋杜师弟切磋武艺,结果万师兄死于杜师弟剑下。请掌门与长老快去看看吧。”
四人脸色齐变,正虚道:“你们去看看吧。”
“是。”三人齐退。
正虚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忽然叹息了一下,用不为他人所知的声音道了一句:“天意呀!”
广场边的一片草地上,挤满了人,围了一个大圈子。
“掌门,就在前面。”随着一个声音,众人才发现远处有三人急行而至,中间一人一身黄衫,面目庄重而又威严,目光温润明亮,左边一人一身月白道袍,温文尔雅,却没有一丝文弱的感觉,右边一人一身青衫,沉稳而又庄重,正是闻讯赶来慧空慧明慧静三人。
众弟子分退两旁,三人径至中间。只见一人倒于地下,周身并无伤痕,只有咽喉处一条微斜的伤口,平整利落;脸色发白,鲜血染红了周围泥土,显然是被人出奇招,一剑毙命。不远处站有四人,一齐惊望着他,显然在惊奇之中又带恐慌。另一边有两个人,一人一身红衣,全身浴血,伤痕无数,却目光生硬而冰冷,表情淡漠,无视周身伤痛,竖立不倒,双手扶剑,长剑倒插于地。身旁一人,一身白衣,立于身侧,目光中尽是关怀之意,却也隐藏不住那一丝的惊奇。正是少秋,飞云,与慧明门下那五名弟子。
“恩师。”见师长到来,飞云与另外四位弟子几乎同时开口,只有少秋,丝毫未动,似是不曾注意他们三人。
此时只见慧明慧静同时抬手阻止了他们。慧空掌门静立许久,看看少秋,又看看倒在地上的万济才,但更多的是被他身上那道剑痕所吸引,凝眉苦思,慧明慧静亦是如此。只是慧静在注视那道伤口之时,身体突然振了一下,不过以当时的情形更兼他的修为,却也是无人觉察得到。
其实以三人的聪明才智以及对门下弟子的了解再结合眼前的情形,早已明白事情经过。唯一的疑惑就是少秋杀死万济才的那一招剑法,只是苦思良久无果,想必以少秋的机智,抓万济才一个失误也不难吧。而看少秋的伤势,多半便是万济才胜券在握,一时大意,才被少秋一招杀死的。慧空掌门相视一周后,淡道:“此事我已知晓,你们都下去吧。”声音严正而不见喜怒。
众人立刻点头告退,飞云挟少秋亦是回去。
只有另外四人似是不甘,对慧明叫了一声:“恩师。”
慧明猛然转头,目光入炬,怒道一声:“下去。”
四人无言,只得退去。
慧明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虽然自己弟子被杀,可若论起事情原委,却是错在他们。如今掌门不再追究此事,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子。而自己的弟子还要在此,万一掌门发威,他们还不更惨,于是当先斥退门下。
“慧明师弟,此等事例并非首次,你对弟子不加管束,以至于此,今后三月,你带众门下闭门思过吧。”慧空对慧明说道。
慧明面色一白,但也不多言,只道:“是,师弟有过,让掌门师兄费心了。”
“慧静师弟,你教了一个好弟子呀!”慧空又对慧静说道。
“不知掌门师兄何意?”慧静面色一变,沉声问道。
“师弟莫要见怪,少秋出手凌厉,于同门亦不留情,择人间隙,一招致命,实非常人呀。”慧空淡道。
“那师兄之意,是要少秋束手待毙吗?”慧静言语之间怒意尽现:“若真顾及同门之情,又怎会出手伤人,少秋若不尽全力,又如何动得了那万济才一分,你以为他们是旗鼓相当,可随时点到即止吗?”
慧空一惊,不想这个师弟竟为此事动了真怒,一时也不好多说,只能先缓解气氛。
“师弟严重了,到此为止吧,不过两位师弟日后还要多多管束门下弟子才是。”
慧明道了一声:“是。”
慧静却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一声。
守善堂中,慧明召集当日四人,于中正立。
“恩师,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其实万师兄也只是想教训一下杜师弟的,我们虽是有错,但也不至死吧。”其中一名弟子说道。
“是呀,恩师,高师兄说得对,我们…”
“住口。”慧明怒喝道:“你们犯下大错还有脸指责他人是非,真是死不悔改。”
四人脸色一沉,低头忙道:“是,弟子知错了。”
“照你所说,济才并非一时大意,才被少秋所杀,而是此招出奇,济才无法招架,是吗?”
“恩师,是这样的,”另一弟子道:“当时我们四人拦住飞云时,分明看到少秋剑从右出,而万师兄倒下时,少秋却是剑划右上方,我们至今不明万师兄如何落败的。”
“天外有天,你们未知的事情还多着呢。传令下去,所有守善堂弟子,三月之内,每日参悟自身,不得外出。你四人面壁思过,更要多罚三月的功课,下去吧。”
“………,是。”四人心中不愿,但见慧明脸色阴沉,只得欲言又止,低首退下。
西侧偏堂,少仕寺弟子居所之中一处僻静独立的小院落。少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全身伤口都处理过了。飞云坐于床边,照顾着他。
原来这是少秋的居所。本来少仕寺弟子都是统一居住的。只是一来慧静门下弟子不多,所以安排方便,二来少秋喜欢独居,不近他人,再加上慧静对他的特殊照顾,少秋才有了独立的住处。此等待遇在少仕寺中已是史无前例了,难怪众弟子会眼红找事。
此时一个高大身影,一袭青衫,从院落之中,月光之下,缓缓移来。带着夜的黑暗,走进屋中。四周并不见什么灯火,可见主人对暗的痴迷。
门扉轻动,飞云抬头一看,轻叫了一声:“恩师。”
来人正是慧静。他看到飞云只一点头,走到床边。看着在沉睡中都不曾稍减的痛苦脸庞,只一叹息。虽心中有数,还是转身问道:“他的伤势如何?”
“都是皮外伤,休息几天便可痊愈。”
慧静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又问:“飞云,少秋出剑之时,你可曾在场?”
飞云一愣,不是因为恩师的发问,而是因为恩师少有的严肃面色。
“恩师,我是听见少秋的惨呼才赶过去的。那时万济才还安然无恙,只是少秋伤痕累累。弟子却没能帮上忙。后来少秋右手划剑,万济才也挥剑阻挡,却没有挡下,少秋的剑已经划过,此招凌厉迅捷,弟子也从未见过。”
慧静眼睛一缩,沉道:“少秋向何方出剑?”
“以右向左平挥而出。”
“何方收剑?”
“从左下至右上斜收。”
“原来如此。”慧静似是明悟了什么,又转身看向少秋,只是此时的少秋,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如此一时,才淡道:“少秋,残梦,可怜的孩子。”
少仕寺大殿后侧内堂,两人席地而坐,前面一灰衣老人,后面一黄衫中年,正是正虚与慧空。
“如此说来,并非什么重大事件了?”
“是的,恩师。我已经令慧明师弟带门下思过三月,又令慧静师弟好好教导少秋了。”
“如此,还有何事烦心呢?”
“恩师果然慧眼,弟子有一事不明,少秋那一剑,迅捷凌厉,一剑封喉,不似突起发难,更像是一式剑招,然弟子不才,却从未见过此招。难道是弟子多虑了吗?”
“慧静对少秋百般关爱,许是慧静领悟的剑诀,一时兴起传于少秋的。我们没有见过,也不奇怪。”
“恩师言之有理,弟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