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原来是派出所雇佣的负责清洁的大姐。只不过我来所实习的时间太短,她根本还不认识我。
大姐五十多岁了,梳着短发,短粗胖形如煤气罐,扯着大嗓门质问我:“说,你是干啥的,跑后厨来究竟要干啥?”
我于是很客气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强调说是单教导员让我来讨水的。
“单教要求的啊!”煤气罐大姐先是很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下句话依然把我噎得够呛。
“单教,也不行!”大姐霸气侧漏地指着碗架子上的碟碟碗碗,相当硬气:“这上面的每一个碗、每一个盘,可都是有主的,哪能给人犯用呢!”
我一时语塞,紧接着问道:“那,究竟得拿什么给她装水喝呢?”
大姐伸手朝派出所外面一指:“出去买呗,小卖店里,瓶装的矿泉水不是有的是吗?!”
靠,小卖店里有瓶装的矿泉水卖,花钱就能买,这种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事,还用你个小老太太说?
“大姐……”我依旧很客气地用敬语称谓她,但是实质性内容却不卑不亢:“单教说了,就是让我到楼下给她接点儿自来水喝,没让我给她买矿泉水啊!”
煤气罐大姐两眼一翻、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你自己瞅瞅吧,这整个后厨,一副多余的碗筷都没有,拿啥给她盛水?”
我不想与这个煤气罐废话了,转身正要走,却忽听她又说了一句:“要不,你把这个饭盒给她刷刷用吧!”
我回转身,却见她所说的饭盒乃是放在墙角处脏兮兮的。再低头仔细一瞅,我差点儿没怒了。
这个铝制饭盒锈迹斑斑、脏兮兮的,哪里是给人用的,分明是给派出所那条同样脏兮兮的流浪犬大黄喂食的!
“大姐……”我强压怒火,不卑不亢地质问她:“你不让用所里的碟子和碗,也就罢了。可你居然让我刷给狗喂食的饭盒,这说的过去吗?”
大姐歪着头翻白着眼睛瞅着我,显然一脸疑惑。
她在派出所里当勤杂工的时间久了,此类的情况司空见惯。在她看来,犯罪嫌疑人是根本没有选择权的,哪有权力再挑三拣四的呢。
只不过,她没想到,我会为此公然发声。
“大姐,如果楼上关着的,是你的家人……哦,不,是你的朋友的话,你还会忍心用这么个脏兮兮的破饭盒喂人家吗?”
“切!别和我讲那些大道理,我一个做饭收拾卫生的,听不懂!你爱用不用!”煤气罐大姐率先生气了,袖手而去,临了丢下一句话:“反正是不能用这些正经的碗筷!”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作为一名既无根、又没蔓的普通实习生,是多么不受待见。
我径直走出派出所,来到了最近的一家叫“宏利”的食杂店,自己掏腰包,花了一元钱买了瓶“娃哈哈”矿泉水。
再回到二楼的禁锢室前,我惊讶地发现,派出所教导员单刚正和女孩像是老朋友般聊天。
单刚很自然地接过矿泉水,很自然地递进了笼子里,女孩小声道谢后,很自然地喝了起来。
从单刚与其交流的内容中,我大概听出来,女孩名叫万晓鑫,在一家夜总会工作,因为和另外的一个女孩有矛盾,出于报复的心理,所以趁她不注意,把她刚买的最新款诺基亚手机给“拿”了。
“什么叫拿,你不打招呼,分明就是偷!”单刚丝毫不客气,一语中的。
万晓鑫顿时露怯,不敢再吱声了。单刚的威严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夹着包一摇三晃地信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继续坐在椅子上看守这个靓妞儿。原本以为达叔出去查案,顶多个把小时也就回来了,谁知一晃就过去了两个钟头,丝毫没有任何音讯。
“大哥……那个什么……我想上厕所……”万晓鑫忽然又开口说话了,一副挺难为情的样子。
然而,达叔当时走的匆忙,当时只交代我与其他人不能与之说话,却根本没说什么喝水啊、吃饭啊、上厕所啊之类的事情该怎么办。况且,我没有手铐的钥匙,所以只能请示。
平时热闹非常的北广场派出所那天却奇怪的很,整个二楼只有单刚、我和女孩,收拾卫生的煤气罐大姐中途曾经上来过两次,当看到万晓鑫喝着我给买的哇哈哈矿泉水时,表情显然怪怪的。
对于女犯罪嫌疑人要上厕所这件事,我没有什么经验,一时又联系不上一去不复返的达叔,只好去敲教导员办公室的门,请示单刚。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教导员单刚大手一挥,让我带她下楼去上厕所,如果有需要,就直接找打扫卫生的煤气罐大姐帮忙。
“可是,单教……我没有手铐的钥匙啊!”这话刚说完,单刚便不假思索地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枚崭新的手铐钥匙,递给了我。
我把万晓鑫从笼子里带了出来,她一边感激地说谢谢,一边揉着红肿的手腕子跟我下楼。
我对煤气罐大姐的第一印象相当差,所以干脆没找她帮忙,径直把万晓鑫带到了一楼的室内厕所门前。
谁知很不凑巧的是,派出所的室内厕所居然堵了,不能用。
万晓鑫似乎膀胱很胀,用手捂着肚子,显然被尿憋的很厉害。我总不能让她就地随便尿啊,只好决定领着她到室外的公共厕所解手。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冒失的决定,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