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换成一清来服侍自己,颜苏的饮食基本上就没有沾过五谷杂粮,晨饮朝露,午食雪水,晚膳更是少的可怜的水珠糕点。所幸她也没什么饥饿感,所以倒没抱怨过什么。而且这明显不是一清自己的主意,即使她抱怨,恐怕也没用。
躲在雪云里的太阳慢慢露出害羞的脸,将目光落在雪国白茫茫的大地上,漾出些凄美的泪水。眼看这两天天气又热了几分,颜苏才想起已经快夏天了。
颜苏不反感夏天,但对夏天也提不起喜欢的兴趣。事实上,在夏天这种茂盛的季节里,颜苏会变的很懒很懒。
从王后那里拿来的画已经被一清格外慎重地收好了。想起一清初见这幅画时两眼放光的样子,颜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至少,这次王后之行还是不算白走。
“什么事那么开心?”
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让颜苏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泪水率先做出了反应,好似是在列队欢迎。
颜苏转身,只见澈离那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只与自己相隔咫尺。那张脸,依旧光鲜亮丽,但眼眸里竭力压抑的炽烈却又让颜苏感到陌生。甚至厌恶。
与一个月前相比,澈离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了。不知是因为成亲还是什么,澈离从穿衣到打扮都有了一个质的改变。原本的翩翩白衣换成了红衣金带,柔顺长发无风自动,多了一丝张狂的意味。在红衣的映衬下,眉眼里散发出一股妖异的气息。
澈离本来因为颜苏突然流下的泪水而心暖,但看到颜苏皱起的眉头,想到今天进宫面圣的时候君寂渊初见他时皱起的眉头,自己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过一月不见,连朝夕相对的人都认不出了?”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心里却后悔的要死。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明明是想说好想她的,但一想起她跟君寂渊如出一辙的反应,为什么自己就会没办法控制自己?
“澈离……”颜苏无意识地拉住后退一步的他的衣角,脸上露出慌乱无措的神情。
澈离怔了一下,看到那只曾经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玉手,脸上的妖异气息突然消失不见,缓缓柔和成和煦春风。
顺势抱住因自己的反常而吓坏了的佳人,嘴里呢喃着“颜儿……”澈离温柔如水般的笑容终于再次浮上脸庞。
颜苏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她觉得好像有两个自己在做激烈的斗争,一个要抱紧澈离,另一个则要推开澈离。
一清在房间的角落里一直没吭声,默默低着头,似在发呆。而其实,她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只要颜苏稍有一丝不满,她就会立刻将这个无礼的家伙请出去!对于雪国百姓来说,澈离的确是个人物,但对于一清来说,雪国值得敬畏的人绝不超过三位,这三位自然不包含澈离在内。
挣扎了许久,颜苏终于还是决定先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澈离愣了一下,以为她还不知道自己成亲的事情,不禁大喜。也就是说,刚才颜苏做出的类似于对自己反感的样子,不过是对他不辞而别的一种别扭情怀。这个傻丫头,指不定还以为自己厌烦了她,所以离她而去呢!想到这里,澈离的心情终于完全好起来了。虽然颜苏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成亲的事情,但他还是决定向颜苏坦白,因为他还有些别的打算。
“这一个月里,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澈离揉揉她柔软的发,似乎回到了一个月前。
那夜,跟琴儿拜完堂后,澈离就去了锦菊居住的别院。琴儿等了许久都不见相公的身影,便拉住一个侍女责问澈离的下落。不问还好,这一问,那个一心想要巴结少奶奶的侍女就把锦菊的事全都抖出来了。
不说以前琴儿只是一个宫女身份,仗着王后娘娘的宠爱,在王宫里就已经是作威作福,现在她已经飞上枝头做凤凰,成了王钦点的雅格格,哪想得到才刚过门就被一个卑贱的丫鬟给压了一头!
于是,澈清苑当晚就闹得鸡飞狗跳。
琴儿哭着去找婆婆讨要公道,胡君只好让澈离回去陪她。奈何澈离那天已经喝的烂醉如泥,所以澈离是被人抬进琴儿的房间的。琴儿看着他那张绝美的沉睡容颜,本来气已经快消了,谁知澈离在这时竟开始抱住琴儿说梦话。琴儿的脸从头到尾都是红的,刚开始是害羞,然后是愤怒。
第二天一大早,琴儿就进宫找王后哭诉,王后仁慈,只是赏赐了许多珍稀宝贝来安抚她。可是琴儿却为此更愤怒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澈清苑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直到某一天,胡君再也忍受不了家里的胡闹,出面跟澈离进行了一次深谈,澈离才不再专宠锦菊,冷落琴儿。
琴儿也知道不能不给这个神秘夫人的面子,所以也稍微消停了些。加上澈离对她明显转变的态度,终于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颜苏听着澈离的平易述说,感受到他对这门亲事的无可奈何,才知道原来是自己错怪了他。
“你说,”颜苏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澈离,“是因为那个叫锦菊的姑娘身上有我的影子才……”
澈离苦笑着点头,说:“那个丫头自然比不上你,但当时可能是因为那门亲事分隔了你我,所以借酒浇愁,微醉的时候看到她,几乎是觉得她就是你的化身!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兴奋,还以为是老天爷可怜我……”
颜苏皱了皱眉,突然不想让澈离继续下去了。而澈离在看到她皱起的眉头后,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意,骤然停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一清已经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颜苏的身后。
澈离看了一眼沉默的一清,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爱上君寂渊了!”
颜苏震惊地抬头,看到澈离的脸上又变得阴雨绵绵。
一清就在这时插入了对话。
“澈离公子在王宫里逗留的时间太长了,夫人该着急了。”
澈离看着一清,感受到对方传来的强大压力,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
一清的明面身份是宫女,但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女人实际上是君寂渊身边深不可测的修行者。君寂渊把她安排在颜苏身边自然不是为了保护颜苏的安全,因为暂时还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伤到颜苏。那么,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防自己。
想到每次面对修行者的强大自己就卑微的像是蝼蚁,澈离的右手紧握成拳,重重的打在了王宫里的某一棵大树上。
历经百年风雨的大树没有丝毫动摇,感受到右手传来的剧痛感,澈离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学习曾经不屑一顾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