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个人影闯入这宁静而深幽地景致里,伴随着碎碎步和谦卑地姿态,行至亭子口处,给楚晨行了个礼。
“爷,您可让奴才好找哇。”说话这人,正是楚晨的贴身侍从。
楚晨脸色一正,转头道:“小柱子,到底是我跟你,还是你跟我,把爷丢了,倒是说爷的不是了。”
小柱子噤声,挠着头起身一脸谄笑,虽是奴才,因着年龄都不大的样子,倒是尽显顽皮的孩子神情。
楚晨转而瞄了一眼身边的李慕云,脸色柔和眼含笑意地道:“李公子,这儿雨看样子要下一会呢,我们大概只能在这赏雨景了。”
“楚公子若是不介意,这雨中落花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也只能待雨停了,才能离开了。”李慕云说完便转头看着这雨景,眉头舒展,转而又道,“可惜,我的英子,他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倒是看到你家小柱子,想起他这时候是不是浇成落汤鸡了。”
她刚说完,楚晨眼光示意小柱子,不带李慕云反应,便已消失于花雨中。
李慕云眼波流转,这小柱子当真有眼色,年龄这般小,居然瞬间就领会了主子的意思。楚晨,她瞟眼看去,不卑不亢,分外英气伟岸,明明年龄看着大不了自己多少,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居然有着那种成年人的神情,令人不敢小瞧。她心中又略一安,估计是满军旗下的子弟,都是早熟一些,气度不凡,倒也是正常的。
她等回过神,发觉楚晨不赏雨,而是像小狸猫一般狐疑地看着自己,顿时大窘。不待她开口,便听楚晨道:“李公子发呆的时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不似男孩,倒是像个姑娘家家。”这句说完,李慕云的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笑着。
她眼光看向雨中,背过手,故意不看他道:“楚公子说笑了,小弟只是长相不够硬朗了些,大概是年龄小,没有经受过这风吹日晒,看着单薄了些。男儿迟早要报效国家的,到时候便练就铮铮铁骨了。”
楚晨收回意味深长地眼光,不似刚才那般直白:“李公子莫介意,男儿却是不喜别人说自己姑娘气罢了,为兄以后会注意。”
李慕云听她说得好似以后还会见面似地,颇为好奇,便道:“你我雨中相遇,不知下次还可否相见,怎么好似称兄道弟,甚是熟稔?小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会出来呢。”
楚晨不置可否,她若不出门,当真是见不到,只是这京城再大,哪里又是他去不得的呢?他笑着叹息:“也是,这么说来,必是要相约好了,总是能找到的。英雄莫问出处,我是不问你,你自然也不问我。只是,到底你要找我,便到这京城酒楼,提我的名字即可找到我。”
李慕云狐疑地看他,这之后会不会见面,还未可知,他倒是信心满满。“京城酒楼莫非是你开的?我到那,就能找到你?说的好似你是老板一般。”
楚晨摇着扇子柄,顺手敲了一下她的头道:“自古是有老子,才有小子。这酒楼必然也有老板,才有少当家,你就当我是咯~”他说的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说是少当家,没什么错,只不过这老板,也是他而已。
李慕云歪着头摸了摸他敲过地地方,想想也对,他这年纪做不成老板,估计是老板的儿子。京城酒楼她是知道的,声名在外,引得四方过路的都会路过到此一游,甚至达官贵人,请客也都是去过的。只是不知道这老板的儿子还是个八旗子弟,又转念,若不是八旗子弟,怎么能稳稳地在这京城开的风生水起还屹立不倒呢。这满军旗,汉军旗,蒙八旗,无论什么旗,都够他逍遥了。
她想通了,就笑着道:“那以后倒是要去看看楚少当家了。”
楚晨故意靠她很近,眼望着她地眼睛,深深地说:“若是不嫌弃,你我结拜吧。你一会是叫楚公子,一会又说兄台,现在又成了少当家,我这角色转换总是太快了些。”
李慕云一惊讶,她性格里的活泼好动倒是像男孩的,只是这结拜,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知道会不会说自己是欺诈。
楚晨见她迟疑,低头又问:“莫非你嫌弃我么?我是第一次想要兄弟结拜而已,没想到……是我越矩了。”
李慕云听楚晨这么说,连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话未说完,已经被楚晨拉着跪倒于地上,怎么就跪下了?
楚晨眼间闪过狡黠地光,歪着头打趣道:“京城结拜不兴那么多繁文缛节,也不需要说太多,就拜三拜吧。”说着拉着她地身子就开始拜了三拜,她平时地机敏聪慧此刻居然都不见了,被压制了。待到她糊里糊涂地拜过之后,才慌神,又不是拜天地,拜什么三拜啊。
楚晨看着她一脸恍然地神情,打趣:“贤弟莫不是被这三拜摧垮了身体么,神情之间倒是尽显沮丧啊。以后你叫我晨哥,我叫你慕云好了。反正也不是女孩家家,到底叫些闺名什么的是不好的。就这么定了啊。我肯定是年长了,13岁,你呢?”
