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火红色的日头刚刚自苍茫的群山中探出头来,第一抹晨曦尚还带着微凉的秋意,无力的替行色匆匆的早起路人披上一层寂寥的霞裳……
“呃……”凌羽自摇椅上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肢体,抬首望了一眼挂在遥远天际的火红日头,摇头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躺在摇椅上看着看着夕阳,竟然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而且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夜。
凌羽一把抹去面上沾染的点滴露水,又打来一木盆水草草洗漱一番,便匆匆向执教堂而去。今日他可是要去那试炼渊呢,别迟了才好。
一路匆忙,待得凌羽赶到执教堂正厅时,周泰早早便等在那里了。周泰身后,王朔正摸着他那有些尖瘦的下巴,好似沉思着什么,也不知是否又在想一些整人的法子。
执教堂正厅的滴水檐下,静静立着八个同样入宗没有多少时间的弟子。凌羽赶来后,这几人也只是带些玩味的打量了一眼,便扭转过头去,也不言语。
凌羽先是对着居中而坐的周泰行了一礼,而后便后退几步,对那早到一步的八人轻笑一声,略一颔首,便与几人站于一处,一起等着那个比自己来的还要晚的同门。凌羽入宗半年有余,平日里除了修行还是修行,因此,对于场中这八个师兄弟,他竟是一个都不相识。
众人如此静候了约摸盏茶工夫,一个身着青衣的弟子终是姗姗来迟。来人先是扫了一眼场中诸人,见竟是只差自己一人时,不由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对着闭目养神的周泰躬身一礼,带些忐忑道:“弟子高飞见过执司,那个、那个,弟子起的有些迟了……”
“罢了,下次多加注意便是……”周泰闻言睁开双眼,上下扫了眼前这个唤作高飞的丁级弟子一眼,微一颔首,也没有过多苛责于他。
那高飞闻言如获大赦,躬身退到一侧,对着凌羽众人干笑一声,不再言语。
“现今尔等已然到齐,有些事我便交代一番。此次试炼渊之行,其内诸多凶险,皆不足虑。凶兽固然可怖,然人心最为难测,我‘御战七盟’虽名为守望相助,却也并非铁板一块,七宗创立至今,牵扯到一些利益瓜葛,也不乏明争暗斗。试炼渊内机缘颇丰,非是同门,难免见宝起意,生出杀人越货之心,尔等需小心提防。另,为磨练尔等意志及修为,试炼渊内,即使同门也不可结伴而行,其内凶险之处,各凭本事。然而,若是凑巧碰到同门落难,尔等皆需自发援手,决不可袖手旁观,此不算违规。若是尔等眼见同门落难,非但不义施援手,反而见宝起意,同门相残,一经发现,轻则驱逐,重则格杀……”周泰如鹰隼般锋锐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垂手恭听的十人,在这等扫视之下,包括凌羽在内的十名丁级弟子,一个个俱是低垂下头,不敢与其对视,就好似在这般逼视之下,自己的躯壳都变得透明起来,让得人不敢包藏半点祸心。
对于场下弟子这般反应,周泰似是还算满意,微一颔首,缓缓问道:“你们,可都曾记下了……”
“弟子谨记……”十人齐声应了一句。
“既如此,那便动身吧……”周泰略一歪头,对着身后的王朔吩咐一句:“你且把飞鸢招来。”
“是!”王朔应了一句,便快步走出大厅,拇、食二指相扣,置于唇下,轻轻吐气,一声尖厉的哨音便远远传了开去。
“呖——”
一声清越的凤鸣遥遥传来,紧接着众人便是见到,在那视线尽头的峰峦之后,一个小小的黑点正急速向这边飞来。那黑点速度极快,只是片刻功夫,便已破空而至,轻巧的落在执教堂前庭之上,原来是一只通体淡青色、头顶三支长翎、尾羽修长且斑斓的巨鸟。
熟读各类猎奇图鉴的凌羽自是认得,这巨鸟正是飞鸢。这飞鸢长成时,体形颇大,更兼速度极快且飞行平稳,因此乃是载人远行的绝佳坐骑。不过,这飞鸢本就量稀,更兼其落巢于险峰绝壁,常人根本无从俘获,且飞鸢性野难驯,若是不得要领,更是极难驾驭。因此,若非是青冥这种名山仙宗方才有幸偶得几只,对于那些山野间的寻常势力,还是骑马来得更现实一些。
虽说凌羽对这飞鸢也算是知根知底,不过,那都是得于图文,如此直面活物,尚属首次。因此,凌羽一见之下,便是有些挪不开目光,至于其余九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王朔见飞鸢落下后,上前几步,一手轻抚飞鸢翎羽,口里却发出几声类似的凤鸣之声,那飞鸢听后,竟然双爪半屈,俯身于地,似是听懂王朔之言,专等众人上去一般,当真神奇。
“你们都随我来!”周泰自石椅上站起身来,飞身跃上鸢背,而后对着下方凌羽等人一招手说道。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而后颇有些急切的一个个跃上飞鸢,盘膝坐于周泰身后。
王朔见众人俱都上去以后,也是跃上鸢背,而后轻拍飞鸢颈侧,飞鸢便低鸣一声,冲天而起!
