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在白色的雪地蔓延,却没有半点违和感,触目惊心的画面给人的不是恶心和恐惧感,而是悲伤和惋惜。
救护车到来的时候,两个人就好像是已经失去灵魂的躯体,连呼吸都微弱地让人无法察觉。围观的人们不敢靠近,怕遇到已经死去的人,也怕这受伤的人会赖上自己,虽是不太遥远的距离却硬生生地铸成一层厚厚的隔阂,人与人之间的心早已遥不可及。
待到救护车将奄奄一息的两人带走,人们才会积极地靠近去将雪地上的血迹掩埋,大概是怕晦气吧?所以,绕道而行是大多数的选择,冷眼旁观是他们生存的宗旨。所以,爱情的存在,是某些人们冰冷世界中的唯一温暖依存。
血液的味道,就一定象征着死亡吗?消毒水的味道,就一定代表着永别吗?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最近时常有人遭遇这样的袭击呢!警方都开始介入了呢!”温柔的护士说着其他人的事情,事不关己却又好奇八卦的态度。
“对啊!前几天不是刚发生过类似的一例吗?”
“听说那个人好帅的!”
“是啊,是啊!只是伤得这么重,却在医院里面失踪了。”惋惜的声音,另一个护士。
“肋骨都被打断了一根呢,肺部好像也受了伤。”是那个那天追逐洛郁的年轻护士,说的好像是洛郁的事情。
“这次送来的男生也伤得差不多重,肋骨也断了一条。”听起来是个冷静的护士,边为喻言做身体测试边在表格上坐着记录。
“下手还真是重呢!现在是不是有什么美男灭绝团伙啊!”还是那个花痴小护士,脑袋中会记住的永远都是男生帅气的模样,即使男人脸上受了伤也不介意。
“你们现在很闲吗?负责的病人都没任何问题了吗?”冷静的护士提醒到。
另外两三个护士尴尬地笑了笑,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干涩发白的嘴唇透露着主人此刻的虚弱,喻言睁开沉重的眼皮,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和耀眼的灯光映入眼帘,让喻言有些抗拒。所有的感觉在一瞬间全部恢复,喻言嗅到了医院里面消毒水的味道,回忆如潮水般涌现,他记忆中最深的画面,秦菲血浸满雪地的场景让他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先生,你醒了?”护士察觉到他睁开了眼睛。
“秦菲呢?她在哪里?”喻言挣扎着坐起身,却感受到了四处传来的疼痛感。
“是跟你一起被送来的女生吗?”
“嗯,她在哪里?”喻言有些着急。
“她还在加护病房中,还没有清醒。”
“我要去见她。”喻言从病床上站起,正要将手上的点滴拔下。
“喂,先生!你刚被转到普通病房,现在还不可以乱动!”护士立刻上前阻拦,却怎样也拦不住一个冲动的人。
喻言想闯进加护病房,只是在开门的前一秒,敏锐地听到了病房中女人的哭泣声,伸出的手便停在那里,有些突兀。
“菲菲,醒醒好吗?醒过来吧!我是妈妈啊!醒来看妈妈一眼吧?”是菲菲的妈妈在哭泣。
“菲菲,爸爸不再奢望你能拥有正常人的感情了,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呆在我们身边就好了。”秦菲的爸爸也在默默用手背拭去自己的泪。
站在门外的喻言觉得自己异常地多余,他担心秦菲,却也感觉到自己的可悲,即使受伤进了医院,自己的家人也不会出现在身边。拥有爸爸妈妈的秦菲,是绝对有资格得到幸福的,而对于他自己,一个被遗弃的人怎么能奢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喜欢自己呢?他突然发觉,秦菲不可能心中只有他一个人,即使秦菲不再爱裴欣,那她的心里面也会装有家人,而喻言可悲的发现自己的心里面也只有秦菲一个人而已。
泪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再次落下,喻言拐到了楼梯道的墙角,蜷缩起身体颤抖不已,这次他无法停止哭泣,为秦菲更为自己。
“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喻言不断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心里面却有这样自私的念头,“如果你离开了,我也会随你一起离开。”
此刻,我已不再奢望可以住进你的心里,只要你还在我可以看得见的地方,这就足够了。——喻言
如果之前喻言还在怀疑着自己对秦菲的感情,那么此刻他便不想再去怀疑,因为他已笃定他会一辈子留在秦菲的身边,不离不弃。会累也好,会伤心也好,这些都已变得无所谓,因为在这一刻,喻言已决定放下自己的所有心情,只为秦菲一人而活,这不仅仅只是爱情,更是一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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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欣的体温在吃过退烧药之后渐渐降了下来,可是还是吃不下任何的东西。一心想要拿回自己珍视的东西,裴欣对其他事情也都变得心不在焉。因为没有太多力气,裴欣只能胡乱地将头发扎起,嘴唇有些苍白,看起来憔悴却依旧美丽。刚刚约好了要在校门口等那个男人来还自己的项链,现在的她正在整理自己准备出门。
