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波的人流从城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等车的队伍依然排着长蛇阵，陆雨本想拦一辆出租，思诺则提议沿原路走回去。依照她的说法，实在不能辜负了这样浪漫的下雪天。
陆雨担心的比较实际：“太晚了吧，等我们走回去学校大门估计都关了，只怕你都没法儿进宿舍了。”
“没事儿，我家离学校不远。”陆雨有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明白过来，思诺已经走到前头去了。他快步追上去，假装平静地瞥了眼思诺，正巧思诺转过头来，两人心领神会，不禁相视一笑。
思诺突然想起什么，“哦，倒是你，真要回去晚了，可就麻烦了。”
“我不碍事，前段时间我刚从学校宿舍搬出来，现在在外面租房住，回去晚了也不打紧。”
“你们都搬出来了？”思诺惊道，“学校允许的？”
“明年就毕业了，现在我们学院好多人都开始找工作，住在校内多少不方便，所以大家就联名向学校申请搬到校外。我们也没想到啊，学校竟然同意了。”
“也是，我们学院跟你们的情况就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
“呵，”思诺笑了一下，“我周围好多人还在犹豫是该继续考研还是考公务员呢！”
“确实跟我们不一样！”陆雨笑道，“也许是跟你们的专业有关罢，如果有人问我学法学的人出来能做什么，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公检法系统啊！能够进入这样的单位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你也这么想？”思诺反问他，陆雨不知她此话何意，先是一愣，旋即解释道：“我想，对有些人来说，这未必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思诺低下头，好一会儿没再言语。两人默默地走了一阵，陆雨鼓起勇气，开启了新话题。
“思诺，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毕业以后，准备做什么？”
思诺抬头望向远方，若有所思，“没有具体的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
“还没想好？”
“也不，我打算先找份工作，不论做什么，总得给自己找个落脚点。当然，如果能在事务所那是再好不过。到时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准备司法考试。”
“不准备考研？”
“考研？没想过。一来这条道也许并不适合我，二来我自认为也不是那种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一意做学问的人。如果考研的目的只是让个人的履历增加点分量，与其这样，倒不如在社会上多历炼几年。你不觉得，不以研究为目的的研究生名不符实么？”
陆雨笑了笑:“其实，考公务员对你们这个专业，特别是你们女生应当是一个很好的出路。”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说出来你别见笑，我也是个有理想的人呢。想当初报法学专业，我真是冲着正义、公正、公平的理想去的!“
“你是不是小时候港片看太多了啊？”陆雨笑呵呵地问。
思诺眼里神采飞扬，“这个你都知道，我以为就我自己这样想呢!不过话说回来，”她脸上的神情陡然郑重起来，“如今再看，那时真是太天真了。现在我只想工作以后，认认真真做事，脚踏实地走路，这样，安心!”
“嗯，你的想法很务实呢！”陆雨笑道。
“你说得没错，务实不正是现实么？”思诺说，又问道：“那你呢？你有考研方面的打算吗？”
“对我们这专业来说，或许实践经验比理论研究更来得实际些罢，所以我也没往这方面考虑过。我们几个关系铁的哥们准备自己做点事，”陆雨说，思诺反问他：“你们是自己创业，开公司？”
“那倒不一定。我们只是有些想法，大家单纯想把这些想法实现了而已。要说开公司，怕是远了些。毕竟开公司要复杂得多，资金、人脉、市场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就我们的实力，还远没到那个时机。”
“你是在杞人忧天了？现今你们有技术，又有热情，这只怕是最大的财富。若不趁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等过上几年，谁又能保证那时你还有如今的激情？只怕在工作中早已被磨得安于天命，疲于折腾了。”
思诺的话如醍醐灌顶，令陆雨精神一振。
“也或许，事情会是另一番样子。那个时候，你有了充裕的金钱、人脉，但也有可能会失去现今这班睡在你上铺、志同道合，愿意和你同进退的兄弟！数年时间，物是人非，谁又能给谁一个看不见的承诺呢？”程思诺有感而发，这样的言论平日里她也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不曾和谁探讨过的，现在她却一股脑儿地倾诉给陆雨，这着实令她匪夷所思。
心底的话说出口，倒是舒畅了许多，然而话说出口了，思诺却有了些悔意，只怕自己言多有失。陆雨则不然，思诺的话好似给他打开了一扇窗，令他豁然开朗。
“你说的有道理呢，或许是我自己顾虑太多罢。之前倒是有伙计这么跟我聊过，我没在意，今天经你这么一说，……呵呵，好像正应了我爸说我的，总是前怕狼后怕虎的。”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思诺赶忙解释，“你想那么多本身也没错，我说的不过个人之见，你可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我还得同你说声谢谢呢！”听陆雨这么一说，思诺顿感轻松。
走到半路上，一位卖花的女孩拦住了他们，向陆雨兜售她怀里的鲜花。思诺问了价钱，确是比平安夜开始那会儿便宜了好些。那花已经所剩不多，女孩怕是也想早点回去，一再央求着。
陆雨打算买下来，思诺拦住他，“算了吧!”
陆雨执意要买，她又小声道：“一支就够了！”
陆雨笑笑，付了钱，从女孩手里接过那束花。
“你闻闻，还挺香呢！是玫瑰应该没错吧？”他笑着向思诺问道。
“我可分不清，月季和玫瑰是双胞胎呢！”思诺回了他一句。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陆雨好脾气地笑着，将怀里的鲜花送到思诺眼前。
“收下吧！”他一脸诚意，笑意盈盈。
今天是平安夜，这个时候收下这束花意味着什么，思诺心里砰砰直跳。沉寂片刻后，她从陆雨的手里接过了花，陆雨脸上瞬间绽开了花儿。
“谢谢你的花！”思诺有点不自然，凑到花上嗅了嗅，垂下眼帘道：“花香倒是真的，但若是月季，你可不就吃亏了？”
“若真是月季，十支抵一支玫瑰，也算值了。况且我们还多了一支，算是捡着便宜了！”陆雨笑道。
“要真是月季，我就吃亏了！”思诺自言自语道，陆雨暗自偷笑，假装没听到，故意说：“是玫瑰没错呢！若不是那女孩着急，想着帮帮她，我也不会花钱去买！正好又有你在身边，我就借花献佛了！”
“你谢我也该的，那女孩只怕误会我和你的关系了！”思诺回应道。
“误会什么了？今晚大街上不都是我们这样的男女朋友么？”陆雨依旧笑道，思诺被他这么一说，脸上腾地飞起红云，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陆雨连忙追上去，借机牵住她的手，思诺愣了一下便顺从了。
陆雨握住思诺的手，紧紧地，一直到思诺家楼下都不曾松开。临别之际，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陆雨更甚。
“喏，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你赶紧上楼吧，早点休息。”
思诺抬起眼帘，看了陆雨一眼，转身欲走，又被陆雨一把拉住。
“思诺，”他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像是告白又像是呢喃自语道:“我爱你！”说着时，他已经在她冰凉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这一吻如平湖投卵，瞬间激起千层波，让程思诺的心情激荡不已。她轻轻踮起脚尖，一臂勾住他的脖颈，却只用脸颊在他同样冰凉的脸上贴了一下。仅仅这一下，陆雨已是心花怒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