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放咏留下天脉内经离开后,王沐阳便迫不及待打开了黄帛,查看上面所记的功法。这些年来,王沐阳一直都有研读天脉内经下卷功法,虽然甚知其威能之大,但是却找不到入门之法,再加上身体的原因,只是学到了一些识穴针灸之法。现在再通读这上卷功法,虽然仍然不能理解下卷内容,却也有一种风吹云散,身入其境的感觉,便又自坐下,行功修炼起来。
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七年前经脉受损,这些年来虽然他日夜勤奋修炼,但是体质受限,效果自然大打折扣。有楚放咏帮他伐经洗髓,如今修习起功法来自然感到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丹田处又有秦放歌留在他体内的天脉之力不时透出融入自身功法,功力进展可谓一日千里。虽然不可能将上卷内容修炼完全,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脉内经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当王沐阳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从华阴仙苑莫名消失多日,师门兄长肯定担心不已,自己却只顾着修炼天脉内经。当下站起,辨认了方向,朝着华阴仙苑的方向急身行去。
行至半途,王沐阳突然感到西北方向传来一股气息。现在王沐阳修为已经隐隐有化境之势,仔细感受之下,虽然不是非常真切,但是隐约察觉出其中透出血书功法,功力竟是异常浑厚,不禁停下身形思考,莫不是师门前辈探寻到烟雨楼高手踪迹与之发生争斗?心中担心秦妮儿安危,便朝着气息传来的方向赶去。
这边左洵朝着华阴仙苑方向离去,只留下一众龙跃书院弟子和楚放咏夫妇,何清隐心忧华阴仙苑,便率众弟子围攻起楚放咏夫妇。楚放咏虽然无心与他们战斗,但是也知道自己辩解不清,无奈只好刀剑相向。
楚放咏修为本不在何清隐之下,但是现在修为后退,已经不及之前的四成,现在又被众人围攻,若不是他的妻子左沂一直有意护着他,怕是已经死在了何清隐剑下。
龙跃书院势众,又因为萧庾亮战死悲愤出手,二人还要顾及女儿安危,渐渐不敌,被龙跃书院众人逼入绝境。左沂又一直有意护着楚放咏,身上已经多处受伤。
楚放咏血书功法运行,双眼血红,全身泛着红光,手执一柄六尺长剑,胸前被划开一道二尺长的口子,鲜血浸染也无暇顾及,将伸手重伤,抱着仍在昏睡中的女儿的妻子挡在身后,勉强将何清隐刺来的剑刃挑开,又逼退其他龙跃书院弟子,口中气息不匀,显是快要力竭了。
身后的左沂看到丈夫的样子,将女儿放到了地上,握着手里血红的三尺短剑,一步一顿的走上前来跟楚放咏并肩而站,她的腿上也被刺中一剑,鲜血直流。
二人对视一眼,楚放咏周身红光散去,眼中红芒也不见,一脸悲决,左沂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两根手指点在了还没有来得及张开的唇上,慢慢笑了起来。
何清隐脸上神色庄重,手中长剑泛起白光,仿如伴有雷鸣,白光渐盛,最后将人带剑完全笼罩,口中诵咒:“九重天威,烈阳现世,惊狱镇邪,万魔伏诛!”
御阳惊邪剑,龙跃书院内传七剑之一,与九字真言降齐名的至高剑法!
“咏哥,能嫁给你是我的福分,我怎么会后悔呢?”
“谢谢你,抹去了我心里所有的悲凉……”
“谢谢你,带我看到了人世间尚存的温暖……”
“谢谢你,让我嫁你,让我成为你的妻子,瑶儿的母亲,让我又能有一个家……”
“是你拯救了我啊……能让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你,谢谢你!”
白光乍起,耀眼如阳,楚放咏抬起手手抹去妻子眼角滑落的泪水,被那白光包裹着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两人牵手执剑,转身迎向那刺目的白光,身形轻巧,飘然而起,双剑合璧,刺向白光。
双鹊还巢!
……
“哇哦,好可爱啊!我想让你给我生孩、啊……”男孩看着面前水晶般可爱的小丫头,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但是调戏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小腿一疼,抱着左腿不停地跳了起来,面前的小丫头双手叉腰,脸上布满怒色,奶声奶气的大喊道:“滚!”
……
“嘿!小美女,干嘛整天摆着张臭脸啊,这样没人敢娶你的!”男孩一边说着一边跳后一步,似有所料般躲过了女孩踢出的一脚,“不过你要是求求我,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做我的二房,哈哈哈……”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嘻嘻哈哈的跑了开去。
……
“喂,小沂沂,我爹也死了,我大哥……我大哥不知道死了没有,我知道伤心的时候不哭来很难受的,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滚!”
“那你笑一个!”男孩说完又后跳了一步,但是却感觉脑袋一疼,原来女孩没有再用脚踢他,而是从手里抛出了一块石子砸在了他脑袋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
“小沂沂……”
“恶心死了,别这么叫我!”
“那好吧,小沂沂,我有一招很厉害的剑法想不想学?以前我爹传给我的,而且只偷偷教给了我哦!”
“有多厉害?”
“当年我爹教了我娘这一招双鹊还巢,我娘就跟我爹回家了!”
“滚!”
……
“小沂沂,你要是嫁给我,我们就都有家了,再生十几个小孩子,多好啊!”
“生你个大头鬼,你当我是猪啊!”
