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红幕,白十三便被虫海围困,虫海在红幕前竖起高墙,白十三见再进不去红幕里,便将铁胆化作数百条细鞭将周身护住,以防虫尸噬咬。
但虫尸如海,无穷无尽,刚才拼全力挡了最后一道音箭,白十三内脏已被震伤,如今又要强行催发内力抵御虫海,纵然白十三内力深厚也有些吃不消,只觉浑身百骸疼痛难耐,四肢就跟灌了铅似的。
“白十三,在旱魃鬼窟你辱杀我司寇家子弟三十二人,堂主三人,长老一人,这笔账今日一并还了吧。”司寇擎天双手环抱胸前,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地说着。
“你奈我何?”白十三扫开一片虫海,怒道。
虫尸含有剧毒,中者气血逆流,爆体而亡。看白十三面色紫黑,浑身湿透,显然是被咬中了,只不过他内力深厚,强行封住心脉,不至于爆体而亡。
“我不奈你,虫海却很奈你。”这种时候,司寇擎天竟开起了玩笑。
在这种高端战斗中,司寇冠捷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小毛猴还只是幼年,对付普通武者可以,对付这三个老怪物就太危险了。
“虫海无涯,血骨销尽!”司寇擎天不再废话,念了句咒,便将舌尖咬破,对着虫海喷出一口血雾。
血雾就像一颗深水炸弹,虫海登时沸腾起来,只见地面裂缝里不断涌出一股股虫潮。
一座接一座的小黑山拔地而起,将白十三死死封堵起来,无穷无尽的虫潮涌上小黑山,倒灌进去,瞬间将白十三湮没。
被铜甲虫尸湮没,这可能是最残忍的死法之一吧,正应验了司寇擎天的那句咒,虫海无涯,血骨销尽。
强行催动精血,消耗的是根基,比气血逆施还要严重,为了操控铜甲虫尸,司寇擎天早已成了一具空壳。
“噗通”一声,山岳跪倒了。
“父亲,父亲你怎么样啊?”司寇冠捷扶着自己的父亲,泪流满面。
小毛猴跳到司寇擎天的嘴巴上,到处乱嗅了一番,对着自己的主人呲牙一笑,飞快钻进了司寇冠捷的袖子里,不一会儿便抱着一个小瓷瓶跳了出来,将里面的百花酒往司寇擎天的嘴里到了两滴。
“咳咳”司寇擎天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道血流,总算恢复了呼吸。
百花酒就像一针强心剂,只能救人,却不能活命。
“虫海就要反噬了,你现在就带着张易走。”坚定的眼神闪烁着精光,回光返照吗?
“我不走。”司寇冠捷扭着头,任由泪水从面颊滑落,泪水透过衣襟,滚烫了胸膛。
“你必须走,”司寇擎天棱角分明的脸,这一刻也不禁柔和了起来,“司寇家不能断了传承。”
就在此时,水潭旁突然传来三声惨叫,只见站乾,坤,离三个方位的长老仰头喷血,然后软软滑落,一头栽倒进水潭里。
“六房长老到极限了,”司寇擎天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对司寇冠捷急道,“连六首飞廉也快失去控制了,快走,带着张易走。”
说到最后,司寇擎天几乎是在嘶吼。
但真的走得了吗?
几乎同时,另外三个长老也喷血而亡,没了牵制,六首飞廉狂暴的凶性才真正显露出来。
六首飞廉双翅一收,四蹄猛地一蹬地,竟用身体向悬在半空中的明王鼎撞去。
“嘭”的一声,六首飞廉撞在万物不侵的明王鼎上,这一撞力道何其厚重,明王鼎在空中摇摇欲坠,投射出的红幕也逐渐消散,而六首飞廉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弹开老远。
方鬼子面色铁黑,将明王鼎收入袖中,然后摸出两粒黑色小药丸,自己服了一粒,然后递给朱拳拳一粒,“这是护心丸,可暂时抵御铜甲虫毒。”
“哎,老白为了救我,却被这虫海吞噬了。”朱拳拳吃了药丸,又将遮天衣鼓荡起来,他不仅要抵御无穷无尽的铜甲虫尸,还要提防随时暴起伤人的六首飞廉。
一股一股犹如巨浪般的虫潮向两人扑来,朱拳拳强催内力,将遮天衣鼓荡成圆球,将自己和方鬼子包裹起来。
远远看去,遮天衣就像沉浮在滔天巨浪里面的皮球,看着孤独无助,但虫潮对它却也无可奈可。
“虫刀如山,剔骨抽筋!”司寇擎天见虫海奈何不了那两个老怪物,便又站了起来,这一次,司寇擎天将自己仅剩的,用来保护心脉的精血全部化掉,如山岳的身躯早已千疮百孔,但如山岳的意志却直冲云霄。
这一刻,他只想保护自己的儿子。
虫海爆发出一声声脆响,无数黑山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将遮天衣牢牢锁死,然后虫潮倒灌而入,最后黑山压顶。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好久没有如此平静了吧,家族的担子太重了,就是山岳一样的脊梁也要垮下。