慕云慢慢地回着:“12……”楚晨一拍她肩膀,笑笑:“只差一岁,我也是哥哥。”这一拍很微妙,有些温暖,有些奇怪。
她说什么了么,她什么都没有说,倒是都被他说了。李慕云觉得楚晨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刚才下雨,林间,都是温文尔雅地人,怎么瞬间又狡黠起来,还伶牙俐齿,完全压制住了她这边地反应。
她喃喃道:“晨哥……”这名字叫起来,多了些暧昧呢。不过他只当自己是男子,也罢,无妨。
楚晨一脸微笑莫名地看着她,倒是她有些不自然的,年龄自然是不大,毕竟也已12岁了,要是明年宫里选秀,她也是要递上去册子了。她当自己还是个游玩的孩子,索性再任性任性,以后若是嫁人,可还有这般时光……
烟雨蒙蒙,锁春色,满园落花飘。英子出现在她眼前地时候,恰好雨也停了。
小柱子一脸嬉笑地给楚晨行了个礼,道:“爷,可找着英子了。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走廊上哭呢,说是丢了他们家少爷。我一问,可不是,和我一样,把主子弄丢了呢。”他说的本是逗趣的话,楚晨习以为常,倒是把李慕云逗笑了。
英子一脸委屈地扁着嘴:“呸,谁家的奴才,瞎说!我那是担心我们家公子,可和你不是一般模样。惯会耍嘴的人,都不是好人。”
李慕云眼睛冲着英子眨了眨,英子便把再想接下去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继续扁着嘴。
楚晨笑着看着英子:“英子看着年龄这么小,说话倒是挺伶俐的,还是慕云你调教的好啊。可惜是个男子,若是姑娘家,做个小媳妇也是不错的。”说罢打趣地看着英子和小柱子两人。
小柱子像懂的一般地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英子道:“若是个姑娘,我倒是不介意的,可惜投胎不对,真真可惜了。爷的话,奴才听懂了,以后奴才的媳妇必要找个伶牙俐齿地,这样爷看着也喜欢。”他倒是会说话,可惜献宝得瑟过头了,便会掉进沟里的。
英子听他说完,就用力地把小柱子推到一边,转身躲到慕云地身边道:“公子,你看这人青天白日连男人的便宜都占,太过分了。真是个……是个……淫贼!”
她话出口,李慕云怔住了。她自小看的书也多,对着淫贼二字倒也知道,只是安到小柱子身上,未免被英子地说法吓了一跳,她一怔一愣之间,噗地就笑了出来,原来英子也懂得这个词,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楚晨看她笑了,自己也同一时间笑了,随手抄起扇子飞快地敲了小柱子地头:“好了,小柱子,耍宝耍够了,别取笑别人了。以后这也是你主子,记得叫爷啊。”眼光略一扫过李慕云。
雨过后的庭院,带着湿漉漉,却也在隐约之间被花香迷住了脚步。楚晨带着李慕云没有走林间,倒是沿着亭子走了稍显僻静地小路,又穿过长廊。亭台楼阁间,慕云倒是一路走一路眼光打量着四周,这庙宇果真是皇家的,纵然是前院已然人声鼎沸,令人叹为观止,但这**地曲径通幽处地沁人心扉,也是在各大庙宇里难得一见了。
她边走边看,脚步虽未停留,眼睛却记住了这些精致,错落地亭台间,居然就延伸走到了通往前堂地门口。
李慕云想着,便停下了脚步问:“晨哥可是要去前堂?”
楚晨点头,疑惑地眼光询问着:“慕云,你不也是要出去吗?”
李慕云轻轻摇头,道:“我刚才误入时,遇到过一位上师,想着去告辞呢。晨哥先行回去吧,我别过,也就出去了。”
楚晨来了兴致,便道:“既然说到了上师,我也正想别过,不如一同去吧。”
转身之间,四人居然看到大喇嘛就在他们地身后,楚晨眼光定定地看着他:“上师可真是料事如神,居然念叨着就知道我们要和你别过。”
大喇嘛依旧带着慈祥地表情,略一施礼道:“施主想的,也是老衲之所想,人世间地事大抵如此,两厢情愿,便是因。”
李慕云拜了一拜道:“上师,这庭院风景极佳,雨打落花下,景色怡人。这次多有叨扰,愿上师莫怪。佛堂清净,以后定是不会这般打扰的。”
大喇嘛还礼道:“施主是选择了自己愿意地方式,又何来打扰?相见即是有缘,老衲送两位施主件器物玩玩,若是来日能渡了施主地苦难,也是好事。”说罢,从袖口里掏出一对白玉石做地平安扣,玉质很是无暇而柔润,因着两件大概是一块石头上雕琢出来地,倒是看起来一模一样。平安扣地下方吊着小颗地红珊瑚和菩提子雕成地白莲,配着淡绿色地絡子煞是好看,不仅李慕云,连楚晨地眼光也落在这对平安扣上。
李慕云和楚晨一一接过平安扣,大喇嘛笑着别过,越走越远,只留下四人。
“两位爷,这是极好地意头呢,保平安。”小柱子先开口讨喜。
英子也插话:“就你知道,公子自然是知道的,今天真是吉祥。”
说罢,四人道别,各自散去,均是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