凌羽端坐于飞鸢之上,直觉一阵狂猛的劲风拂过面颊,也就是眨眼工夫,飞鸢便扶摇直上,冲破浮云天幕,直向正北方电射而去。
这飞鸢速度太过迅疾,仅仅只是飙飞了一会儿,鸢背上端坐的十名弟子便是有些吃不消了。狂猛的劲风如刀般刮过,直吹的这些个弟子再难安坐,呼吸也是有些急促起来,也亏得鸢背平稳,且有鸢羽可供抓握,如若不然,摔下个两三人去,也不无可能。
坐于前方的周泰回首瞧了一眼苦苦支撑的众弟子,也不见如何做势,周身橙光涌动,一面光罩便是撑了开来,直把诸人笼罩而进。
橙色光罩撑开的同时,凌羽顿觉压力大减,原本凌厉如刀的劲风再也不复方才的威势,只是轻柔的拂过面庞,飞扬起几缕散乱的长发。除去劲风的侵扰,凌羽终是缓过一口气来,也终于得以好好感受一番这御空而行的妙处。
如絮的浮云环绕在周身,苍翠的青山匍匐在脚下,若非亲历,这种俯视苍生的感觉断难生出。如此御空而行,凌羽尚属首次,因此难免有些新奇。虽说修行者修至影道便可翔空而飞,抑或是凭借一些高等的仙品法器,也可御空而行,然而,对于现在的凌羽来说,那些毕竟太过遥远,太不真实。因此,若非是今日飞鸢之功,凌羽要想翱翔于九天,就不知该等到何年何月了。
飞鸢羽翅轻抖几下,百里便过,而这一飞,便是整整一日。一日后,凌羽等人早已不复先前之新奇,而飞鸢身下,一片绵延不下数千里的峡谷也终于出现在众人目力所及之处。
王朔又是轻轻拍了飞鸢颈侧几下,飞鸢便会意的减缓速度,低低滑翔着俯冲了下去,最终缓缓降落在一片小小的盆地之上。
凌羽众人飞身跃下鸢背,飞行一日时间后重新脚踏实地,步履竟都有些飘忽。凌羽举目四望,只见这小小的盆地四周,被层层峰峦叠嶂的山脉重重包围,唯有一面闪出一道狭长的豁口。不过,此时那豁口处却是被一种墨色的旋风层层围拢,想来便是那“黑湮旋”了。那黑湮旋肆意吹动,直将包括峡谷上空的整个试炼渊遮了个严实,别说是人,就算是飞鸟想要自上空落入试炼渊,都是妄想。
凌羽收回望向试炼渊入口的目光,转而四顾,此时的盆地内已然有着几群人捷足先登,想来应该是那所谓的“御战七盟”其余几宗了吧。
“哈哈,我就猜到此次会是你周泰带队……”先青冥一步赶到这里的一群人中,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越众而出,这人边说着话边向周泰等人走来,只是人尚未至,粗犷的笑声先到,或许是个不错的人吧。
“呵呵,我若不来,你小子欺负我门下弟子又该如何……”周泰也是笑着迎了上去。
周泰与那魁梧大汉叙旧的同时,王朔则是还算称职的适时向众弟子解说一句:“此人乃是武岳门陈武执司,与我宗周执司私交甚好,其门下几位执士亦与我相交不错,想当年我还未当上这执士的时候……”
青冥诸弟子听闻王朔之言,皆是频频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就在王朔正准备继续侃一番当年的神勇往事之时,一阵破风声陡然响起,众人抬首观瞧,原来是又有一队人到了。
这群人也是驾着飞鸢而来,共十二人,三男九女,其中一女端坐上首,显然便是此行领队。这群人无分男女,一个个皆是生得俊朗貌美,清雅脱俗。待得飞鸢刚一落地,这十二人还未及跃下鸢背,那些早早便到得此处的各宗领队,便俱都是满面堆笑的凑上前来,也不知是否真的如此熟稔。只是从那领队女子不咸不淡的话语中,这一点倒还真是值得怀疑……
“这便是‘灵剑谷’了,其宗内多为女子且个个俊美,我倒也有几个不错的旧识在这灵剑谷内……”王朔一双不大的眼睛一边向那灵剑谷众人身上猛瞧,一边还抽空给这些个青冥弟子解惑,只不过说最后一句的同时,竟也难得的老脸一红。
“只是晚到一会,却是被你们抢了个先机……”
一个略显阴历的声音响起,又是一队人到了。
凌羽循声望去,此次来人却是少了一个,只有十一人。那领队之人乃是一个面色阴翳的中年男子,声音正是出自此人之口。
“此人所属‘幽刀门’,虽皆属同盟,却与我青冥向来不睦,你等进入试炼渊后,切记小心提防!”王朔的声音响起,竟少有的带着些许凝重。
众青冥弟子闻言后,也是受到感染似的,面上浮现出几丝凝重。凌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首四顾,凌羽突然发现,似乎这所谓的“御战七盟”已然到齐了……