“小捷,还记得小时候练武,我对你说的话吗?”铁血男儿也有百情柔肠,司寇擎天伸出左手想要摸一摸儿子的头顶,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这左手是血,司寇擎天又看看右手,右手也是血。
沾满血迹的双手停在空中,终究还是放了下去,一步步向水潭走去。
“记得,父亲说,为男儿,铸就铜筋铁骨,燃烧满腔热血,可以没有大山一般的手段,但却要有大山一般的胸襟和意志。”
司寇冠捷哭着说,他知道那永远的依靠就要离开自己了。
“再说一遍,我还要听我儿说。”虚弱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温暖,又夹杂着一丝落寞。
“为男儿,铸就铜筋铁骨,燃烧满腔热血,可以没有大山一般的手段,但却要有大山一般的胸襟和意志。”
司寇擎天哭喊着说,泣不成声。
司寇擎天走到水潭旁,将撞晕的六首飞廉举起,然后“噗通”一声,跳进了寒潭里。
无穷无尽的虫海也跟随着司寇擎天跳进了寒潭。
最后一刻,为自己的儿子清扫了所有障碍。
时间仿佛静止,又仿佛流沙。
司寇冠捷趴在水潭边,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小毛猴吱吱的叫声将司寇冠捷唤醒。
司寇冠捷扫了一眼石洞,石洞又恢复了平静,白光熠熠,潭水灼灼。
无穷无尽的虫海被父亲带进了寒潭里,整个山洞空旷而安静。
张易依然如入定老僧,纹丝不动。
不过那两个一大一小的黑球是?
司寇冠捷心中一咯噔,老怪物还活着!
大黑球是遮天衣,此时慢慢变小,像泄气的皮球。朱拳拳和方鬼子颓坐在地上。
小黑球是铁胆,此时也慢慢变小,像闭屏的羽毛。白十三躺在地上,浑身浴血,像死了一样。
突然,朱拳拳睁开眼睛,双目怨毒地盯着司寇冠捷,恶狠狠说,“小王八羔子,你老子害得我们毁掉十年根基,我要剥了你的皮!”
朱拳拳话音未落,便腾地站起,风驰电掣般向司寇冠捷掠去。
司寇冠捷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心中惊惧异常,没想到这几个老怪物竟然还活着。
小毛猴一直都很警觉,此时更是吱吱狂叫,迎着朱拳拳就冲了上去。
朱拳拳冷哼一声,口中大喝,“小畜生,滚开!”。
遮天衣瞬间鼓荡,小毛猴还未近身,便被磅礴气劲弹开,倒飞似箭,撞在岩壁上。
朱拳拳来势未减,像一头黑色的猎鹰,盯着犹如羔羊的司寇冠捷。
“小毛猴,”司寇冠捷焦急地喊了一声,向小毛猴飞掠过去,见小毛猴抓着白灵芝,倒挂在岩壁上,口里发出微弱的吱吱声,似乎受了不轻的震荡,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司寇冠捷怒火攻心,暴喝一声,贯通气脉,瞬间将内力提升至四级极限。
可朱拳拳是不世强者。
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袭黑衣的狰狞。
一条鲜血淋漓的断臂。
断臂是司寇冠捷的左臂,是被朱拳拳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张易。
老僧入定。
像一个隔世人,仿佛洞内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脑海中的系统正在发生异变,张易从上到下,从内而外,仿佛每个细胞都被炽烈的红光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红光又顺着周身经脉流溯到了张易的脑海里,在脑海最深处打开一扇巍峨如高山般的铁门。
铁门雕文精致,古旧朴拙,给人一种十分神秘的气息。
张易运双目内视,发现自己在高大的铁门面前几如蝼蚁般渺小。
张易显得很是惊诧,这铁门如此巨大,上入云霄,下连后土,绝非凡间之物,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裂壑宝库?
张易心念乍动,铁门悄然而开,美妙仙乐如珠落玉盘般从门缝里飘来。
在仙乐的引导下,张易缓缓走进了铁门里。
“欢迎来我裂壑宝府。”一个矮胖老头,笑吟吟地立在铁门一侧,见张易走近,便迎了上去。
“凡人张易,有心叨扰了。”张易不敢失了礼数,急忙还礼。
“你就是青帝传人?”矮胖老头双目彩光流转,像扫描仪一样将张易看了个通透。
这老头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张易有些吃惊,却不忘点了点头。
见老头盯着自己一个劲的笑,却不说话,张易拱了拱手,又道,“小子不才,恐辱大帝威名,敢问老神仙是——”
“我乃青帝之臣,建木,这里就是裂壑宝府,我替青帝守护裂壑神雷玉已经有一千二百年了,”矮胖老头喜形于色,拉着张易的手,接着说,“传人,请随老臣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