外面的阳光一如昨天那般刺眼,外面的世界依旧是雪白一片,除去被人刻意打扫过的街道,其他地方的雪依旧安静覆盖着地面或是枯萎的植物上面。
裴欣突然想到,如果雪覆盖的是人的话那该会有多冷呢?又想到了她的展逸昇,绝对不会像这雪一样冰冷,而是像阳光一样温暖。裴欣觉得自己就是一棵向日葵,一直在追逐着阳光,也始终相信着阳光。
接触过洛郁的人都会觉得他像极了冬天里面冰冷的雪,想靠近却会觉得冰冷,外表虽然美丽,却让人不敢长时间接触,毕竟雪花落在手心就会融化,来不及融化的雪球长时间握在手心却也会将人冻伤。所以,人们通常都会主动放开双手,将雪球抛回雪地,让他再次融回到那大片的孤单中。
身体上的伤也好,心灵上的伤也罢,人们,总是会害怕受伤。
同样是一如既往的黑色装束,洛郁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好看的眼睛一直微微眯着,看起来同样心不在焉。此刻他的唇也是干涩发白的,面无血色的他给人一种强烈的病态感,任哪个同情心泛滥的女人都想去紧紧将他拥在怀中。阳光异常刺眼,洛郁开始下意识地躲避阳光,像一个寄居在黑暗中的吸血鬼一般,他有点儿惧怕阳光。长时间的黑白颠倒,白天在自己昏暗的房间中睡觉,晚上到酒吧里工作,这就是他十几年来的工作,除却蒋雯偶尔在白天将他派出去替她办些事情,其余的时间他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过分白皙的皮肤,过分美丽的脸庞,同样过分完美的身材让洛郁在大学校门口前格外地引人注目。同学们大概都在想,这个男人不会是哪个大明星吧?
面对路过的女学生们称赞味道的指指点点,洛郁没有一点心情去理睬,这一具快要灵魂出窍的身体快要不受自己的控制,高烧未退还没有吃药,连洛郁都猜想自己在哪一个下一秒会瘫倒在地面上。他在等待着那个女人,那个给了他活下去欲望的女人,那个紧紧拥过自己的女人,那个曾为自己担忧到伤心哭泣的女人。
“一身黑色......”裴欣喃喃着男人告知的象征,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在阳光下闪耀着的男人,即使是一身的黑色,也无法掩盖那天生就具有的光辉。敏锐的裴欣感觉得到,洛郁身上的光芒不带有任何的温度。
找到了目标,裴欣鼓起勇气向洛郁走去,而此时的洛郁却依旧在躲避着阳光,没有注意到女生的到来。
“你好!”内心深处熟悉的声音传来,洛郁转身面向他等待的女生。
虽是憔悴的面容,却依旧如那最后见到的那一面一样美丽,该怎样形容眼前的女子呢?百合也好,雪花也好,只要是世界上最纯洁的事物大概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记忆深处裴琳的面容,那张绝望哭泣的面容与现在这张微微微笑的面容重合,确实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天在街上见到裴欣便开始诧异,现在的洛郁相信裴欣肯定是裴琳的孪生姐妹。
洛郁虽只是短暂的诧异也被裴欣轻易察觉,她突然记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洛郁同样是这样的表情。
“哦,你不是那个......”裴欣此刻无法表达自己想说出口的话。
“项链,是你的吗?”洛郁躲闪着回答,他对于裴琳始终有种莫名的罪恶感。伸出手将已摘下的项链递还给裴欣。
“嗯,谢谢!”裴欣乖巧地收下项链,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中。
洛郁看着她一系列小心翼翼的动作,好奇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借给别人戴呢?”
“因为它可以救你啊!”裴欣简单地回答。
“我们并不认识不是吗?为什么要救我呢?”洛郁再问,他确实想不通眼前的女人为什么要救他,除了善良一词其他全部都解释不通。
这个问题也把裴欣问懵了,她从未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不会担心项链找不回来了吗?又想到了洛郁两次见到她都很吃惊的表情,于是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真得不认识我吗?或者你认识姐姐吗?”
“姐姐?”洛郁马上猜出了裴琳与裴欣的关系,裴琳是姐姐,而裴欣是那个相比较来说更为幸福的妹妹。
“只是感觉你好像是见过姐姐的。”裴欣坦白说着。
洛郁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确实是敏感的,所以不得不点头承认他认识裴琳,“嗯,我认识她,见过几面。”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姐姐呢?”裴欣疑惑,卜一凡都将她认成是姐姐的,除非他知道姐姐已死亡的消息。
“我知道......她已经......去世了。”洛郁回答地缓慢,此刻他脑中的混沌感再次袭来,强烈的晕眩感让他感觉自己脚下踩的是一片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