“恩……我觉得猪生不了这么多吧?”
“滚!”
……
“沂儿,我们走吧,离开烟雨楼,像我大哥那样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去生活!”
“好!”
“你也想要离开?”
“没想过!”
“那算了。”
“以前我不会想,当你教会我想的时候,我便只想着留在你身边了,你在烟雨楼,我便想留在烟雨楼,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便想去天涯海角!”
……
那白光的中心如有烈阳一般,两人手中的剑慢慢变得滚烫,当剑芒相撞,如卵击石一般,两人手中一长一短两把剑刃慢慢破碎散落。一把剑刺穿两个人,白芒依然不停,包裹着两人往后退去。
当白光终于散去,地上留下两行沟壑,两人的双脚都深陷土里,最后在躺在地上的女孩身前堪堪停住身形。剑刃携带烈阳之力,滚烫无比,鲜血流出便被蒸化成红色血气飘散,但还是有一滴淌过剑刃,在剑尖滴下,落在女孩的脸上。
似乎被烫疼了,女孩眉头皱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背对着自己的爹娘转过了脸庞,嘴角溢出鲜血,但仍然在对着她笑,就像每个早上自己睡醒时看到的笑容。
两人慢慢闭上眼睛。剑刃从身上抽出,似乎失去支撑的木偶一般,倒在了女孩的身前。女孩看着倒下的爹娘,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呆呆的从地上爬起,用稚嫩的小手推在爹的身上摇了摇,“爹……”看到爹爹依然笑着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又摇了摇娘亲的身体:“娘……”可是娘亲也和爹爹一样,对她不理不睬。
众人看着女孩的表现,不禁都是一脸悲伤,秦妮儿更是似乎被触动了心弦一般哭了出来,走上先去,但是刚刚走在楚放咏夫妇二人身前,却听到女孩终于痛哭出声,两个眼睛里不停涌出泪水。
“啊——”
小道一旁的山坡上,王沐阳刚刚落下身形,看到龙跃书院众人刚要跃下去,却被这一声凄厉的悲鸣打断了,然后便看清了倒在何清隐和秦妮儿脚下的那二人的脸,顿觉一道惊雷自脑中响过,呆立当场。
秦妮儿蹲下身子抬起手向要帮女孩擦去脸上的泪水,但是却被女孩将手打开。女孩瞪视着蹲在身前的秦妮儿,口中“啊啊”出声,泪眼中慢慢弥漫起红光,秦妮儿见状不禁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女孩又瞪着一双留着眼泪的血红的眼睛从周围一众龙跃书院弟子脸上扫过。
悲痛,绝望,还有刻骨铭心的仇恨!
何清隐看到女孩眼中的红光,明白这孩子体内早已遭邪气侵蚀,将来就算成人,也只会成为一个危害人间的女魔头。脸上虽有不忍,却仍是举剑想要向那女孩刺去。秦妮儿见状急忙上前将趴在爹娘身上的女孩挡在身后,劝道:“何师叔,她还年幼,就放过她吧!”
何清隐听言不禁摇头叹息,对秦妮儿道:“这孩子生来便邪气入体,早晚会丧失心智,成为一个嗜血之人,虽然她没有半点修为功力,但是小小年纪便已……将来恐怕也会祸及苍生啊!”
何清隐稍作停顿,脸上现出决绝之色,接着道:“左洵欲对华阴仙苑不利,我们还要赶回去阻止他,他有归元之境的修为,势必有一场恶战,已经无暇他顾了!”说完越过秦妮儿身体,一剑刺在女孩的胸口。
“可她还是个孩子啊……”秦妮儿的恳求还未说完便感觉身前人影闪过,回头一看,便见到那女孩上身慢慢倒下,也趴在了父母身上。
“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其他自己看到师叔动作,虽然脸色不忍,但是终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何清隐不再看脚下三人一眼,大声道:“封魔大阵关系天下苍生安危,我龙跃书院自诩正道,定要阻止烟雨楼余孽,回华阴仙苑!”说完便飞身而起,向华阴仙苑疾驰而去,众弟子飞身跟上。张鹤羽和秦逸云来到秦妮儿身前,张鹤羽安慰道:“何师叔这么做虽然有些残忍,但他说的却没错,这女孩就算活下来也早晚会化身成魔,没得救的。我们还是也赶快回华阴仙苑吧!”
……
当众人渐渐离去之后,王沐阳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走到倒在地上的一家三口之前,脸上满是悲痛和不解,抬起头望向众人离去的方向,似乎又想起了那一晚楚放咏对自己的质问:“你觉得,什么是邪魔歪道?”
出身邪教就一定是邪魔歪道吗……
修炼邪功就是邪魔歪道吗……
天生邪气侵体就是邪魔歪道吗……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秦妮儿的哭求又在脑中响起,那一晚自己的亲人也像这般躺在地上,自己也像这个女孩一样悲伤绝望不知所措。
王沐阳伸手入怀,取出了秦放歌交给他的针盒,将女孩的身体摆正,自己在她一旁盘腿坐下。
天脉内经禁忌功法,逆转返生,有改天立命之能,可生死人,肉白骨。但需有化境修为且静心修炼四十年方可使用一次。
“需要化境修为方可驾驭吗……”静息运气,缓缓聚力于下腹丹田处,轻叩着体内压制着秦放歌留下的那股天脉之力的千机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